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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高府的往事

      “那丫头叫谢玉渊,是谢家嫡出的三小姐。她生父谢亦达,没什么名气,也就是个扬州府知县,小小的从六品;生母是高杼。”
    李锦夜苍白如低的脸上,露出一点波澜。
    京中高家乃大族之家,曾经权倾朝野
    谢玉渊的曾外祖父高斌,是建元三十年的协办大学士,后官至文渊阁大学士,简在帝心。
    高斌膝下子女众多,最最出色的乃是一双嫡子嫡女。”
    嫡子是高恒,官至内务总管。
    嫡女高惋,秀女入宫,由先帝赐给当今天子,封为高贵妃,深受皇宠。
    高恒也有一对嫡子女。
    长子高朴,是叶尔羌办事大臣,权倾西北。
    嫡妹高杼,就是那丫头的疯娘。
    张虚怀长长叹息一声,“谁能想到那个疯疯颠颠的女人,竟然是皇贵妃嫡嫡亲的亲侄女,简直是造化弄人啊!”
    “高家当年到底是什么原因败得一塌糊涂?”李锦夜才行过一套针,说话气若游线。
    张郎中谨慎的看了看窗外 ,压低了声,“我问你,你知道叶尔羌是什么地方?”
    李锦夜眯了眯眼睛 ,“朝廷采玉的地方。”
    张郎中给了李锦夜一个“你小子知道的还不少”的眼神,可惜李锦夜是个瞎子,没有领悟他眼神中的真谛。
    “玉石和人一样,分三六九等。好的,直供皇亲贵戚;略差的,则由玉石商买下来,流通到全国。你说高朴管着这么一个黄金之地,多少玉石商要拍他的马屁,简直他娘的富得流油。”
    李锦夜一声不吭。
    张虚怀捂着嘴虚咳嗽一声。
    “传说啊,高朴担任叶尔羌办事大臣期间,私下组织民间三千两百人进山采玉,采得玉石共一万多斤,之后偷偷运往内地,销售换钱。”
    李锦夜眼角的太阳穴轻轻一抽,“有真凭实据吗?”
    “还是传说啊,传说在抄他家的时候,地下前后花园里挖出大批玉石,简直就是一大片,一大片,多得搬都搬不过来。皇帝佬儿一看,这还得了,重罪,死罪。”
    李锦夜连连冷笑:“所以就抄家灭族了?”
    张虚怀点点头,又摇摇头。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高朴没死?”
    “怎么没死,死得透透的,惨惨的。惨到什么程度,你想知道吗?”
    不等李锦夜回答,张虚怀自己接着往下说:“传说高朴的尸体掷喂狼犬,不可入殓携回内地,倘有潜行携回者,则必从重治罪。”
    李锦夜看不见的黑眸迸出锐光。
    他虽然年轻,却也知道朝中抄家灭族的规矩,一般尸身都会让人殓了,入土为安。
    像这种死无葬身之地的做法,本朝似乎还没有先例。
    “我和你说,不光高朴下场很惨,他的父亲高桓,祖父高斌当年的下场都很惨。高桓的罪名是贪污,砍头死了,死后被抛尸荒野;高斌老爷子老了老了,还被皇帝罚到河工干苦力,死在了河工上。你就说,惨不惨?”
    “今上与高家有血海深仇?”
    “鬼知道。”
    张郎中一摊手,“不过是惨归惨,高斌死了,高恒照样有官做;高恒死了,高朴又被按排了把差,你说奇怪不奇怪。”
    “是因为高贵妃的原因吗?可高贵妃不早就薨了?”
    张虚怀摸下把胡子,脑袋轻轻晃了下。
    “谁知道呢,反正高朴一死,高家被抄,族人坐连的坐连,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就算是真正的败落了。就算高贵妃在世,怕也是无力回天啊!”
    李锦夜神色一凛,“罪不及出嫁女,高氏母女又怎么会流落至此。”
    张虚怀嘴角泛起讥诮,一脸的鄙夷。
    “你以为谢家是什么好人家,还不是怕受连累。那头高家才抄家,这头他们就把高氏给休了,隔几天谢家老二就新娶了新妇邵氏进门。”
    “哪个邵氏?”
    “你管哪个邵氏,反正只要知道一点,身份给高氏提鞋都不配。”
    “高氏后来如何?”
    “高氏京城回不去了,就在扬州城自己的陪嫁庄子上安顿下来,生下了谢玉渊那丫头。”
    李锦夜大吃一惊,“怀了身孕被休?”
    “要不说谢家王八蛋透顶,天打雷劈,五鬼分尸,生的儿子都没屁/眼吗?”张郎中骂人的话,像是不需要经过脑子。
    李锦夜冷笑,“中原的男人,哪个不是无情无义,无耻无廉之辈。”
    张虚怀:“……”这话,似乎把他们两个都一并骂了进去。
    “后来怎样?”
    “后来……”
    张虚怀手一指,又一叹,“那丫头三岁,还不是四岁时,庄子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方圆十几里的人都说这对母女葬身火海,谁又料到她们娘俩藏身在孙家庄。”
    李锦夜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原本就长得极好,这一沉,不仅瞧着不吓人,反而带着股气势出来。
    张虚怀心里暗暗叹了一声,心想这瞎子再怎么瞎,再怎么残,就像谢丫头一样,不是俗人啊。
    “青山。”
    片刻,门外传来青山低沉声音:“属下在。”
    “跟着那帮官兵回扬州府,听一下他们有没有打探到高氏母女的消息,若有,杀。”
    “是。”
    张虚怀一听这话,惊得眼珠子都快弹出来,“你……你……打算管这个闲事?”
    李锦夜淡淡道:“大宅门和朝堂一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们一个疯,一个还小,还是远着点好。”
    张虚怀被怼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像一条被掐了喉咙的死鱼。
    死鱼挣扎了片刻,艰难的开始吐泡泡,“喂,你说那丫头真的是药王投胎转世?”
    李锦夜:“……”
    “不科学啊。好好的药王为什么投胎转世到一个女子身上?”
    张虚怀压抑住心里嫉妒的酸涩,用力的揪了一下自己头发,心想,自己好歹也是世医之家,药王为什么不投胎他的身上。
    “难道说老天爷看在她命苦的分上,格外开了恩?”
    “不对啊,老子的命也很苦啊,苦得跟黄莲似的,老天爷也没说给我开恩?”
    “那丫头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