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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常

      太阳渐渐升起,落下满地清晖,新的一天开始了。
    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住在楼下的院子里,早早起床准备做早饭,老板娘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露出一脸不解的眼神,她拿胳膊撞了撞一旁的丈夫。
    “哎,你看,那太阳的颜色怎么那么不对劲?”
    她说着身子冷得哆嗦了一下,下意识裹了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她的丈夫抬头看向天空,确实,今天的太阳格外不一样,太阳的颜色很暗淡,像是少了一些光泽感,他也感觉出了四周温度的异常,甚至说话嘴巴都能冒出白气。
    “奇了怪了,今天温度怎么这么低啊?”
    临近初夏,即使是山区的夜晚天气也不会太凉了,白日里的温度就更不会低了,但今天气温骤降,实属异常。
    “太冷了,快,进去再加件衣服!”
    说着就拉拽着老婆进房间添衣服,两人在衣柜里好一阵翻找,找出两件薄款羽绒服穿上才敢出门。
    “什么鬼天气,还出着太阳呢,温度怎么这么低?”老板娘说着出门,往厨房那边走。
    男老板忍不住抬头往天上看,他总觉得太阳的下方像是有个无形的黑洞,太阳的光辉都吸走了,只留下暗淡的内核挂在天边。
    “真是奇怪了!”
    男老板喃喃自语,觉着可能是自己的脑子里产生了奇怪的幻像,却又觉得那样的场景很真实,整个人愣了半天,老板娘回头见丈夫还站在原地,催促道:“你快点去把门打开啊,过会儿客人就都要起来了!”
    老板这才快步穿过院子,准备去开大门,他刚走到大厅里就觉出了有些不对劲,屋子的门竟然大开着的,难道是有人早起来了?
    老板又四处看了看,发现有几把椅子翻倒在地上,像是有打斗的痕迹,不对啊,这屋里就只剩下那几个客人了,也没有几个年轻人,也不至于晚上喝多了闹腾成这样,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起来,赶忙往楼上走去。
    这头老板娘刚点燃灶火,洗好了菜,正准备炒点菜码子,给客人下面吃,就听到丈夫在外头慌乱的声音。
    “不好了,不好了……”
    老板娘快步走到门边探头出去,就看到丈夫一脸慌张地奔过来。
    “怎么了,慌里慌张的……”老板娘问。
    “不好了,人都不见了!”
    ————————
    在另一边,秦天所住客栈的老两口也跟着着急上火,秦天一去不归,老两口都跟着担心受怕,夜里睡不着,白天坐不住,一是担心秦天出事,二是担心秦天真的出事,会连累他们。
    第一晚未归,他们还想着年轻人玩性大,可能是去哪里潇洒去了,没当回事儿,反正他房钱也交了,车还在院子里,也不怕人家跑了,结果眼见着白日又将转黑,天还下起了暴雨,还是不见人回来,老两口这下急了。
    “我说老头子啊,那个青年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老太婆有些不安。
    “不能吧,咱们这里好些年连偷东西的都没有了……”老头儿不想往坏的方面想。
    “怎么不可能,那青年长得不错,看起来就有钱,万一真有人动歪心思……”
    老头赶忙摆摆手打断:“不可能,不可能……咱这里民风淳朴,谁有那胆子为非作歹啊……”
    “好好好,就算不是被人害,万一青年爬山去了呢,咱们这里的山又险……万一……”
    老头若有所思,觉得这种猜想倒是有可能,现在的年轻人啊,特别是来自大城市的那种,胆子都大,也不管山里危不危险就往里闯,都喜欢冒险。
    “要不,报警吧!”老太婆说道。
    老头看了看外头的瓢泼般的大雨,想了想说:“这样,等明天早上雨停了,我先去白石居那边看看,找不到人就报警!”
    第二天天还没亮,老头在被窝里就被冻醒了,他还以为自己做梦迷糊了呢,这时节怎么会这样冷,翻来翻去,身子蜷缩成一团,实在睡不着,便穿衣起了床,从柜子里翻出一床厚被子给老婆子盖上,又翻找出一件粗布老棉袄穿上,刚准备推门出去,老婆子起身问到:“好头子,外面还黑着呢?你起来干嘛,要找人,等天亮了再去!”
    老头低声应道:“嗯,知道,我睡不着,出去转转!”
