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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8)

      姜姜?你怎么来了?怎么了?怎么垂头丧气的?纪小瑜见了她,诧异道:又被安医生骂了?
    嗯
    正常,不被她骂才奇怪呢!李敏正好路过,打趣道:不过我真得找个机会说说她,这一生气就把小医生往我们急诊赶得毛病真要改改,当我急诊是什么?宁古塔啊!
    李主任,不是的,安医生是觉得急诊需要人手才
    李敏轻笑一声,温柔地摸了摸姜亦恩的脑袋:还知道帮她说话呀?看来安安没白疼你。你应该知道她的,她虽然严厉了些,却也跟那些平白无故为难小年轻的人不一样。她责罚你,定是有什么缘故的,你要是想明白了呢,就回去找她说清楚,她还能你生气,证明她还对你有期待,这是好事。
    姜亦恩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急诊可不养闲人啊,打起精神来,不然我也是会赶人的哦!李敏语气里尽是宠爱。
    好的!我会的!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别给安医生丢人。她自我安慰道。
    没过两天,急诊接了个胸痛晕倒的患者,李敏初步检查了一番后,唤了声:小桃,叫胸外下来会诊,情况比较复杂,问问看安寻有没有空,不行就让苏问来。
    姜亦恩听到那个名字,都条件反射似的怔了一秒,没几分钟,她就眼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她跟前走过去,还是那副冷静从容的神情。
    片子在这里,肿瘤科来看过了,他们没有太大把握。建议在你们胸外做第一次手术,他们后期辅助观察。李敏解释着情况。
    安寻大概了解过后,没有推辞:知道了,接胸外吧。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姜亦恩放弃了等那人回头看一眼自己,转过身,正看见纪小瑜和一个老太太对峙。
    不是我说你这小丫头片子,还医生呢!抢我孙子花生做什么!老太太吆喝着。
    我不是抢你孙子花生,我是怕你孙子危险纪小瑜面露难色。
    危险?吃个花生有什么危险的?我看你就是欺负小孩,你们领导呢!我找你们领导去!
    姜亦恩走上前,询问一番情况,帮着解释一番,可那老太太看着又是个小年轻,非不听她劝慰,闹声越来越大,引来四五个围观的人。
    老人家,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姜亦恩心里头一触,转过身,看见安医生满目平和的问询着老人,和那天赶自己出门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那老太太一见牌子上写的胸外科副主任,连忙变了态度:领导,您来评评理,我孙子咳嗽一周了总哭闹个不停,这好不容易拿花生哄好了,这小医生冲过来就把他花生抢走了,这不,看我孙子哭的。
    安寻听完思索一番,蹲下来轻声问道:小朋友,花生有什么好吃的,那个贩卖机里有巧克力豆,你想不想吃?
    小孩瞬间不哭了,看着安寻点了点头。
    那你能不能告诉阿姨,你刚刚是怎么吃花生的呀?你要是告诉阿姨,阿姨就请你吃巧克力好不好?。
    就像这样,抛起来然后用嘴巴接住
    安寻听完孩子示范,站了起来,看着孩子的奶奶问道:这孩子经常这样吃花生吗?
    是啊,不仅是花生呢,只要能抛的东西,他都这么吃。
    安寻没有再说其他,只是跟李敏对了个眼神示意,好像在表示确认了什么,李敏回应着点点头,笑脸迎上去跟老太太解释:
    老人家,这两小姑娘是我们的实习生,刚来医院两个月,接触的病人不多,可能没跟您解释清楚。是这样的,小朋友这样吃东西,非常容易让食物掉进气管,尤其是花生米这样大小的食物,有时候卡进气管里一个月都发现不了,严重的还会导致窒息。您说这孩子一直有这样的习惯,又咳嗽一周了,我建议您带孩子去呼吸内科做个支气管镜检查。
    这这么严重啊哎呦那我赶紧带孩子去看看,医生对不起啊老太太听了李敏一番话,立马变了态度,带着孩子往呼吸内科去了。
    事情一解决,姜亦恩就回头找了找安寻,已然不见身影了,她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明明整个过程里,安寻都不曾看她一眼。
    这个,帮我转交给那孩子吧。
    是她的声音!
    顿然转过身,看见安寻站在跟前,手里还拿着一包巧克力豆。她知道安医生不擅长做这些事,所以面容上看得出几分愧色,可是即便如此,答应了孩子的事,她一定会做到。
    安医生!语气里难以自持的,是怦然的惊喜,接过巧克力豆,软绵绵问了句:您还在生气吗?
