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文睿不去管它,又在新的画纸上开始无意义地乱画。
    在画出一个毛线团后，他终于不耐烦地站起身，走了两步过去,把纸团捡起来砸进垃圾篓。
    这下舒坦了。
    纷杂的情绪好像随着这团小小的纸团一起被丢进了垃圾篓，禹文睿伸了个懒腰，再下笔的时候，神情已稍有不同。
    终于挣脱出那个不受控制的状态,脑中飞快有了框架，接下来就容易很多，等到提醒午饭时间的闹钟响起，禹文睿才放下笔。
    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子，再去厨房里把炖好的排骨汤调好味，又煮了碗面条，他就准备简简单单地吃顿午饭。
    秦华茂的电话适时赶到，并且带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
    在忙完今天拜年的事宜之后，秦华茂正式跟他父母坦白了。
    说大是因为对于秦家来说，秦华茂出柜确实算个大事，说小是因为这件事情所造成的影响确实算不上什么。
    秦华茂在通话里说的轻描淡写，禹文睿却并不太当真，即使他没经历过，也该知道出个柜不可能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秦华茂能不怎么受影响，那是因为他在父母面前已经是个可以承担责任的成年人。
    禹文睿没去问其中的细节，互相胡扯了几句之后，他的面也快吃完了。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没昨晚上那么热情了，秦华茂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禹文睿端着碗喝汤的动作一顿，有吗？
    没有吗？秦华茂反问，好像又变成以前那样了。
    禹文睿把最后一口汤喝干净，又想到之前不受控制的那种感觉，皱了皱眉，那你觉得我该怎么样？
    秦华茂在电话那边想了想，我觉得你们这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是不是应该活泼点？
    提到这个话题，秦华茂便又想起来对方之前的安静模样，最早是觉得舒心，但现在看来，又好像沉闷了些。
    说我是年轻人，倒好像显得你多老似的，禹文睿撇了撇嘴，也对，三年一个沟，我们之间已经有快两条鸿沟了。
    秦华茂没想到这话题最终又绕回到自己身上，没关系，就算是我俩之间有代沟，不还是走一起了吗？
    好吧，说不过你，禹文睿的声音懒懒的，他把手机开了扩音放在一边，开始刷碗。
    我这个人没什么乐子，最大的兴趣就是画画，你要是指望我天天那么热情的话，怕是要失望了。
    有空我们一起多出去走走？秦华茂也不是要强求他改变些什么，边说着又想到些什么，昨天听堂兄说隔壁市有个温泉山庄挺不错的，我想着我们要不一起去一趟？
    禹文睿刚开着水把碗冲干净，根本没听清楚电话那头说了啥，什么？
    秦华茂却以为是他的邀约有些唐突，又重新说了一遍，听说隔壁市的温泉山庄不错，我打算带你还有嘟嘟一起过去玩几天，怎么样？
    什么时候？禹文睿把碗筷收好，洗干净手又把手机拿上，我还有稿子没画完。
    不急，等你画完也行，秦华茂并没有马上放弃，年前有朋友邀我过去说还不错，但是我没答应，这次想跟你一起过去。
    禹文睿有些心动，但他还是得问清楚，过年不跟你爸妈在一起吗？
    他们老两口早就计划好跟一群朋友出去爬山，就留我在家了。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往年秦爸爸秦妈妈也都要趁着这个时候出去玩一玩，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大多也会带上自家小辈，游玩为主，替小辈相看是其次。
    秦华茂之前被叫着去过两次，但他没什么想法，倒是看着同行中有人成了。
    今年秦爸爸秦妈妈又参加了活动，本来还想带着儿子孙子一块去，但秦华茂拒绝了，不过看现在这个样子，嘟嘟也去不成了。
    你觉得怎么样？
    禹文睿还在想呢，刚说还有稿子没画完也只是个托词，年前要赶的稿子早交了，现在画的也不急着，发在网上的小漫画也因为之前的诈尸式干劲十足而攒下不少存货，现在即使是去玩个十天半月的也不用担心。
    去几天啊？禹文睿一边计算着存稿的数量，一边又算了算交稿的日期，他差不多元宵前都有时间。
    三天两夜，那边不光有温泉还有古寺，风景也很不错，待会我把照片给你看看。
    禹文睿果然被他说的打动了，最好是什么时候过去？
    秦华茂瞧见他动了心，赶忙继续说，没什么讲究，这几天去都行，我爸妈今天去庙里，明天就出发，要不我们也明天去？
    也行，禹文睿终于点头应下。
    那我明天早上过去接你？秦华茂又问，去的时间不长，东西可以少带些，有什么要准备的我也可以一起准备了......