    老婆子不管他,翻身睡去,老头去到厨房角落的火塘边坐了坐,将余火一点点引燃,又加上了几块木柴,浑身烤得暖融融的,他才觉得身体暖和过来,赶忙架上三角架,烧上了一壶水。
    他一边望着翻腾的火焰出神,一边觉得天气奇怪,竟然跟隆冬腊月一样冷,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屋外黑漆漆的,天幕之上连颗星星都没有,透出一种诡异的静谧之感。
    他一直等到水壶里的水沸腾,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滚烫的热水投入杯中,尖嫩的叶芽漂浮上来,再抬头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微微露白。
    早上,老婆子把之前吃剩下的包子又重新上笼蒸了蒸,铝锅里熬煮着绿叶稀饭,她一边做饭,心里却隐隐不安起来,总觉得这种奇异的天气,像是一种不祥的预兆,心里其实不愿老头儿出门,想着直接报警让警察去查,但老头儿坚持,估计是不想把事情搞大,要是招来警察,还做不做生意了?
    两人围坐在火塘边吃完早饭,老头一声不吭,穿着厚袄子厚棉裤就出发了。
    “你小心点!”老婆子叮嘱。
    “大白天的,有啥不放心的!”
    外头天已大亮,因为气温骤降,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围坐在火塘里烤火,放眼望去屋顶上烟气升腾,门外的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偶尔驰过的汽车。
    老头向着关口走去,还没走出多远,就见几辆警车飞驰而过,向着远处的民居而去,不同以往的平和与安宁,带着一丝不安与焦急。
    “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老头见警车急吼吼呼啸而过的样子,心里猜测一定是出了什么案子,毛旺镇这些年是什么样子大家都有目共睹,虽然地处偏僻的山区,人们的生活也谈不上多富足,但人们不争不抢,生活安逸,甚至连偷盗的情况都没发生过,日常见到警车在镇里巡逻转悠,都是慢悠悠的,不急不躁。
    不过现在可不是他关心警察办案的时候,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一办,于是快步向着镇子外的关口走去,丛林的深处曾有一个废弃的矿石场。
    一直到大中午,他才折返,太阳高悬在天幕之上,但气温似乎更低了,他神色严峻,快步疾行,浑身汗湿,更觉得周身寒冷难忍,忍不住哆嗦。
    陆续有些人在街头出没,大家都换上了厚实的袄子,偶遇上几个熟人,人家跟他打招呼,他脚步不停,应付似的点头致意一下,就快步往家里走。
    离家还有百十来米的时候,他远远就看见老婆子倚在门口,正在不停向这头张望,等到相互都认出来,老婆子快步奔过来,一把拽住老头的胳膊,不安地低声说:“不好了,不好了!听说另一头有家客栈,昨天晚上一屋子好些人都突然失踪了!!!”
    老头一听,心里头一突:“都……失踪了?”
    老婆子点点头:“嗯!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发现什么了没有?”
    老头神色诡异地往四周看了看,低声说:“咱们报警吧?”
    老婆子微微有些发慌:“怎么?”
    老头眼神朝着家里的大门看了看:“咱们回去再说!”
    两人回到后院,老头蹲坐在火塘边,湿透的衣服在火的炙烤之下开始往外冒热气。
    “我去那废弃的屋子里看了,屋子里头有人生过火,还些吃的东西,地上还有几条绳子,都被磨断了……看起来……看起来……”
    老婆子接着问道:“看起来怎么?”
    “像是绑人用的!”
    这句话一出口,老婆子一下子愣住,像是没想到,之后突然慌了:“怎么会?那赶紧报警,赶紧报警!”
    “还有……”
    “还有什么?”
    “临近风邪岭那一带,天像是破了一个洞,太阳都要被吸进去了……”
    老婆子神色惊恐,嘴巴颤抖了一下:“该不会……”
    说着看了一眼老头儿,略显犹疑:“这么些年过去了,难道风邪岭又要出事?”