    安寻没有回答,绕过她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姜亦恩呆呆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那包巧克力豆,心里头居然有些嫉妒那孩子能收到来自安医生的礼物。
    要不,昧下吧
    那小孩的病,不能再吃这个吧而且!万一他又抛着吃,吃出啥毛病,那不讲理的老太太反倒来怪安医生怎么办!嗯!姜亦恩说得对!
    她自我肯定,把巧克力揣进了自己口袋里。
    后来的几天,姜亦恩在急诊忙得昏天黑地,几天来总是累到精疲力竭才回家,有次甚至被无理取闹的家属指着鼻子骂了,因而失落了一整天。急诊就在胸外楼下,忙里忙外时擦肩而过也是常有的事,可是安寻,一次都没有为她停留。
    直到这天,急诊送来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说是肚子疼,上下检查一圈下来也没检查出什么毛病,父母认定她是装病逃学,眼看着巴掌就要朝着小女孩挥下去,几名医护冲上去才拦了下来。有话好好说,别打孩子。
    被拦截那男人,像是愤怒到了极致,脸涨的通红,越过人群也不忘指着孩子大声呵斥:儿科那边都说了她没问题了!还在这儿装呢!你个臭丫头,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先生您先冷静一点!
    你们知道我工作多忙吗?!她还给我添乱!
    姜亦恩看着那吓得不敢说话的小姑娘,心里百感交集,便趁着她父亲跟医生发牢骚的时间,独自凑了上去。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哪里不舒服,能不能告诉姐姐?
    小姑娘没有说话,只把脸偏向旁侧,姜亦恩不厌其烦再三哄问,小姑娘才慢慢开了口:我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
    听到这一句,姜亦恩心里就已经满是酸楚。
    再问询两三句后,她父亲看着厌烦,一股脑冲上来,拽着她就往门口走: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我不走!我不走!!那小姑娘突然面露苦涩,捂着肚子倒在地上,阵阵抽搐着,绝不是装出来的样子。
    快!送儿科!
    不,送精神科。姜亦恩阻止下来,笃定道。
    几个医生也顿下来,面面相觑,不知进退,见李敏点头同意,才往精神科送去。
    半小时后,护士长从儿科看过报告回来,回馈道:结果出来了,确实是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那孩子父母正闹离婚,每天家里都跟乱斗场似的。
    看她父亲那样子,孩子不坏才怪呢。纪小瑜接腔。
    李敏无奈摇了摇头,再看了眼姜亦恩,忽然想起什么,启发性问道:亦恩,儿科上下检查遍了,都没检查出来的问题,你是怎么判断出,那孩子是精神上的问题的?
    我刚刚问了她话,她跟我说只要爸爸妈妈一吵架,她肚子就会疼,晚上尤其,所以姜亦恩忽然顿悟什么似的,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李敏轻笑一声,颔首示意:知道了就回去吧,你那爱操心的师父,昨晚深夜了还打电话问你呢。
    安医生?姜亦恩一阵脑热,她打电话问了什么?问我吗?她,也会在深夜想起我吗?她不想多问了,多留一刻都是耽误。于是撒腿就跑,冲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向李敏挥挥手:谢谢李主任!
    这丫头,我急诊亏着她什么了?一说要回去就兴奋成这样,也难怪安寻记挂着。李敏看着那冲入人群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她太想回胸外了,太想会到那人身边去,即便冰冷,即便严厉。可姜亦恩到底也是个敏感的人,哪里会感知不到那冰冷背后的默默关注,亦或者是,那严厉背后的良苦用心。
    她,早就迫不及待了。
    第11章
    安医生!我知道错哪儿了!
    刚进门,就听见砰一声响,安寻撑着桌子低着头,一手捂着小腹,眉头紧锁,微闭着眼,轻咬着唇,一副将站不住的样子。
    安医生
    出去。
    安寻依然没有寻求她的帮助,尽管难受到浑身冒冷汗,脚边还有破碎的玻璃杯没力气打扫。
    姜亦恩这次没有听话,急忙上前扶住她,小声问道一句:您怎么了?见安寻还是不肯开口,急得快要哭出来:安医生,我知道错了!你别跟我犟了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太自大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不说话啊!