    禹文睿这时候才咂摸出不对劲来，说是临时起意，怎么现在看起来倒像是准备好了的？
    不过既然答应了，他也没什么说的，又看了对方发来的照片，果然是勾的他心痒难耐。
    恨不得现在就直接过去才好。
    禹文睿还是第一次跟别人一起出去游玩，原本他还觉得两人刚刚处上关系会不会不太习惯，但又想到有嘟嘟在，他的那点紧张情绪才慢慢消散。
    之前还想着不能被谈恋爱干扰所以打算适当保持点距离，结果这才过去多久，又要跟人家去泡温泉了。
    禹文睿一想到这，就忍不住扶额，他的立场是不是太不坚定了？
    好在自我安慰了一阵，禹文睿又打起了精神，既然明天出发，那他干脆就把那副画给画了吧。
    趁他还能记得清楚的时候。
    禹文睿要画的正是昨夜在山顶上看到的万家灯火，即使没能用相机将它记录下来，但他仍然忘不了刚刚看到的时候心底的那份触动。
    天不是黑漆漆的，带了些灰蓝色，月亮悄悄隐去身形，只留下繁星点点，下方却是烟火人家，那些或明或暗的光点，都是一个个正在团聚的家庭。
    禹文睿没画的多细致，那带着点朦胧的光晕反倒很得他喜欢，再修改了几处细节之后，他便将它发到了微博上。
    上一条微博还是定时发送的新年祝福，配的图是一组九宫格，每一格里都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正中间的，正是他用来当作头像的橘猫。
    这上边的每一只猫都有原型，有的可能是擦肩而过，但样貌奇特叫禹文睿记住了它，有的经常出现在固定的地点找人讨食，有的则是一天天懒洋洋地趴在杂货铺的柜台上，亲人的很。
    粉丝们一边欢庆新年，一边快乐地收了图，有些已经换上了头像，有些人则偷偷把它们做成了表情包。
    其中被玩的最厉害的，还是一个大脸盘子的狸花猫，因为和春晚小品演员的表情有那么一两分的神似，再加上那句过完年后你有这么胖的句子配上它那伸在大脸盘子两侧的爪子，莫名有几分喜感。
    等把新的画放上去之后，还没刷上几遍，禹文睿就注意到了一条评论。
    没想到太太居然在A市吗？这里我见过！
    没想到还能被人认出来？禹文睿没怎么在意这条评论，毕竟他之前也没瞒着，老粉丝大概都知道他在A市。
    不过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这幅图的配字除夕夜。
    除夕夜还来这种地方，不会是心情不好一个人跑出来了吧。
    看这画的色调，我不相信太太心情不好。
    偷偷告诉大家，把画的亮度调高，看最下方有惊喜。
    我去试了一下，现在人已经没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会调亮了之后是鬼吧？
    不，那是两个影子，所以......
    所以......
    同志们，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别遮遮掩掩的，不就是两个影子吗？
    我脸大我先说，太太是不是偷偷出去约会了？
    除夕夜跟对象出去约会？我只能说，肥肠，你干的漂亮！
    所以放这么一幅图上来，就是为了悄咪咪地秀恩爱吗？
    多谢上面的列文虎克女孩，不然根本感受不到这样的良苦用心。
    ......
    禹文睿翻到他想要的评论之后，终于满意地关上了微博，没再管评论区那些各式各样的猜测。
    作者有话要说：　　丝毫不知道已经被迫改了行程的嘟嘟：？？？
    第43章 出发
    43.
