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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六章让你们受累了

      皇帝殡天,举国皆悲,孝子贤孙守灵,禁卫军全城戒严。
    当夜,李公公触棺自尽,安亲王一夜之间连推三道律令,重手稳住了京中的局势,京城内外丝毫不乱。
    礼部和内务府则忙得脚不沾地,他们按祖制一边操办后事,一边默默准备新帝登基大典,虽然老皇帝未留下一字,但新帝是谁已显而易见。
    一片慌乱之中,谁也没有在意令贵妃于一个下雨的深夜,服毒自尽了。
    等人发现时,她穿着贵妃的朝服,闭目躺在床上,姿态优雅如生前,面色安详如生前。
    李锦云得到消息,从灵堂踉踉跄跄跑来,大喊了一声“母亲”后,喷出一口血,怒急攻心,晕倒在当场。
    悠悠醒来时,耳边又传来一个噩耗--内务府查出萧争鸣贪污白银四万两,撤职严办,萧家乱成一团。
    李锦云怒不可遏,冲出去便要找李锦夜算帐,哪知,被禁卫军拦住。
    “晋王爷,您此刻哪都不能去,只能呆在这里。”
    李锦云呆立在当场,脸色惨白,浑身僵硬,心里已经天崩地裂--他被软禁了。
    ……
    安亲王府,张虚怀一边整理医书,一边朝李锦夜冷冷看一眼,“你居然把李锦云软禁了,啥意思?”
    李锦夜不答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就出发,怎么了,舍不得我?”
    “是舍不得!”
    李锦夜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么多年,我还从未和你分开过,天天混在一处,以后一个北,一个南,见一面不知何年马月,你说我舍得舍不得?”
    “为什么是南?你真不打算做皇帝了?”张虚怀白了一眼。
    “你去蒲类,长衫没了,程潜要为镇西军死去的冤魂守着,三爷呆在凉州不肯回来,孙焦回北狄,整个京城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有什么意思?”
    张虚怀喉咙酸堵,“你不还有你女人陪着!”
    “说起她,更惨!”
    李锦夜很淡的笑了下,“我还剩五年,陪完她五年,腿一伸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那吃人的皇宫里,一个人苦苦支撑着大莘,然后等着别人来算计,来造她的反,来杀她的头,我舍不得。”
    “倒也是,别说你舍不得,便是我也舍不得!”
    张虚怀给自己倒了杯温茶,润了润嗓子,苦笑道:“哎,忙活了十几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早知道如此,我……”
    李锦夜把空茶杯递过去,“谁说是一场空,我们刚来京城,就像这茶杯一样,是空的;如今却是满的。”
    张虚怀拎着茶壶的手一顿,茶水盖点溢出来。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能把旧恨前仇都了结,便够了。”
    “……不是!”张虚怀把茶壶晃出水声,“你心里难道真的……一点点都不心动吗?那可是王座啊!”
    李锦夜放下茶杯,手指拂过桌角,拿起火折子,点燃灯台上的蜡烛,用纱罩子罩上。
    屋内亮了些,天青色的长袍在灯光下显得朴素清冷,堪比疏风朗月。
    “真没什么可惜的。这个念头从长衫一走,其实就有。”
    李锦夜轻声道:“再看到十七老皇叔,看到他的下场,就更坚定了。”
    “也难怪你要把萧争鸣拔掉!”
    张虚怀冷哼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令贵妃这事,不会也是你小子做的吧?”
    “她?”
    李锦夜长眉微挑,“我还不想脏了我的手!”
    “那她为什么……”
    “我猜她一是怕我秋后算帐;二是想用她为皇帝殉葬这事,换李锦云一条生路,殊不知……”
    李锦夜冷冷一笑,懒得再说下去!
    院外,玉渊抬眸看见庭中早已枯萎的蔷薇,心里半点没觉得荒凉,只有暖意。
    她朝青山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告诉李锦夜她来过!
    ……
    入夜。
    安亲王府的花厅里,支起了酒席,
    按理说,国丧期间禁止饮酒开席,被那些朝廷言官知道,又是一通折腾,但如今还有哪个言官敢吱声呢。
    席上除了张虚怀外,还有孙焦,三日后他领兵归北,张虚怀与他同行。
    孙焦的脸拉得很长。
    他和李锦夜是交过命的兄弟,在他心中,这江山除了李锦夜,谁也坐不得。
    李锦夜伸手按住他的肩:“孙焦!”
    孙焦心里难受,咬着牙道:“王爷,我是个粗人,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你非要将那位置……”
    “因为我还能活五年;而且我不可能有子嗣!”
    张虚怀点点头,“他说得没错,这人的底子早在两次下毒后,便虚透了,如今这条命,还是他媳妇从老天爷手里抢来的。”
    孙焦急得眼睛都快瞪出来,“王爷?”
    李锦夜喝一口烧刀子,辣得双眼眯起,“不仅我虚透了,这一仗,大莘更是彻底伤了筋骨,经不起半点折腾。五年后,轮到我殡天,就算在皇族中过继了儿子,也必将引出一场大乱。孙焦,大莘的底子你是知道的,乱得起吗?”
    孙焦紧紧攥着他的手,心潮涌动难以压制,他想哭,却半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李锦夜深目看着他,“由程潜看着西大门,我放心的很,这一仗,他伤透了心,他要守着那边,说是对得起兄弟们,也不怕下了黄泉没脸见他们。你便为我看着北大门,帮我护着阿古丽和虚怀他们。”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你们都是我兄弟,这江山又是李家的江山,只能让你们受累了!”
    “王爷?”
    孙焦蹭的站起来,扑通一声跪下去,抱着李锦夜的双膝,号啕大哭,“王爷啊……”
    李锦夜垂下目光,重重的拍了他几下肩,道:“哭什么,我还有话没说。”
    孙焦抬起泪眼,哽咽难语。
    “等阿古丽和虚怀在北狄站稳了脚跟,你便上书告老还乡,将军百战死,我却不想让你做孤魂野鬼。再者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你手握重兵,新君念着我的旧情,不会对你如何,但人心易变,将来会怎样,难说。”
    “王爷,我懂!”
    “若我那时候还在,便来找我,咱们痛快喝酒,痛快吃肉;若不在了,也来,往我坟头敬杯酒,不妄咱们生死一场。”
    李锦夜扶他起来,“来,满饮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