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
季玄羽打开锁玉匣,放出了经他身体温养的残魂,周围的光点若是萤火虫,这片残魂的大小,怎么说也得是个水中月。
残魂绕着季玄羽晃晃悠悠飞了一圈,才与别的光点一起,到了秦云身边。
季玄羽收起玉匣,一瞬不瞬瞧着秦云,马上就要到最后关头了。
如浮尘般轻跃的魂魄碎片全部停了下来,而后如同被拉扯一般,尽数汇到秦云胸口,争先恐后融了进去,一点又一点,当最后的残魂也消失后,秦云端坐的身子整个一颤,周身浮着的辉光也迅速消失。
季玄羽屏息凝神,慢慢挪动脚步,走到水池边,俯身瞧着秦云。
秦云的眼睫轻颤。
季玄羽死死盯着那双眼睛,到了紧要关头,他才明白,从来没有什么释然,要么是他在自欺欺人,要么是在麻痹自己,他此刻飞快跳动的心脏在告诉他,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紧张。
如果睁眼后不再是他,那我
短短的数秒内,季玄羽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究竟闪过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只知道秦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连呼吸都停下,生怕自己错过什么,专注得无以复加。
而后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属于秦云的眼神。
季玄羽大松一口气,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紧张得手脚发软,季玄羽踩着水进了池子,一把搂住了秦云,力道太大,差点把秦云扑进水池里。
季玄羽搂着秦云,把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脑子里扔出去,轻轻吐息,他暂时说不出话,平复着心跳,但不说话,秦云也懂他的紧张。
秦云抬手,在满池子雪白晶莹的幽莲中抱住了季玄羽。
他们放任池水沾湿了衣裳,体温隔着凉凉的水与紧贴的皮肤传过来,季玄羽缓了好半晌,才道:感觉怎么样?
陌生又熟悉,秦云道,仿佛做了一场梦。
梦不是真的,但好在梦里有他,醒来时亦有他。
两人依然抱着没松手,秦云手在他背上动了动:之前你做的我已经没法参与,但之后,你不要再一个人扛了。
季玄羽在他耳边笑:知道,你厉害。
秦云的魂魄齐全,天道依旧仍可他是凤凰,对凤凰一族的感恩自然也有他的份,同有神君位,不过三十三天领头的尊主仍然是季玄羽,这个尊位不会再增,秦云也没有要抢。
手背上的命咒可不会沾水就掉,季玄羽将两人略微分开些,他在上,撑着秦云的肩膀,抬起那只手:命咒撤了吧。
秦云却摇摇头:只是眼下没有问题,之后再看看,等我彻底摸清混沌气息的影响,完全掌控如今的自己,再撤不迟。
季玄羽闻言放下手,之后是之后,抵不住他此刻确实放松,心情不错,即便考虑过最坏的打算,但好在,他对秦云的信任更没有问题。
气氛正好,季玄羽想顺势低头亲一亲人真的只想简单亲一下,没想做别的,还没碰上,就听到他们身后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季玄羽动作顿了顿,不用回头,他都知道是下属们回来了,眼看两人嘴唇就剩丁点距离,这都不亲,那也太不符合他的作风了。
于是季玄羽下巴一点,蜻蜓点水印上一个吻后,才悠然转身:我可以解释。
目睹老大跟他道侣浑身是水抱在莲花池里的其他人:
你不用解释了!!
第六十七章 你披着凤凰皮,底下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白泽作为在今天出力最多又用眼过度的人, 回来还要看到他俩放闪,觉得自己离眼瞎也不远了,简直没眼看。
秦云起身出了水池, 把两人身上的水烘干了, 季玄羽拍拍衣服:你们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 事出有因, 我就是要干点什么,也不能挑你们随时会出现的地方和时间不是?
孔翎这种非单身狗都忍不住道:做个人吧老大!看把秦云都压迫成什么样了!
如果指的是方才那种压迫,秦云认为可以多来点,没关系, 季玄羽:行了,说正事,查得怎么样?