    禹文睿和秦华茂这次要去的地方是G市,虽然说是隔壁，但开车到目的地也需要三四个小时。
    秦华茂定的是八点钟出发，不出意外的话到目的地还能赶得上午饭。
    禹文睿昨晚已经把行李箱收拾好，今早还是按时起床,把自己收拾妥当之后就只等秦华茂来接他。
    八点过一刻,熟悉的车子停在了公寓楼下,禹文睿把行李箱丢进后备箱,还没来得及为坐哪纠结,副驾驶的车窗就缓缓降下，从里边可以看到,后座除了一个安全座椅,还放了两个手提袋。
    看来后排是没他的座位了，禹文睿最终还是坐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之后,秦华茂立即发动了车子。
    禹文睿往后看,嘟嘟正穿着一件喜庆的大红马甲，坐在他的专属儿童座椅上睡得正香，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还时不时砸吧着嘴。
    禹文睿看着好笑，又拿纸给他擦了擦快滴到下巴来的口水,就这样，小孩儿还是无知无觉。
    你们今天几点起来的？禹文睿去看秦华茂的脸色，瞧见他精神还不错,好像也没有什么犯困的迹象。
    听说今天要出门，结果他早上5点就醒了，叫他再去睡觉又兴奋得睡不着，直到上了车才消停。
    叔叔阿姨都走了？
    他们也是八点出发,七点半就被车接走了，秦华茂说完又问，你几点起的？
    七点，禹文睿又看了眼他，从带着的背包里掏啊掏，掏出来一个小罐子，薄荷糖，吃吗？
    吃，秦华茂专心看路。
    禹文睿从罐子里倒出一粒，薄荷糖就只有小拇指盖那么大，禹文睿觉得再给过去不方便，干脆直接把糖递到了秦华茂的嘴边。
    感觉到禹文睿的手伸了过来，秦华茂便要张口去接，只是一下没接住，手直接磕到了下巴上。
    禹文睿又把糖拿远了些，细微的颠簸还是使得他拿糖的手上下晃动。
    糖没喂进去，手倒是被亲了好几次。
    张嘴。
    秦华茂下意识张开嘴。
    禹文睿便找准时机把糖给塞了进去。
    随着糖块入口，清凉的薄荷香气瞬间盈满了整个口腔，含上两口，这股凉意几乎要顺着鼻腔直达大脑。
    明明开着暖气，他却感觉嘴里像是含着一个制冷剂，让他忍不住想要哆嗦两下。
    这个糖......等适应了这个感觉之后，秦华茂才颤巍巍地开口，这么刺激的吗？
    张口说话间的空气流通，就让他忍不住又咽下一口口水。
    还好吧，禹文睿也随手扔了一粒到嘴里，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刺激的薄荷味道，缓解了他坐车的难受。
    禹文睿其实很不喜欢坐开暖气的车，如果车后座没有坐着嘟嘟的话，他肯定就把窗子打开些了。
    想到这个，他也只好跟秦华茂表示歉意，有暖气的车子我坐不习惯，待会就只能辛苦你了。
    秦华茂一开始还没明白他话里的具体意思，直到两人闲扯了一阵子，车子驶上高速公路的时候，禹文睿已经拉下帽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禹文睿的睡姿很乖巧，他双手抱着双肩包，下巴抵在双肩包上，连帽衫的帽子被拉到跟眼睛齐平，整张脸只露出来一小部分，整个身体被安全带限制住只是稍稍下滑，好在有腰枕，让他的姿势没那么难受。
    不得不说，看到他这个样子，秦华茂都有些抑制不住大脑深处的睡意，舌尖在口腔内部搜刮到一些残留的薄荷香气，叹了口气，他又将注意力放回到路面上。
    高速上的车辆不多，一路行了有快三个小时，秦华茂才听到车后边传来儿子迷迷糊糊的声音。
    爸爸，爸爸......
    小孩儿很少会把爸爸叫的这么甜兮兮的，秦华茂从后视镜里看到嘟嘟还在跟合上的眼皮作斗争，睁不开眼睛就想拿手揉。
    别揉眼睛，秦华茂及时制止了他。
    爸爸，我们到了吗？小孩儿听话地放下手，努力睁着眼睛往窗外看，只可惜眼睛半天没睁开，什么也没看到。
    禹文睿很快就被两人的交谈声给吵醒，他睡的本来就不沉，撑着座位把身体往上挪了些坐正了，他又去跟后座的嘟嘟打招呼，嘟嘟。
    哥哥，听到熟悉的声音，嘟嘟立马冲着这边伸出手，半天没法睁开的眼睛也变得溜圆，你来啦！
    就这样，刚睡醒的两人开始了幼稚的对话。
    大多是嘟嘟说来，禹文睿又接上，一来一回，很是和谐。
    至于被遗忘在驾驶座上的秦华茂......
    这不，擅长卖爸爸的小孩儿说到一半突然又想到什么，cue到了自己的爸爸，本来爷爷奶奶要带我去爬山的，后来我听到哥哥要来，就跟爸爸来了！
    禹文睿想通了什么，那一句哦的音拖了老长。
    秦华茂不得不打断他们，差不多也快到了，我在附近的农家乐定了午餐，你看看有什么不喜欢的我再换？
    说着，他就掏出手机，解了锁递给禹文睿。
    他这动作做的丝毫没有停顿，等到禹文睿拿到手机的时候，还有些不太自在。
    当今社会，手机算的上一件极为私密的个人物品，就对禹文睿自己来说，手机是几乎不会让人触碰到的东西。
    猝不及防拿到了秦华茂的手机，又听到他说，把相册打开。
    秦华茂的手机是当今热门的国产品牌，禹文睿自己也是买的这个牌子，不过他手上的这款样式明显要高档很多，他平时不怎么关注，但也想必是什么时候出的高配新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