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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替身不听话 第42节

      周酒怎么会不熟悉他这样的神色,刚刚才褪去的红晕瞬间又从白皙细嫩的脖颈,直直攀上耳廓。
    小姑娘在他面前向来沉不住气,小手攥起拳头悄悄探到桌下,重重砸在他大腿边侧,只想着能将这男人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全数敲打散尽,却哪里想到,那软绵绵的小手砸在裴淮之向来训练有素的身上,力道软绵绵轻飘飘,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男人面上不动声色,余光瞥见她的小动作,歪着头,痞里痞气地微勾起唇,随手将酒杯往桌上一放,下一秒,放下手臂,掌心精准地将那鬼鬼祟祟动手动脚的小拳头紧紧包裹起来。
    那股包裹之后的温热从裴淮之手心传递过来的一瞬间,周酒忽地屏住呼吸,僵直起脊背,面上因为担心其他人看出这桌下的动静,而不敢有太多异样,只得咬着唇,小心翼翼地使劲,试图将那被紧握的手从裴淮之掌心抽出。
    然而男人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压根不遂她愿。
    这可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那他怎么还有拒绝的道理。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裴淮之轻轻松松占据上风,最后是在周酒委屈地瘪下嘴角的那一瞬间,男人败下阵来。
    周酒那股浑然天成的娇气他是领略过的,担心将人欺负哭,裴淮之立刻自觉地松开手。
    周酒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搬着凳子再次往周起梁那边靠近了一些。
    裴淮之虽仍旧醋意四起,却也只能紧皱着眉头留在原地,不敢再多凑过去半分。
    他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无奈却又纵容地摇摇头,这放肆透支之后的苦头还是只能由自己一个人咽。
    然而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并不是如他们所想的那样不知不觉,那么多道视线悄悄扫过这头,不知道入了多少人的眼,在座的各位没一个是瞎子。
    周酒安安静静坐了会儿,觉得屋内暖气开得太足,人又多,有些闷得喘不上来气,习惯性往口袋里一掏,手指从针织裙侧边擦下去,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喷剂放在了衣服外套里,丢在了梁小卉的车上,而里头这件裙子压根没有口袋。
    她忍了会儿,慢悠悠地偏过头,看向被自己隔出一段距离来的裴淮之。
    男人视线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见她瞧了过来,眉峰挑了下。
    周酒鼓了鼓腮帮子,圆溜溜的杏儿眼尴尬地冲他眨了眨,没好意思吭声。
    态度忽然这么软,裴淮之莫名有些受宠若惊,定睛瞧了她几秒钟之后,从神情里猜出个大概。
    而后立刻单手解了西服纽扣,漫不经心地撩开左边一则,大手探进去一会儿,片刻后将那个周酒最熟悉的小药瓶拿出来,递过去。
    小姑娘伸过手去接,那药瓶子刚从裴淮之西服内兜里拿出来,还带着他身上暖暖的温度,周酒指尖触碰到的一瞬间。
    男人淡声开口:“坐过来一点儿。”
    “?”
    “周起梁可没这东西给你。”
    周酒:“……”
    她差点没忍住被他气笑了。
    没过一会儿,包间的门从外打开,几个同样身着西服的男人走了进来,面上带了点红光,身上也有酒气,看样子也是从酒桌上下来的。
    走在最前头的男人五十出头,不过模样气质倒是与那种年过半百成天泡在饭局酒桌上的老总们,有明显的差别,更矜贵得体一些,五官身形也看得出年轻时候帅气俊朗的痕迹。
    甚至看着莫名让人觉得有些眼熟。
    他手里捏着个小小的酒杯,往包间里头看了眼,见到裴淮之时,笑了下:“还真在这啊?”
    裴淮之瞧见来人,懒洋洋地站起身来:“宋叔。”
    “哎。”来人是宋成山,同是江城上流圈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和裴淮之父亲是多年的故交,早些时候两家走得近,裴淮之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宋成山往里走近了些,“刚刚在隔壁有个饭局,陪我家那倒霉儿子一块过来的,正巧听那经理说,你也在隔壁,我还不信,早先就知道你这小子长大之后就忙得见不着人的,哪有功夫应酬啊,顺道过来看看,没想到你还真在这啊?”
