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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还没等扶桑等人喝止,尤延身子就往椅子上一靠,狭长的凤眸一眯,似笑非笑地朝伏辰开口:“算了,匆匆忙忙地来,先吃些东西,再打不迟。”
    伏辰目光闪烁几下,最后周身战意收敛,哑哑地一笑,倒也真没再说什么。
    硝烟味暂时散去,天族太子云存许是觉得落了颜面,声音很有些冷:“两位神君是何意,一上来就说这样的话?”
    众目睽睽之下,他天族不要面子的嘛。
    尤延将手中酒盏重重一放,咚的一声响,他眼风一斜,清俊的脸庞顿时邪气横生。
    云存这样的话,对他而言,就是给脸不要脸。
    尤延居邺都主位,镇百万鬼噩,日子久了,自然没什么好脾性与人虚与委蛇,心情好的时候还有些耐心,心情不好,就是直接拔刀的主。
    显然,他现在的心情,十分不好。
    所以面对云存的问话,他直接拔了刀。
    长而弯的黑刀,暗色的幽冥之火一丝丝蹿出来,殿中氤氲朦胧的仙气直接被蒸发。
    云存也他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架势被激得来了火气,绷着张脸,手中玉扇一摇,澄澈的柔光迸发。
    眼看着就要与尤延交手,他不敢大意,沉声冲着身后的几个小辈道:“退后些。”
    尤延不屑地冷哼,身子前倾,拉得像是一支即将离弦的箭。
    余瑶不动声色往他那边挪了挪,一时之间,很是头疼。
    “小右,先别动……”那个手字卡在喉咙眼里还未说完,殿里的一切动静,戛然而止,所有的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蓬莱仙殿非大事不开,此时六界八荒有头有脸的人物难得聚在一起,虽然因为十三重天与九重天的矛盾,气氛很有些紧张,但殿中依旧是七彩祥光陈铺,欢声笑语打底。
    然而此刻,仙殿之外,偌大的蓬莱仙岛,曜日像是被一张大嘴吞进了肚子里,光亮散去,至极的黑沉如潮水般涌进来,一浪比一浪急,打在人身上,呼吸都不能够。
    云存眸光闪烁不定,云烨在这时候垂着头,声音低而沉定:“父君,收手。”
    是的,收手。
    帝子到了。
    十三重天同气连枝,向来是一个整体,帝子虽然身份特殊,但总归,也是十神中的一份子,余瑶身上那柄让他功亏一篑的上霄剑,足以说明一切。
    天君不来,此处没人是帝子对手。
    天族,再没有脸面可丢了。
    他能想到的,云存自然也能想到,他看了眼冲他挑眉邪笑的尤延,嘴角重重地抽了两下,手里玉扇的光无声无息地灭了。
    浓到极致的黑暗如同跗骨之蛆,缠在人的身上,像是密密麻麻的针扎进皮肤。
    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这股气息太过阴冷强势,总之余瑶的心,叮的一下沉了下去,她低头垂眸,端端正正坐好。
    等她回神,上座上,已无声无息地坐了一人。
    余瑶悄悄拿眼打量他,以为会是十分熟悉的清浅白衣,滚金边宽摆,病秧子般的懒散,眼一抬,却瞧见一身清沉沉的黑。
    八千年的沉睡,他完全变了个模样。
    冰冷,陌生,危险。
    殿中所有人皆起身,再桀骜的妖君也朝着上位弯了弯腰,拱了拱手,贺了声喜。
    这四海八荒,不论是神仙,还是妖族大能,西方极乐的祖佛,各族各界都有规矩压着,相处得也算是融洽,但若说谁高谁一等,却是没有的,一切以实力说话。
    十三重天的神是个例外。
    别的种族,不管修为多高,天赋多强,该经历的雷劫,一次也没得跑,大限一来,该羽化还是羽化,半点办法也没有。
    这是六道规则。
    可十三重天的不一样,他们自出世起,就是天之骄子。别人要修成仙,成佛,成妖,总要渡劫,抗下来了才算第一步,他们却不用,没有瓶颈,没有障碍,修炼速度如同坐火箭一般,还永远不用担心羽化。
    只要不作死,他们就能永存于世,与天同寿。
    然而像扶桑,墨纶之流,他们虽然受人尊敬,谁见了都会喊一声神君,但真要说要六界八荒前来朝拜,显然不可能。
    帝子顾昀析则是六界另一个特殊。
    他在十神之列,但又不止于此。
    他是六道的亲子,六合八荒的任何事情都能管上一管。
    只是这人懒得出离,脾气还不好,当初魔界妖界动荡,妖噩横行,所有腾得出手的仙君神君,甚至西边那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念经吃素的佛子都赶着去了这两界。
    他倒好,悠哉悠哉拎着余瑶去了西天找佛祖聊天谈心,一待就是三年,最后掐着点的去的妖魔界,用了些时间平了乱子,将凌洵与尤延丢过去管事,他自己问都不再过问一下。
    仙金灵玉堆砌的座椅上,顾昀析黑发松松绾起,神色冷淡,依旧是一副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凤目狭长,眼尾处凝着颗血色的痣,颜色艳丽,衬得他肤色极白,妖异又危险。
    这会余瑶细细一看,竟觉得和从前的顾昀析一比,真是哪哪都不一样了。
    总归是陌生极了。
    可能也是太长时间没见了,八千年啊,再亲密的关系都得淡了,更别说现在,她还完成了从小跟班到欠债人之间的转变。
    要命。
    顾昀析腕骨突出,瘦削的长指下,现出细小的青色的血管来,他稍稍握了一下手掌,漫不经心地抬了眼,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而后低眸笑了笑,声音带着点沙沙的慵懒之感:“怎么?今天还挺热闹。”
    没人说话,尤延倒是在余瑶身边冷哼了一声。
    顾昀析许是觉得没趣,有些意兴阑珊地收回了目光。
