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百非哂笑一声，脸上好像不经意间带出一些羞怯。
    “是不是很意外？”
    她鼓了鼓嘴，“你自己一个人吗？”
    其实她最想知道的是，当时他在这里生活的时候，别墅的构造是不是也是此刻的玻璃房。
    “除了两个保姆，只有我自己。”
    他的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可苏绾绾却好像能够同感他内心的苦涩一样。
    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没有父母的陪伴，独自在这个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生活……
    就在她刚准备同情一番的时候，忽然想到自己好像也就是这个年纪的时候，离开父母，被陌生人捡到然后送进了福利院。
    “我对于那个时候没有什么记忆，只是在后来看录像的时候才知道，哦，原来我从一开始就是没有父母的啊。”
    苏绾绾蹙了蹙眉，“录像？”
    她突然笑了笑，“想不到墨家的人竟然还这么有人情味，竟然回给小孩子录像，是留着以后让你回忆童年的吗？”
    她尴尬的笑容是在荣百非一脸苦涩看着她的时候停下来的。
    “干嘛这么看着我，”她有点委屈巴巴的垂下头，“刚大吵一架好不容易能轻松一下氛围……”
    她的话是被荣百非无比冷漠的声音硬生生打断的。
    “我的故事没有你想的那么轻松，可能会让你失望，还要听吗？”
    他突然严肃的模样让苏绾绾也不敢再笑，抿紧了唇点点头。
    “你现在看到的玻璃房，是在我六岁那年建起来的，录像也就结束在我六岁那年。”
    “……”她恍然大悟的抬手指了指，“嗷我！明白了……”
    这完全就是墨家在监视他啊？！
    “可是！”她疑惑的蹙了蹙眉，顺势瞥向刚才的录像机，“你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他们监视你干嘛呢？你还能杀人放火不成？”
    荣百非眼眸幽深，不再看她，反而看向一旁厨房的角落，过往的画面像是电影闪回一样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老头子怕我自杀。”
    “什么？！”
    苏绾绾今天已经被惊吓的不知道多少次。
    “你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哪里知道自杀啊？
    她的话没说完，也不敢继续说了。
    就像她刚才说的那样，她对于荣百非之前的人生根本没有任何了解，自然没有资格去评头论足。
    尤其是，当她猜到他身上或许背负着和她差不多的沉重过往之后，更加不能随便说些什么无足轻重的话了。
    荣百非忽然攥住她的食指，借力指向一旁的厨房。
    “看见那个烤箱放的位置了吗？”
    苏绾绾点点头。
    “那就是我妈自杀的地方。”
    “……”
    她的身形猛然一僵。
    既是对于他能够如此轻描淡写说出这么沉重的事实的震惊，也是对于同感这件事本身的害怕。
    她甚至已经在脑海中脑补出了当时的画面。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放学回来，兴致勃勃的等着和妈妈讲述自己今天在学校经历的事情，同时在脑海中猜测着今天会吃什么晚餐……
    然而当他放下书包，满脸笑容喊了半点妈妈却得不到回应之后，小孩子自顾自的首先往厨房看过去……
    他没有看到自己的妈妈……
    只看到了一个躺在血泊中的女人。
    带着些懵懂和好奇，他慢慢挪过去，可同时又有种惊慌和恐惧笼罩在他心头。
    他看到了自己妈妈的脸，可是不管怎么叫她都得不到回应。
    妈妈流了很多血一定很疼，他拿起电话拨给警察和医生，于是乖乖的坐在妈妈身边，静静等待着。
    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待着什么。
    他幼儿园的校服上沾染了妈妈的血迹，他还等着妈妈快快醒来帮自己洗衣服，她这么爱干净的人，一定又会批评她不讲卫生的。
    可最后他没有等来警察和医生，却等来了自己“爸爸”的保镖。
    那些人告诉他，自己的妈妈死了。
    害怕他不懂，那些人还仔仔细细的帮他解释“死了”的意思是什么。
    从那之后，他不再去上学，每天呆在这个小房子里，每天定时会有老师来上课，教他读书，吃饭有保姆。
    他哭过闹过，深夜哭着喊妈妈，可是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回答。
    直到他7岁生日，“爸爸”带着一帮穿黑衣服的人闯进来，把他带到另外一个大别墅里。
    没几天，他被送出国去读书了。
    苏绾绾看着他波澜无惊的眼眸，那里一点神采都没有，一点希望都看不到……
    那一瞬间……
    她内心竟然闪过一丝十分诡异的好像并不属于她的思想——这才是属于这个别墅的眼睛。
    苏绾绾听完他的故事，长叹一口气，好像全身都不自在似的。
    “这就是我的故事了，是不是还挺无聊的？”
    他的嘴唇勉强抬了抬，看起来像是在笑，可是他的眼眸却在哭。
    “很平淡的人生，衣食无忧，出国读书，即使是私生子，可是也没有人敢不尊重我，还可以继承家业，根本不需要努力，多少人羡慕着的生活啊……”
    他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她勉强努了努嘴，“但是听起来一点都不让人高兴呢。”
    “是啊……”荣百非长长的叹了口气，双手撑在脑后往后一靠，“像我这样的人，本来就应该孤单一辈子，就算是孤独终老也是活该！”
    “……”她没想到他叹完气之后谈话的走向会是这样，所以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接什么话。
    “谁让我不知道什么叫爱呢？”
    他冷冷的笑了笑，去看起来苦涩极了，“我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朋友，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我的兄弟姐妹，我也不知道应该去爱谁，怎么爱，关心谁，怎么才能算作是真的关心……”
    苏绾绾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总感觉他说着说着，就又要扯到自己身上了，于是仓皇打断。
    “要不！你听听我的？你就知道，这世界上也不只你一个人可怜了！”
    他忽然笑了笑，眼眸中重新添了些光彩。
    “怎么啊？开始比惨了啊？”
    苏绾绾无奈的拍掉他顺势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跟你说，比惨你绝对绝对比不过我。”
    荣百非轻咳了两声，装作一本正经的捋了捋自己根本没有的胡子。
    “那确实，毕竟我没有被害妄想症！”
    “……”她原本好不容易能算作是扬起来的笑脸又瞬间冻住。
    这天没法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