    裴淮之勾了下唇:“我也是陪人过来的。”
    他话音刚落,便明显感觉身边的小女人下意识地往后藏了藏,抬眸瞧了宋成山一眼,又立刻垂下头去。
    一旁宋佳妮赶忙站起身来,忍着胃内的不适,打招呼:“爸爸。”
    只是语气似乎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礼貌客气,并不那么亲密。
    这声爸爸一出,众人的目光一下子从她身上扫过,进而看向宋成山,最后又莫名落在地在周酒身上打量了一番。
    而后便听到宋成山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淡淡的:“嗯。”
    周酒低着头,几乎是一瞬间,眼眶控制不住地红了。
    第46章 .哥哥你认得我?
    宋成山似乎并没有忽然见到女儿的惊讶或喜悦,略显疏离地回应了宋佳妮一声之后,甚至没有多说两句的打算。
    即便人人都看得出来,宋佳妮此时此刻的状态十分不佳,面色青白,单手使劲按在胃部,眉心微蹙,换做寻常父亲,定是要关切担心地问上两句的。
    然而宋成山确实没有这个意思。
    宋佳妮紧张地握了握手心,对于这个父亲,她从第一天去到宋家起,就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
    宋佳妮在宋家做了他二十多年的女儿,虽称不上朝夕相处,到底也算是了解,表面上看,他似乎对谁都是和善笑颜,从无愠色,可也只有相处过后才知道,鲜少人能真正与他亲近,被他接纳。
    这么多年,宋成山除了对上妻子和儿子的时候是真心实意关心爱护之外,唯一被他捧在掌心上宠的,便只有那个仅仅当了他四年女儿的宋安宁。
    也就是她恨了一辈子的周酒。
    没有人知道,当年的宋佳妮有多嫉妒周酒。
    明明两人年岁相差无几,可那年的周酒可以毫无顾忌地任性,耍小脾气,没心没肺肆无忌惮地冲父亲宋成山撒娇。
    两人一同送去学钢琴的那段时间,母亲方雅珍一改往日的温柔,唱起黑脸时严格又专注,那会儿的宋佳妮也不喜欢那黑白琴键,却因为渴望超过周酒,比周酒更优秀,得到长辈的认可,无论心中是如何的厌倦,也还是狠得下心来,将自己一个人锁在琴房里,哪怕一边掉眼泪,都一边咬着牙坚持练习。
    而那时的周酒不同,小女孩儿傻乎乎的,比不上她的优秀,还丝毫不知道上进,懒了倦了便开起小差偷偷溜,不愿再踏进琴房半步,将自己藏起来,和母亲方雅珍躲猫猫,是个令人头疼讨厌的小公主,一个普普通通没有任何优点的四岁小孩。
    宋佳妮坚持在琴房练习的一连好几个小时内,只能偶尔见到方雅珍一两回,其余时间,她都在寻找那个藏起来睡大觉的女儿。
    那会儿的宋佳妮以为,周酒这样胡闹放肆,叫长辈心寒失望,被逮回来时,肯定免不了要挨上一顿痛骂。
    然而事情却并未按照她想象中的那样发展,方雅珍每每黑着脸将周酒捉回来,正准备批评教育一番之时,那讨人厌的娇气包便会立刻转身,一头扎进陪在一旁的父亲宋成山怀里,委屈地瘪着小嘴红着眼眶,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明明是她无理取闹,可偏偏只要一掉眼泪,宋成山便立刻心肝宝贝小公主地抱着哄着,带人去吃好吃的,舍不得让方雅珍凶上一句。
    屡试不爽。
    而母亲方雅珍也只是面上为了吓唬周酒,才摆出那样的神色,回回只要这父女俩一转身,她便也忍不住被逗着笑。
    好一幅美满家庭的温馨场面。
    亲眼目睹过多次的宋佳妮嫉妒得都快疯了,明明是相同的年纪,她为了一句夸奖,只能将自己一个人锁在琴房偷偷地哭,而周酒压根不屑得到长辈们的认可,因为只要她一撒娇,她们便会爱她更多更多。
    而她永远也学不会。
    学不会像周酒那样肆无忌惮地朝宋成山撒娇任性,甚至连叫他一声爸爸的语调,都得再三斟酌,小心翼翼。
    她不甘心。
    可此刻目光扫到那个垂着头,再也不敢像小时候那样没心没肺地看向宋成山的周酒时,宋佳妮内心却是无比愉悦狂喜。
    原来她也有这一天。
    至少如今,她宋佳妮还能喊他一声爸爸,而周酒却不敢也不能。
    无论如何,在此刻,她才是与宋成山更亲近的那个人。
    宋佳妮的眼神瞬间从今晚持续的惊慌忐忑,稍稍找回一些平日里的高傲,在周酒忍不住偷偷抬头的一瞬间,洋洋得意地冲她扬了下眉峰,而后往宋成山那边靠近了些,主动挑起话题,她乖巧地歪了下头,笑着问:“爸你今晚怎么应酬到这么晚啊?妈没让你在家陪她呀?”