    扶桑身为蓬莱之主,站出来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圆场,而后象征性地问了一声庆宴是不是现在开始。
    顾昀析黑衣上描着些玄妙的金边,整个人都像是罩在了一层看不透摸不着的黑雾里。他对这些一向没什么耐心,略敷衍地嗯了一声之后,又懒散地阖了眼,一副万事皆入不了眼的模样。
    完全视下面的神魔仙佛于无物。
    余瑶却无端松了一口气。
    还是这个能闭眼绝不睁眼的性子就好,等会跟他坦白,总不会突然暴起直接提剑将她一劈两半。
    这样的庆宴其实有些无聊,纵使蓬莱出产的仙酿仙果珍稀又美味,但是一干人的眼神,还是或多或少往主位那头飘。
    期间,余瑶总能觉出有一人的视线,像是阴冷的吐着信的毒蛇缠上了她,偶一抬眸,正与云烨的视线对上。
    他脸上每一条棱角都是清晰且柔和的,哪怕一个字不说,也让人觉着如沐春风。
    这好似已成了每个天族皇嗣的必备特征。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脾气好,有耐心,修炼努力且用功,还有天族皇子的身份给镶金。
    这些天族后裔,俨然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是心黑,狼心狗肺,上一刻能看着你宠溺地笑,下一刻就能毫不犹豫地将刀扎进你胸口。
    被扎过一次的余瑶心有余悸,她冲着云烨笑了笑,笑得后者一愣,旋即手掌忍不住微微握拢。
    他记得自己被余瑶用上霄剑刺进腹腔时,后者也是这样没心没肺地笑,然后问他,疼吗。
    三百年的时间,他自以为吃透了这位嚣张跋扈的小神女,但现在看看,竟像是根本不认识一样。
    不行,余瑶这人,于他还有大用。
    好在,还有生死丹在。
    待庆宴结束,再选个时候,好好地与她说说,总能说通的。
    毕竟,大家都不想死。
    庆宴到了后半段,开始呈礼。
    礼官站在大殿中,一样一样唱报。
    各种各样的稀奇珍贵玩意流水一样的从众人眼前晃过,越到后面,礼就越重。
    天族太子起身,朝着顾昀析半躬了躬身,不卑不亢出声:“孤代天族子民,恭贺帝子现世,献君山御兽一只,愿九重天与十三重天世代交好,冰释前嫌。”
    他话音一落,唏嘘声四起。
    就连余瑶,也放下了手中的杏李,看向云存跟前半浮的,一颗被柔和光晕包裹着的蛋。
    原因无他,这份礼,太重了。
    君山御兽,与上古之神虽然有些差距,但也是至宝,蕴天地灵气而生,几万年难得出一颗。
    君山现在的主人是只活了不知多久的金乌,这颗金乌蛋,就等于是他的子孙后代,寻常情况,他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的子孙当成礼物送给别人。
    也不知道天族下了多大的血本。
    顾昀析用手支着头,眉峰剑一样的犀利,他掀了掀眼皮,好歹往下看了一眼,音色清冷,略带玩味:“有些意思。”
    也不知道这句有意思,指的是云存方才说的话,还是这金乌蛋。
    余瑶不动声色往扶桑的方向看了一眼,若是她所料不错,扶桑会很需要这枚金乌蛋。
    不过她没能看见扶桑的正脸,也就顺势收回了目光。
    云存见顾昀析连身子都懒得动一下,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有意思之后,就再没了动静,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心里不由得有些恼怒。
    金乌蛋啊,天族的诚意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若不是云烨这次做的事确实说不过去,又牵扯到了上霄剑,天族也不至于大出血,准备如此珍贵的礼物贺帝子出世。
    但是没办法,现在还不到时候和十三重天开战。
    帝子依旧是正统。
    他天族想要取而代之,那么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能出半点差池。
    余瑶他们几个的礼物也被呈了上去。
    一件一件毫不含糊。
    直到余瑶听礼官念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很明显的,卡了一下。
    “余瑶神女,献——”若不是这么多人看着,礼官真的要揉揉自己的眼睛看看,到底是这名单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顾昀析此刻却睁了眼睛,纯黑的瞳孔妖异无比,他勾勾唇,吐出一个冰冷又懒散的音节来。
    “说。”
    “余瑶神女,献金光宝船一锭。”
    声音落下后,偌大的蓬莱仙殿,死一样的寂静。
    财神脸上的笑脸凝固了,手里捏着的点心也掉了。
    余瑶则默默地将脸埋了下去。
    金光宝船嘛,在座的神魔妖仙哪能没印象,财神每回来去,那金光闪得,简直能亮瞎诸位的眼。
    诸多目光聚在余瑶的身上,她却能感受到其中两束,尤为犀利炽热。
    循着目光望过去,坐在扶桑身边的财神,一张肥嘟嘟可爱的孩童脸涨成了猪肝色,眼里简直都要喷出火来。
    若不是在这种场合,余瑶毫不怀疑他会直接冲过来掐着她脖子跟她没完。
    只是现在,余瑶淡定地挪开了视线。
    然后看见主座上的男人懒散地拨了拨食指上套着的玉戒,长而黑的睫毛上凝着冰霜,他抬眼,朝余瑶勾了勾嘴角。
    余瑶登时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延伸到了脊梁骨。
    这个笑容,太邪了。
    这和她认识的顾昀析,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