说到正事,方才那点轻松的氛围骤然消失不见, 朱邪的眉头其实一直就没松过,方才表情稍微有点变化的孔翎也将神情收敛起来,脸上只剩严肃,他们这反应,季玄羽一看就知道情况不妙。
季玄羽的笑也收了:说吧。
白泽:古镇的常住人员里, 共有十五人,身上都发现了同样的东西,加着封印, 有掩饰作用, 封印上的灵力很强, 甚至能影响我眼睛的判断。
上次影响白泽慧眼判断的, 还是季玄羽加在魂魄不全的秦云鸟团身上层层叠叠的屏障, 也就是说施下封印的人, 至少修为高于白泽。
十五人中还有跟季玄羽很熟的孙大爷,巧的是,大爷之前也被黑蜉近过身。
封印把气息隐藏得太好了,我们之前完全都没有发现。白泽抿了抿唇,普通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们却后知后觉,实在太大意了。
金鹏插话:我有一点不明白,对我们身边的凡人动手脚,虽然我们现在是慢了点,但就真不怕早早被发现?
季玄羽坐在石桌旁,手指搭在桌面上轻敲:说明即便被发现了,他们也不怕。白泽,那些封印物具体位置在哪个部位?
白泽:心脏。
季玄羽手指停下,这个答案不算意外,季玄羽拿出手机,给玉小盏打了个视频电话,正是管理部在调查任二身体的时间,玉小盏也在帮忙,于是季玄羽让白泽过来,把两边的信息对比下,看看青湖镇中招的人体内和任二体内东西是不是同种。
任二的死已经通知了任家,虽说他本来也是个死刑犯了,但死因不是因为执行判决,于情于理,还是得和任家人说一声,加上他身上藏着的诡异东西,尸体也得解剖看看。
任老爷子已经赶到了管理部,看着躺在那里的怪物,真不敢信那就是他亲弟弟,他木讷的听人说话,茫然地跟着走到了解剖室,王飞沉担心老师受刺激过重,贴身跟着,许久后,才看到这位老人默不作声地老泪纵横。
王飞沉递上纸巾,轻声道:老师。
任老摇摇头,他视线仔仔细细把躺在台上的尸体看过几遍,最终,只在闭合的眼睛上勉强找到一点点像任二的地方,他偏过头去,不忍再看,扶着王飞沉的手,颤颤巍巍出了解剖室。
任老的嗓音沙哑,咬字都颤着咬不清楚了,好在王飞沉听全了,他老师说:等该弄的都弄明白后,尸体让我带回去吧。
王飞沉应下:好。不过按照流程,他之后就会被火化掉。
任老自己也是做过监察司司长的,规矩都懂,骨灰也行,他会带走。
任家认下任二这个罪人,他戴罪之身没法葬在祖坟周边,任家主这个做哥哥的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亲手把他葬了吧。
任老流着泪,终是忍不住泄出几个沧桑的哭音,也是他的痛心疾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何必当初啊!
管理部的人担心敌人会再次来抢夺任二的身体,因此马不停蹄开始调查,各类仪器设备、优秀灵感人士齐上阵,还有玉小盏从旁协助,白泽远程帮忙,很快,他们就确认了任二体内的东西。
任二的心脏里埋着一块祟气极重的东西,是黑色的晶体,乍一看像黑曜石,上面附着着十分不祥的灵力,就是它,直接让任二整个人产生了变异,异化成了怪物,这种异化还是不可逆转的。
答案出来,白泽却没能松气,眉头反而皱得更深了:是同一种东西。但是青湖镇人们身上的比他这体积小些,那封印不仅可以隐藏气息不被外人发现,也可是对祟物的压制,相当于一个开关。
季玄羽:开关捏在别人手里,一旦开启,连任二这种修为的人都没得救,普通人更受不了。
普通人或许都不会直接异化成怪物就直接因为承受不住而死亡,捏着开关的人确实不怕他们发现,不如说,他可能巴不得季玄羽等人早点发现,幕后之人性格果然十分恶劣
他遥遥对着发现真相的人们说,看啊,你们发现了,却无可奈何,又能怎么办呢?