    最早,那一块地方本来就诡异,初期时很多生活不幸的女人走到那里就会凭空失踪,老一辈的人传说那里存在一个通道可以去往一个全是女人的世界,但后来人大多不信,觉得那只是用来诓骗女人的故事,觉得肯定是历经生活磨难的女性听信了传言,以为真能找到一个理想化的世界寻求庇护,那些女性先是被旧社会盘剥,随后又被男性残酷压榨,带着满腔希望寻到这里,最后发现只是一厢情愿的虚无期待而已,希望和幻想瞬间破灭,于是没有了生的意志,便都在那一处自我了结了。
    随着老一辈的人相继去世,新一代的年轻人,大多认为这些都只是传说故事而已,老婆子最开始也以为源于风邪岭的各种传言,只是个代代相传的故事,直到她们店里住进来一个中年男人。
    那男人很是沉默寡言,但看上去文质彬彬,很有学问的样子,他每天白日在客栈里待着,等到太阳西斜就出发,通常深夜才回到客栈,老两口都觉得这个客人很奇怪,也不知道每天在做什么的,虽然心中好奇,但也实在不好问。
    之后每年,那个中年男人都会来一次,一次住上一个星期,老两口都跟他熟悉了,大约是八年前还是十年前,一天夜里,他们先是听到了一阵剧烈的崩裂声响,大有山崩地裂的架势,他们都以为是夜里打雷要下雨了,也没当一回事儿,之后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
    老头儿快步过去,刚打开门,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扑倒进来,老头被吓得惊叫不断,连连后退。
    “谁啊,谁啊,可别吓我!”
    那人强忍着痛苦,声音颤抖:“是我……麻烦送我去医院……”
    老婆子在一旁一下子听出来,那是店里那个男客人的声音,于是快步奔过来,一看他浑身是血的样子,也吓了一大跳,呆愣了几秒钟后,立马查看他的伤势。
    身上有大面积的剐蹭擦伤的痕迹,但都不严重,最严重的一处在腿上,有一只腿被生生斩断,露出齐整的断面,骨头和鲜红的血肉构成了骇人的画面,老婆子忍不住惊呼。
    “你的腿……”
    男人脸色惨白,像是已经丧失了意识,口里念念有词:“风邪岭……风邪岭……”
    老两口当下就对看了一眼,便猜出这人应该是在风邪岭出的事。
    之后,叫了救护车,把人送去了医院,老两口心地善良,知道那中年男人孤身一人到了毛旺,肯定没有人照顾,便每日去送饭送菜,可过了没多久,那男人就结清了医院的费用,还给老两口寄了一笔钱,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想到这些往事,老头儿抬头问道:“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老婆子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像是姓薛?叫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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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毛旺镇的一处山洞里,风雨不停,气温骤降,所有人醒来又沉沉睡去,唯独断老头和之遥各怀心思,怎么也睡不着了,一个想着要尽快下山去一趟风邪岭,赶上江离他们,说不定还有机会进去一趟,但这种风雨状态想走出山洞几乎不可能……
    另一个则一门心思想搞清楚这断腿老头跟江离之间的关系,之遥忍不住打量看这老头苍老的模样,难不成是江离姐姐的爷爷?又或者只是熟识,却跟江离姐姐有些旧日恩怨?
    想来想去,之遥找不到答案,便实在忍不住开口问:“你跟江离姐姐以前就认识吧?”
    洞外寒气萧瑟,呼呼地冷风直往洞里灌,老头往里挪了挪位置,看了之遥一眼,应付说道:“你呢,也跟她很熟?”
    之遥不满老头又把问题丢回来,皱着眉头,却又抓住了他话语里的重点,这个“也”字,看来他们确实是旧相识,只是不知道是那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旧相识,还是“亲人久别重逢”的那种旧相识……
    当初秦天给大头打电话让他们去救下这个老头的时候,也没说清楚,只是说无论如何要尽力救下,如果这人是好人还好,要是坏家伙他们不就倒霉了吗?!
    想到这里,之遥心有余悸,视线在洞里环伺一圈之后,看向老头,心里立刻有了主意,想着打感情牌。
    “我不知道你跟江离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之前江离姐姐给秦天打电话,说让我们不论如何要救下你,我们是因为跟江离姐姐之间的义气,才答应去救你的,你都不知道现场情况多凶险,我们几个为了救下你,连命都差点没了……”
    之遥一张小嘴不停叭叭叭,一副急着邀功的样子,那断腿老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火,瞳仁中火光跳动,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那老头才说:“我知道,虽然我不是醒着的状态,但是我都能听到,我老头子欠你们一命,我欠的一定会还的……”
    说完,顿了一下,突然抬眼看向之遥:“不过……你说的那个秦天是谁?”
    之遥无语,心道嚯,这老头儿可真是会抓重点……但自己想要展示的重点不是这个呀,哎哟喂!于是随意地信口胡诌道:“江离姐姐的未来男友!”
    断腿老头儿眼睛唰一下就亮了,看起来十分感兴趣:“未来男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朋友之上,恋人未满,以后有机会发展成一对,而且两人看起了很配!”
    老头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个秦天……人……怎么样?”
