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晚对鹿鸣来找自己的行为有点意外, 而且这几句话说的也叫他没想到。
    “你希望我赢吗？”他问道。
    “当然！”鹿鸣回答地坦然，“反正我现在名次也出来了，那个水系总有点阴里阴气的, 我不喜欢, 和她打完那场, 我骨头疼了好几天，一股子凉气直冒，就是不想她拿第一。而且……”
    “而且什么？”
    鹿鸣眼睛一转：“你是帝君和雪满冕下的孩子啊！那时候刚知道你的时候, 宗门里不少人在背后偷偷管你叫小殿下来着，不过后来帝君又说雪满冕下不愿意做帝后，宗门里也不敢这么叫了。
    但无论怎么说, 你总和望天仙门有关系的，我虽然这回没赢，但是若是你赢了, 倒也差不多。”
    萧晚：“……差远了。”
    不过还没等他反驳几句，鹿鸣就着急忙慌地走了，他身上伤还没好, 大概是偷偷溜出来的, 不能在这里留太久。
    萧晚看着鹿鸣跑远, 一边跑，他的声音还远远的传了过来。
    “当然, 你也不要太得意！下次蓝海竞技我们肯定还在同一组, 我会好好修炼, 一定会赢你的！”
    萧晚：“……哦。”
    他今天上决赛赛场, 看到自己的对手就想起这件事, 倒不觉得有多紧张, 就是想起云融那句鼓励他的话。
    “为了你和我这几年攒的钱, 冲呀！”
    行吧，不管为了谁，但为了这钱，这第一总是非拿不可的。
    赛场外的评委席上，沈观坐在萧雪满边上，他前段时间确实极忙碌，他知道萧雪满身上最近发生了不少事，但都没来得及和他聊一聊，现在总算有些空了。
    决赛前有一些准备时间，秦楼作为总评委在后面忙，还没有过来，于是沈观也可以明明白白地和萧雪满讨论这件事。
    “……你和他之间变成现在这样，我也是可以预料得到的，正常，”沈观叹了口气，“秦楼嘛，他对你就是这么个脾性。”
    这两个人纠纠缠缠数百年，他旁观的就已经够多了。
    “可我也没想过以后要怎么做，”萧雪满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走一步看一步吧，眼前先把小晚的事情做完再说。”
    沈观想了想：“要不，须臾秘境我和你一起去？蓝海竞技这边做完了，狐族那边暂时也能得些空，我能休息一下，有点自由时间。”
    萧雪满有些犹豫，他想了想，道：“你若是想去，我自然不会拦着。到时候根据秦楼的预言还有云衡的感觉再看吧，随机应变，若是真的凶险，我和秦楼去就可以，你也不必为了小晚冒这个险，在外面帮我照顾好他，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须臾秘境里本来就有难有易，别说灵神，一些灵主也能的，只是多在外面一圈打转，沈观进倒也正常，他也需要为狐族预备一些东西。外圈的东西不说萧雪满，云衡都看不上，他们到时候自然是冲着秘境中心去的。
    但那里风险大，沈观这个灵神三阶也有可能难自保，保护小晚是一方面，萧雪满也不希望别人因为这件事丢了命。
    他们两个说着说着，赛场那边光芒一亮，秦楼就上场了。
    他的望天仙门这回确实出了很大的风头，在蓝海竞技上依旧稳坐第一宗门的位置，各项成绩都是一骑绝尘。
    如今秦楼作为个人赛的总评委走上赛场，作为蓝海竞技最后一场比赛的开幕者，场面就一下安静下来。
    萧雪满坐在台下，也在看着他。
    他之前也做过评委，知道这一遭。
    这场个人赛决赛很特殊，所以换了场地，是大场地。
    除了赛场的防护罩加固了许多之外，最大的改变就是观赛的座位变多了，已经比完赛还留在一重天的选手们都可以来观看，一些没挺过初赛的选手回去了，但大部分人没走，现在依旧还有七八千人留了下来，乌泱泱的一大片，就在场下坐着。
    总评委这一段话，其实是说给台下这些年轻人听的，用来鼓励他们，激励他们往后更加努力。
    但蓝海竞技办的久了，每次的发言稿都是差不多的，之前萧雪满听的都是套话，每次说的都差不多，就希望快点说完，快点开始比赛。
    个人赛共有八组，要在今天都比完，时间还是比较紧的。
    不过秦楼这种地位站上去，也没有人敢催他。他对外少言，应该也不会说太长。
    萧雪满本以为他这种性格，也就是上去背一背套话罢了，小晚是第一组，他就等着看自家儿子呢。
    但秦楼倒是没有按他的以为那样表现，他清了清嗓子，没有高高在上，语气很是平和，没有背套话，有些像是和大家说着一些心里话。