白泽隔着屏幕看着石头上的气息,他摘了眼镜,银白的竖瞳盯着那一小块东西,一字一顿道:天灾,是天灾的气息。
之前放出妖王的称号,后又出现真佛的预知,但始终缺少关键的、实质的证据,如今东西摆到他们眼前,终于彻底坐实了,幕后之人就是天灾。
不再属于他们的各种猜测,明明晃晃,就摆在眼前。尽管在真佛的预知后大家就有了心理准备,可亲眼目睹任二的异化,再看到充满祟气、能藏在人体内宛如□□的石头,所有人的心都跌到谷底。
恐惧无声地蔓延,压得不少人都喘不过气。
陆有清本来就还没休息够,是休息途中被袭击从被窝里吵醒的人,消息一茬接一茬往他面前砸,他在玉小盏手机摄像头里占了个位置:什么同种东西?你别告诉我,任二心脏的祟物,你还在别的地方见过。
老陆,季玄羽说出了事实,青湖古镇里现从十五人身上,发现了同样的祟物。
而且还有可能不止,就比如隔壁极有可能也中招的李老板,他今天刚好不在古镇,也就没法确定他的情况。
陆有清只觉得眼前一黑,真是的一黑,没夸张,各个重磅消息加上连日来的疲劳,差点直接给他物理催眠,把人砸晕,他踉跄几步,属下们慌慌张张扶住他,没让他绊倒在地。
季玄羽继续剖开着残酷的事实:天灾现世,往往伴随着许多无辜者受难,老陆,要救下更多的人,首先得尽快把他找出来。
陆有清被人扶着坐下,也有人给他倒了热茶,但他现在手根本握不住杯子,玉小盏把手指搭在他肩头,给他渡了点灵力。
陆有清缓和着眼前忽明忽暗还不稳定的视野,他喃喃道:那青湖古镇这十五个普通人,又该怎么办呢?
白泽用眼睛也能看出,埋在他们体内的东西根本没法在保证他们生命无忧的情况下取出,管理部这边解剖了任二,自然也清楚这点,那现在已经发现被埋了东西的十五人怎么办呢,万一哪天天灾就按下他们的开关
是了,人命不仅可以威胁季玄羽他们,还可以威胁管理部的人,天灾还特意选青湖古镇的人,是明明白白的挑衅和嘲讽。
季玄羽道:还有办法,只要封印没破,人们还没受到影响,那么杀了天灾,他留下的祟物自然而然就会消失。
如果很早之前就有这个手段,天灾肯定早用了,证明给人埋祟物的做法也是他如今才弄出的法子,任二很可能就是他的观察和实验对象,他急着要回收任二,说明埋在人身体里的祟物究竟能把人影响到哪种程度,他自己也说不准。
普通人体内的,还比任二的要小些,可能是怕放进去就直接死了,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
可天灾敢赌,诸天神明和人类却不敢赌,那都是活生生的命,天灾拿来当筹码,他们却知道那是人。
陆有清听到这话,眼前的光影也好些了,他抬头,隔着屏幕与季玄羽对视,嘴唇颤了颤,没能说出口
杀了天灾就可以救人,可既然摆明了是威胁,那么到最后关头,天灾拿人质来给自己抵挡呢?
他之所以没有说出口,是因为所有人都想到了,而且所有人暂时都没有办法。
而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进攻管理部的歹徒们也终于回到了他们主子的地盘。
这次进攻结果不可谓不狼狈,低级的邪祟死伤不计,没能带回任二的尸体,不过好歹是看到了他的变化,不算全无收获,还有一个消息,魃觉得主子肯定更感兴趣,说出来,他应该就不用被主子惩罚了。
天灾待的地方,从外面看竟异常的普通,不是什么漆黑可怖的地方,还是园林风的别墅区,一个长相格外清秀的男子捧着书,看着几个领头的属下灰头土脸回来,他阖上书,皱了皱鼻子,很嫌弃:别让血弄脏我院子。
天灾真的与当年凤凰族小忧有着同样的面孔,只是小忧活泼开朗,是个小太阳,此人眉宇间阴鸷非常,好好一张脸,硬被他的神情渲染得莫名瘆人。
几人忙跪下,魃跪在最前面:不敢。主子,关于这次的作战,我有要事禀报
天灾听罢,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阴晴不定的脸骤然挂上格外灿烂的笑,玩味道:你说血雾被凤凰火吞噬了?
魃道:是的,您之前说过,分明越纯粹的灵力越难以跟血雾抗衡,可血雾失效是所有人都看见的。
其余的人也忙不迭点头。
天灾面上笑容越来越大,最后他放肆地大笑,捧腹那种,其余人却不敢跟着他笑,头反而越来越低,他们主子笑着笑着就突然杀人的情况不是没有,所有人都不敢吭声。
有趣,哈哈当真有趣!凤凰,居然是凤凰火破了血雾!哈哈哈!
天灾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行,消息我很满意,你们都滚吧。
众人也怕他发疯,赶紧全部滚了,天灾又独自笑了一阵,才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水,自言自语:嘿,凤凰,凤凰怎么可能轻易就能破掉我血雾,那么你披着凤凰皮,底下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好玩啊,嘿嘿,我都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