    然而宋成山对她的耐心似乎十分有限,甚至没有下意识地往她那头看过去,只简单道:“宋安恒刚回国,律所这边应酬多,陪他一块过来一趟。”
    宋佳妮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宋安恒是宋家长子,宋佳妮理应叫哥哥的,可宋成山在她面前称呼他时,总是连名带姓,可当初对周酒时却不是这样的,那会儿宋成山对她说的,向来是“你哥哥”“你那臭哥哥”,亲疏远近,一个称呼就足以体现。
    宋成山一句话简单说完,甚至连个“你早点回家,注意安全。”这类略带关心的叮嘱都没有,转头重新看向裴淮之,脸上的笑容总算缓和了些许,他继续感慨道:“一转眼,你也长这么大了,当初和阿恒还有……都只有豆大点儿,我记得那会儿你爸妈第一回 带你来我们宋家的时候,就,就这么高,到我这。”
    宋成山用手往自己大腿边上比划了两下。
    裴淮之不动声色地应了他一句:“日子过得真快。”
    宋成山似乎却不太赞同这话,只点了个头,像是在想些什么,淡声自言自语道:“说快也快,说不快……”
    说不快,这二十年呀,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像是过了几辈子那样久。
    宋成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敛起神来,又重新换上笑容:“你们都大了,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了,怎么样,家里头没催啊?”
    裴淮之仍旧面不改色:“不急。”
    他老婆都跑了,急也急不得。
    “怎么不急?阿恒比你还小上两岁,都快被他奶奶给催死了。”宋成山笑了下,“怎么样,用不用叔叔给你介绍介绍?”
    他说着,便走过来随意坐下,一桌人见状,齐齐坐回位置上。
    “都是世交家里头的好孩子,你爸爸也都认识,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的。”
    周酒手心紧了又紧,嘴唇抿成一条线,眸框里的眼泪珠子打着旋,却生生忍下没有掉。
    下一秒,裴淮之的大手不容拒绝地覆上她手背,霸道却又温柔地紧紧将她那握紧的手包裹着。
    周酒委屈地瘪了下嘴,这一次却没再挣开。
    而后便听到裴淮之对宋成山答道:“谢谢宋叔,但是不用麻烦了。”
    他漫不经心笑了下,淡声解释道:“有喜欢的了,正在追呢,没这个胆儿,让小姑娘知道了,会委屈的,我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宋成山还是第一次见裴淮之郑重其事地说起一个女人,睁了睁眼:“噢?是哪家姑娘啊?叔叔认识吗?”
    裴淮之正打算开口,手心里握着的小家伙忽地动了动,有意识地扯了扯他,眼神里似乎带着点求。
    这回换她不让他提了。lijia
    裴淮之看懂了她那意思,舌尖扫过后槽牙,偏了下头,而后将她握得更紧一些,抬眸对上宋成山的视线:“还没追上呢,小姑娘害羞,哪能随便说,坏了人家名声。”
    “也是,是个怎么样的孩子?”宋成山似乎十分关切。
    裴淮之薄唇微启,发自内心的笑带着藏不住的宠:“娇气,喜欢哭,怕疼怕苦怕累,喜欢人成天陪着,撒娇生气的时候又可爱得要命,还喜欢给自己的每根头发取名字,得当小公主来疼,才不容易让她受委屈。”
    周酒瘪着嘴,赌气般踩了他一下,男人磁沉磨耳的低笑缠绕在耳畔。
    宋成山忽地出了下神,眸光黯了黯,低喃了句:“我家小丫头也喜欢给自己的头发取名字……”
    他笑笑,像是在回忆:“你当时不也总是三不五时便跑宋家来。”
    宋成山脸上忽地多了些落寞:“你爸妈总说,是来叔叔家找小丫头的,却也没见你找她,每回来,就看上两眼便跑了,不过好像没多久,你就跟着你奶奶去美国了,后来高中再回来的时候,就没见你再来过了,现在个头都窜到一米九了吧,叔叔看你都得仰着头看了。”
    他话音刚落,周酒只觉得小腹闷闷往下坠,忍了一会儿,也不知今晚是怎么的,一丁点疼也忍不了,只觉得怎么都委屈。
    她将手从裴淮之掌心抽出,也不顾此刻桌前还有多少她惹不起的大人物,起身连句招呼也不打,径直往门外走去。
    一路上,周酒的头都没抬起来过,眼神盯着自己的鞋尖不停地往前走,不知道要去哪,只是一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