    之遥开始不耐烦:“帅气又可靠,当初不还是他把你送去医院的吗?要不是觉得他跟江离姐姐很配,我就自己上了!”
    老头儿脑中的人影画面便重合在一起了,心里想着原来就是他,口里却问道:“他做什么的?”
    “职业赛车手!”
    “他家里几口人?”
    之遥终于忍不住,没好气地说:“诶,你调查户口的吗,有完没完!”
    断腿老头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表现出太多的关心,于是赶忙找补:“我不是听你说那个江离姐姐多好多好,怕她被男人骗吗?我作为一个男人,最懂男人了……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之遥用审视的眼光看向老头,满脸的质疑神色,不过她同意老头的最后一句“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她不就在荆水遇见一个么,假装富二代想要骗她,被识破了就狗急跳墙……啧啧……男人……
    除此之外,之遥还发现这个老头对于秦天超乎寻常的关心,更准确地说,并不是对秦天的关心,而是对江离的关心,她那句“江离姐姐的未来男友”出口,老头的神色就变得异样起来,话也变得密了,而且问得问题都像极了家长关心子女另一半状态的问题。
    之遥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当初自己上学,遇到有学长给自己写情书,带回家不小心被爷爷看到,被他盘问半宿,连对方家里几口人,学习怎么样,都要问得一清二楚,这还不够,第二天还要亲自去学校会见那个学长,上学期间,之遥这样社死的场面遇过好多次,久而久之,学校里就根本没人敢追她了,她就一直母胎单身到现在……
    想到这里,她回头瞪了一眼睡着的石老头,心里也不禁暗暗猜测:“不会真是江离姐姐的爷爷吧?跟我们家老头一个样?”
    心里虽然这样猜测,却没有直接问,她还是想先试探一下,于是突然垮下脸来。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我们现在这么自顾不暇又不能去找他们,唉,都是那两个人害得,他们绑架了江离姐姐,一路把她绑到这里,也不知道江离姐姐一路上吃了多少苦……”
    说着说着,她就戏精上身一般,一脸悲愤地看向角落里的那一对夫妻。
    虽然老头已经有所猜测,从那对夫妻的伤势上看出,应该是骰子灼伤的痕迹,便以为他们应该是对骰子有所图,结果反被骰子所伤,并不知道江离是被这两人绑来的,听到之遥的一番说辞之后,知道这两人肯定对江离动了手,心里便抑制不住地生气,双手绞在一起暗暗用劲。
    但低头又一下子看到了两人身上的伤,便知道他们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心里便松快了不少。
    江离跟骰子早已融合,他一直隐姓埋名,寻找骰子和钥匙的下落,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等待江离开门进到上母,把南珠带出来,一家团圆。
    从南珠发现了江离的特殊身份之后,他们就再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了,南珠常常会半夜惊醒,说是梦见江离被害死了,然后就开始崩溃哭泣,好几次他半夜醒来,就看到南珠坐在江离的床边,就那么看着女儿,像是怕她凭空消失,怕她被坏人夺去。
    再后来,一直有人在逼迫南珠,让她把女儿带回上母,这种事她当然不会允许发生,她曾说过:“上母已经不一样了,现在的上母就是地狱,江离跟着我回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后来,她选择孤身一人回去,想要去跟那一方去斡旋争斗,给江离留下了一条手链,并不停叮嘱他:“这是给女儿的护身符,必要的时候会保护她的!”。
    至此,女儿就交给了他一个人,但他知道只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护不住女儿,他想要打破这种状况,想要一家三口再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他开始借着考古调查的名义深入各地,翻遍了各种古籍,一直在探寻上母、骰子和火种的秘密,终于在行进到秦岭深处的一个小村子里,在那里听过一个断腿的老者,给他讲了一则民间传说,开始一点点了解其中的奥秘。
    说是汉武帝时期的方士李少君,为了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一直在寻找祝融的火种,可是一直没找到,后来在他临死之前,他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骰子交给徒弟们,告诉他们这骰子才是找到火种的方法。
    “那骰子,有公母之分,即使分散到各处,最终也能靠着相互的吸引力遇到一起,只有公母骰子合体,才能爆发出火的力量,这种骰子对于火瞳有天生的感知力,也只有火瞳能驾驭……”
    那一晚,他跟那个老者喝了很多酒,老者不再一言不发,断断续续讲述了很多,也就是那一晚他知道江离手上戴着的那条手链,上面看似怪异普通的小圆球,可能是一个变形了的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