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45人各有命(4k,大章,这周就一更)
几个月前,她给而握整理行李。就是在这里,她问过年前能不能回来。而握笑着说回不来就在那里过年了,反正那里不太冷。
一沁突然想起这件事,出了神,害怕这是什么不好的预兆。
周瑾深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皱着眉,过来说,“那块已经失联了,地震引发了部分山体滑坡,电力设备损坏,道路需要疏通。X省里目前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一沁?一沁!”
一沁回过神,动作有些卡顿,她关掉和而握的聊天界面,上面是而握传过来的山上的风景照。“妈妈有说什么吗?”
“姚夫人说在想办法,让你等消息。”
一沁摇头,深呼吸,“我们先过去好不好?我等不了……”
“你别急,我先问问阿勐他们目前的具体地点。也许他们离得远,也没在山里,没有大碍。”
段勐来得很快,寒冬腊月,他急得一头汗,“我联系不上,他们住在越山上的度假村里,信号不好定位也不准确。只知道是当地专门给游客建的度假别墅,很新,环境设施都还不错。”他看着两人,咽咽唾沫,“应该不会塌的……”
一沁红着眼睛迁怒他,“你为什么要让她去那里?什么事非要她去啊?!而握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段勐沉默不语,他也很着急,只能承受一沁的责骂。
周瑾深安抚一沁,“阿勐也不想的。这是天灾……”
“什么天灾非要塌在而握身上?”一沁哭道,“而握还不可怜吗?她那么小就跟着我去了T市……”
半小时后萧书易的电话过来。他们N省和X省毗邻,已经组织救援队和医疗队,带着物资分批过去支援了。第一批今晚就能出发,有什么消息,他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一沁终于听到一句实话,也松了口气,“预计什么时候能到?”
萧书易顿了两秒,“第一批和第二批都是赶赴震中的,第叁批才会去周边城市。具体从哪条路走,他们还要看路况。现在道路不通……”
“第叁批?!”一沁尖叫,“那而握怎么办?要是受伤了……”
萧书易叹气,“一沁,我们肯定要先去最严重的震中。玉水市不是震中,而握不一定会出事。玉水那边有消息我会立刻告诉你。”
一沁挂了电话,拉着周瑾深说她要去玉水,“我要去找而握。”
周瑾深握着她冰凉的手,没敢告诉她地震后通常会下大雨,如果引发泥石流,情况会很糟糕。
“我们去玉水没问题,但那边的情况我们两眼一抹黑,过去了怎么找而握呢?连路都不通,何况还有余震。救援部队疏通道路也需要时间。我们先等等姚夫人怎么说,她的消息比我们灵通。”
又过了一个小时,外面天都黑得差不多。姚泠玉的电话终于过来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西南军区计划安排空降兵和野战侦察兵去震中……胡笠已经带一小队过去了,他们会一起登机然后在越山附近伞降……不管死活,先把而握带回来。”
一沁又揪起心,“而握一定还活着,要他们快点找到她。”
“人各有命。”从声筒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像杂着风雪,冷得一沁身上一抖。
“妈妈……”
“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人各有命,我们强不过老天的。”说完挂了电话。
一沁心口像压着千斤重石,眼前阵阵发晕。
——
玉水市。
上午9点,距离地震还有5小时25分钟。
而握起床后,全能型下属赵云平给她端来早饭。她吃过早饭,继续在屋檐下画她没完成的画。
她刚到玉水市就住在县里的宾馆里,没什么意思。看着朋友圈里五彩纷呈的都市生活,她嫉妒得好几天没刷过朋友圈。