    安寻颤抖着松下一口气,轻启唇齿勉强吐露出一个字:药
    什么?姜亦恩心急如焚,把耳朵凑到离安寻更近一点的地方,却只听见安寻微弱却急促的喘息,一瞬间揪心的疼。再看她额间冒出的冷汗顺流而下,微微浸湿了白色衬衫,她知道她痛得难以启齿。
    止痛药像是终于找到一个间隙勉强吐露了几个字,三两声哼吟,甚至带着哭腔。
    好!我去给你拿。姜亦恩终于听清了那人的诉求,想立刻出门找药,却被安寻一把拽住。
    回过身,看见安寻已经开始浑身发软,几乎无法站立,只能先扶住,让她倾身微靠在自己身上,谁知耳边传来一声呢喃:别走
    姜亦恩在那一瞬,心跳漏了一拍。她知道安寻平日里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偶尔四台手术下来体力不支的时候,宁愿自己坐在手术室门口的,缓过劲来再走,也不愿被人搀扶照顾。
    可是这一刻,她居然感受到了,安医生需要她。
    她想扶着安寻去沙发上躺下,可那人忍着疼,似乎一步也挪不动,终于撑不出身体下落。姜亦恩心里一惊,立马跟着蹲下,抱住她,支撑着她的上身让她不至于晕倒,再打电话叫纪小瑜送药。
    安医生,再忍一会儿,药马上就送来了。
    安寻力气全无,索性靠在那丫头怀里,额角的发已然湿透,微弱而深长的喘息着。姜亦恩清楚的感受到颈间吹来一阵阵温热,拥着她的手也开始有些不自在,虚虚实实地触碰着,无从落下。
    纪小瑜送来了药,就地给安寻吃下,再两人合力扶到小沙发上躺下。姜亦恩摊开沙发上的毛毯轻轻给安寻盖上,还拜托了纪小瑜去洗把热毛巾过来。
    谢谢了,你去忙吧,我来照顾安医生就好了。
    嗯,那你有什么需要再打我电话。
    纪小瑜也不知道,明明都是在帮安医生做事,为什么姜亦恩要跟她说谢谢,但冥冥中又觉得应该如此,不曾细想,轻手轻脚地出去,带上了门。
    安医生,我帮你擦擦吧。
    见安寻疼得没有力气说话,姜亦恩也没再等她点头,用毛巾轻轻点在额角,顺下脸颊,注意力不小心就落在了那白皙娇嫩的皮肤上,不由得吞咽一口,避开了视线。只是余光都能看见她的颈间锁骨也湿透了,想来刚刚那几分钟,该有多疼啊。
    姜亦恩在同龄朋友里本就是个被依靠的角色,很会照顾人,付出久了,多少会期待对方给予一些回应。只有安寻不一样,只要不拒绝她的照顾,就已经能让她觉得满足了。大概,是她真的不希望看到不会哭的孩子没糖吃,才格外心疼什么都不会说的安寻吧。
    药很快生了效果,缓了几分钟,那紧凝着的眉才松散了些。开口第一句,果然又是逞强:你出去吧,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其实,安寻是不想在这丫头面前失了态,她这些天心里头很是憋屈,以至于看见那丫头都一阵酸疼,也强撑了这么些天了,那孩子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先前的错误,她不知道,她不能在这一刻松了原则。
    她承认,她开始犹豫自己坚持原则的样子会被这丫头讨厌了,她开始害怕自己的严厉会赶走这丫头了。她开始贪心了,她开始抱有期待了。
    但要说这些情感都寄于长辈对后辈的惜才之心,倒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一个半大的小丫头有这样的依靠感,明明长了张软糯可爱的小脸,说有二十二岁都觉得牵强,分明就还是个孩子。
    可是,那丫头冲进来的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住了。就像是心里那紧绷的弦突然断裂,就像是理智在迅猛的洪水面前奋力抵抗,最终溃不成军。
    她就是很本能的,往那丫头身上靠去了啊。
    怎么办啊安寻,你要怎么办啊她心里头付之一叹,苦笑。
    安医生,你不要赶我走,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这几天在急诊,才发现好多急病症状都类似,如果单凭经验判断,很容易出现误诊
    安寻没有说话。
    于是姜亦恩继续争取:仪器固然可以检测到数据,但数据不能代表一切,病人的情感、精神状态,都有可能与病情相关,但那些只有人才能察觉到,这是人和仪器的差别,我应该问清楚患者的感觉,而不是单凭数据和经验,就理所当然的做出推测,是我太自大了。
    安寻这才缓缓侧身看向姜亦恩,顷刻,是抑制不住的泪眼决堤。她该知道的,该知道那丫头绝不会让自己失望的,该知道自己的眼光不会错的。
    她终于,终于还是在这丫头面前,松懈了所有。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呢明明都有那样的心去体会患者的心情,明明都能说出永远不会对死亡麻木这种话,是这样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品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