    “在座的各位选手，大家好。”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今年蓝海竞技，我很荣幸受邀，做了这个总评委，在其中见了很多有本事、有想法的年轻人。无论出自于望天仙门、竞技场、佣兵工会还是妖族，亦或是一些小一些的门派，大家站在这里，主办方都致力于秉承蓝海竞技的宗旨，尽力维持平衡与平等，让大家站在同一个赛场上，只计较灵力的上下，不计较背景的高低。
    在这次比赛中取得好成绩的孩子，我代表主办方，向你们表示恭贺，若是成绩不够理想，我也希望大家能对未来有信心，不懈努力。我刚成年那时候，才不过灵者二阶，若是以那时候来论处，在场的人都比我强。年轻人总不以一时的比赛论成败，往后的路子还很长，你不知道会遇见什么奇遇，或是，遇见……什么人。”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遥遥看了一眼坐在评委席上的萧雪满。
    秦楼身上发生的事情在场的人怕是没有不知道的，他说这句话是自谦，又像是调侃，但大家听着，还是轻松了一些。
    萧雪满听得却一怔，然后低着头笑了一下。
    旁人不过听了个故事或是玩笑，但他知道，秦楼如今能以这样平淡语气说出来，其中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旁人却不知道。
    秦楼说到这里，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接着开口：“很遗憾的一点在于，我现在坐着这个总评委，之前却没有参加过蓝海竞技。比赛名额有限，包括如今在望天仙门也是这样，能参加这个比赛的，都是幸运的、拔尖的孩子。
    蓝海竞技自然是个极好的平台，是当今灵界大陆一等一的竞技。但外界都说，蓝海竞技文章在比赛外，就我这个没参加过蓝海竞技的人来看，这确实是句真话。
    许多年轻人在这里看清自己，悟得进步，看清别人，相互欣赏，甚至是看清形势，头一次为自己的家族、宗门、族群争取荣光。
    但任何比赛，都不是在争一时成败。因为修炼的目的并不在于比赛，不在于一时的考教，甚至不在于如何高高在上压人一头。我总觉得，修炼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有足够的本事，保护自己珍爱的人。而这个人，可以是亲人，是师长，是朋友，甚至是宿敌，亦或是恋人爱人。
    蓝海竞技是年轻人的赛场，外界也说，这是许多在灵界大陆上留下痕迹的大能所迈出的第一步，你们如今已经迈出这一步，往后会遇见更多你所想象不到的复杂，远不如这一方赛场纯粹，上下黑白界限分明，要应对这一切，必要守得住本心，才能在这漫长的修炼里不迷失，而那个你所珍惜的人，就是你的本心。
    “许多选手赛后和我说，往后的愿望是想成为和我一样的人，”秦楼笑了一下，他的最后一句话也落了音，“我一样也有本心，一直都有，回忆过去，常有迷茫，但每每思及此，就会并将永远为此而努力着，希望，你们也一样。”
    明显秦楼其实是没做什么准备的，他像是上来就直接说了这一段，当然不如主办方给他准备的稿子一样，稿子精精细细，连在哪里停顿提升语气都标注语气都写好了，一点错误都没有，但他说的话，并没什么章法，有些像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些随性。
    他也很少对外说这么长一段话，因为随性，讲的并不尽善尽美，也没长篇大论。但胜在语气真心，不再高高在上，真的如同一个长辈在期待着坐席上这些年轻人往后能取得什么成就，能用自己的双手保护重要的人。
    总评委讲话之后，台下照例鼓掌，但萧雪满听着这掌声，倒是也热烈真诚许多。
    秦楼不一会儿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他作为个人赛的总评委，身边做的也都是个人赛的评委席，在席位设置上和萧雪满这个完成任务来围观的自然不会挨在一起。
    总评委的席位是单独的，旁边还有一层透明的防护罩，隔绝掉外面的声音和嘈杂，也能让他以最好的视角完整确切地看到赛场那里的情况。
    但萧雪满能感受到他看过来的目光，并不强烈，但一直存在着。
    今天除了评委，秦楼还记挂着预言的事情，以前是没有准备，今天他不会再被打断了——如果真能以此为契机再看到的话。
    “他有些话，倒像是给你和小晚说的，”这一边，沈观也觉得有点意思，“我看，这里也不仅我一个能听得出来。
    “我看你还是不要乱想，专心看比赛，”萧雪满把他的头掰了回去，“来看小晚，比赛就要开始了。”
    确实，小晚如今已经上了赛场，挺直身子，如一棵挺拔的小树。
    他神色平静面对着他的对手，只等着赛场敲锣，便开始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