来越山是因为她爸爸资助的其中一所学校就在半山腰上。她被邀请来参观,讲话,顺便看看再捐点什么。
其实她之前也去过另外几所学校了。但越山上这一所不一样。这所学校落成揭牌那天,正好是她出生的日子。何宁远对这所学校也最关心,当年路过玉水市,还特意过来这里看一看。要不是绕了路,也许也遇不上那场意外……
本来也只是准备多捐点东西。可没想到那天一进山,她就喜欢上这里了。原生态的自然风光,一下子把她的艺术细胞激活了。奢靡颓废的都市丽人算什么,她要做仙风道骨的艺术家。连衣服都换成了新中式的斜襟棉袄和棉裤,平日里就踩着棉鞋各处溜达。端的洗尽铅尘,朴实无华。
住处也方便,是没有生意的,无良开发商跑路后烂尾的,只有叁栋别墅的度假村。是烂尾后县政府出钱修的,专门招待外地来山里领略自然风光顺便度假的有钱游客。也不知道这几年收回成本没有……
她每天吸收日月灵气,深觉在艺术造诣上得到显着进步。这里信号不好,她也玩不成手机,闲着无聊就去学校里教课。美术,音乐,还有语文,数学,英语,她都试讲过。很受小朋友的欢迎呢,一个个围着她叫姚老师,说她讲得特别好,把而握哄得笑眯眯的。
只是劳累了赵云平,每次去市里开会都要开车走好久的山路。
正上颜色,有小孩子过来敲门。赵云平湿着手过去开门,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背着一个竹篓,说,“赵叔叔好,姚老师在家吗?”
而握探出身体,一看,“豆子,今天没去学校吗?”
“我已经拿完期末成绩单了,姚老师!”小姑娘跑进来,“听说你们要走了,我妈让我送点东西来。是今年收的野山菌,山栗子和野菜,你说好吃的。”
而握看一眼背篓里倒出来的一大堆山货,吓一跳,“这么多呀?你一个人背下来的?”
小姑娘毫不在意,“不重的。”
而握放下颜料盘,“你坐会儿,我给你拿零食。”
“不用了姚老师,我想看你画画。”
豆子解下身上宽大还有些灰尘的罩衣,迭好放进竹篓里,搬了小板凳规规矩矩坐在而握旁边看她画画。
而握笑着看了一眼赵云平,他微微点头进了屋里。
“姚老师,你画的学校真好看。”
而握笑道:“我画完送学校去给你们贴展览窗里好不好?”
“好呀!”
赵云平进去拿了糖果,饼干和牛奶。趁着豆子专心看而握画画,把钱塞到了她的罩衣兜里。
11点半,距离地震还有2小时55分钟。
豆子的哥哥找了过来,让豆子回家,“妈说你一出来就忘了时间,回家要抽你。”
豆子这才惊觉自己待了这么长时间,着急忙慌就要去拿背篓。
而握让她不要急,朝他笑道:“在我家吃午饭嘛,都做好了。”
石头涨红了脸,不吭声,只是摇头。
“云平,拨点菜给他们带回去。”
“不用了姚老师!”石头突然开口。变声期有些粗哑的声音一出来,他又不好意思起来,弱声道:“家里做好了……”
“我这里也做好了呀,本来就想留豆子吃饭的。”
兄妹俩说什么都不肯留下吃饭,赵云平用保鲜盒装了半盒肉菜,倒把两个孩子臊得连连道谢。
两个人都听过她上课,而握送他们出去,还叮嘱道:“手里拿根棍子,别走路边,小心草里,你们赵叔叔前两天还看到有蛇呢。石头照顾好妹妹啊……”
这玉水市没那么冷,连蛇都不冬眠了啊。
“姚老师再见。”石头背上竹篓,“赵叔叔再见。”
“姚老师下午会去学校吗?王老师说给我们放电影。”豆子眼巴巴的。
而握给何宁远资助的每所学校都配了投影仪,师生们都很兴奋,每个周末都会组织放一场电影,还有附近的村民一起来看。
“我就不去啦,老师要收拾东西。”而握说道。
豆子只能遗憾地离开。
下午2点20分,距离地震还有5分钟。
他们的住处和学校离得不远,算是山上地势比较平坦的好地方,汽车能直接开到。再往上,汽车就不通了,只能靠走,或者牵驴车。
“悄悄送完东西就走?不和孩子们告别吗?”越野车驾驶座上,赵云平问。
而握拿着几张画,都是她在这里画的,后座上还有她用的画具,画纸,颜料之类的,都是送给学校的。
“我不喜欢煽情。”
赵云平看她故意摆出不在乎的表情,心中暗笑,是不喜欢告别吧?
他跳过这个话题,问起之前准备的食品,日用品之类的,很多还没开封,自然没必要扛回B市去,“是我们来分,还是让村委去分?”
而握不仅不喜欢告别,她还不喜欢麻烦。直接把东西留给村委分自然省事,可她又担心搞出什么乱子。她之前给孩子们送书包,特意选了不一样的图案和款式,分的时候好好的,私下却有坏孩子强行要跟人家换,还打了起来。搞得她好像好心办坏事。
正纠结,赵云平突然停了车。
“怎么了?”而握看了一眼,还有一段路呢。
赵云平降了车窗,一脸严肃,“有点不对劲。”
稀稀落落,有小石子滚下的声音。旁边是山,有点小石子很正常。而握正要说话,却感觉脚掌下有轻微的波动。
“下车。”赵云平飞快地解开安全带,催促道,“快!”
而握刚解开安全带,赵云平已经到她这边拉开车门,支出一个叁角,拉着而握躲在下面。
大概十秒左右的晃动,山上呼啦啦一些碎石块和土坷垃摇下来,砸得车顶“咚咚”响,还有一部分滚到他们脚边,掀起一阵灰尘。远处则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而握才反应过来,地震了。
赵云平起身扑打了几下后背,“上车,我们赶紧回去。可能会有余震。”
而握抓着车门,视线越过坑洼不平的车顶看向学校,不安道:“学校里老师和学生都在……”
学校里的房子可比她的年纪都大……
——
同一时间,B市。
胡岫正在胡笛新租的房子里,听说他准备安心在国内发展,他蛮意外,“真能安心下来工作?”
“那怎么不能?”胡笛不服气道:“你看着吧,我一定会做出成绩的!”
“准备做什么工作?”胡岫问完又赶紧加了一句,“不许说部队里开超市。”
胡笛撇嘴道:“搞外贸嘛。现成的关系,哦,我说妈妈那边的关系。”
胡岫瞥他一眼,懒得骂他。
过会儿,胡笛又颠颠的,“我在M国遇到媛媛姐了,她婆家好像对她不好。”
胡岫表示那是她自己选的,“真有什么问题,你妈不会不管,不要你去多管闲事。”胡岫对孟媛的印象不是特别好,但是胡笛对这个表姐却很喜欢。
胡岫的前妻因为外甥女学籍的问题,托胡岫帮忙,在胡家暂住了大半年。那时候胡笠和江慎都上了军校,偶尔放假才回来几天,胡岫早出晚归,家里只有孟媛和胡笛。孟媛比胡笛大一岁,虽然胡岫觉得她小心思多,但她的确对胡笛很照顾,他也没管他们的相处。
“可是……”
胡笛还想说什么,胡岫拿着茶杯却突然有一瞬间心神不宁。他问秘书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
秘书掏出随身册子,肯定地说没有。
话音刚落,秘书的手机就响了,他走开几步去接电话。而胡笛看到手机弹窗的消息更快,他直接就读了出来,“玉安市地震了?那里也有地震带?”他抬头看向胡岫,“6.5级,严重吗?”
玉安有很多年没有地震了,上一次还是二十多年前,也不是强震。这次的6.5级——
胡岫手指敲了敲桌面,“不是光看震级的。震源深度,地形地貌,救援时间,医疗条件,对人员伤亡的影响都很重要……”X省并不是地震多发区,只怕没有充分的准备去应对。
秘书把电话递给胡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