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医生
    17.
    这位医生很显然是秦华茂的老熟人，进来之后直接给他上手看了症状又量了体温，确认了他正在发烧的事实。
    我看你这阵子大概都没休息好，然后又吹久了空调，所以一下子来的凶了，那医生嘴里忍不住碎碎念，瞧你这黑眼圈，熬了多少夜了？
    秦华茂被他的声音闹得耳朵里头嗡嗡的厉害，把药吞了之后就想要让他闭嘴，你歇停会，我脑子闹得很。
    那医生果然闭了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儿子呢？
    秦华茂本来吃完药靠在沙发上眯上了眼睛，听到这话，才发现自己忘了什么，在客厅里环视了一圈，最后在通往卧室的路上看到了儿子露出来的半张脸。
    禹文睿在医生到家之后本想遵循秦华茂说的话先回家，奈何小孩儿看到医生进门，就赶忙拉着他往里边跑，又因为放心不下爸爸，最后还是探了个头往客厅里看。
    那医生跟着秦华茂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一小孩儿双手扒在转角的墙上，正探了个脑袋往这看。
    不过这不是他的重点，重要的是，他居然在小孩儿边上看到了一个年轻男孩。
    这是谁？
    他转头拿眼神去问秦华茂，却见对方半阖着眼，完全没看他。
    周医生，待会麻烦你给嘟嘟洗个澡带他去睡觉，秦华茂努力抵抗突如其来的睡意，我有些撑不住，待会可能得先去休息了。
    听到这话，周医生便没再去纠结那年轻男孩的身份，他给秦家服务了十多年，秦华茂也是因为信任才会直接让他过来。
    其他的就交给我好了，周医生扶着秦华茂起身，又忍不住皱眉，你们家保姆呢？待会晚上你有人照顾？
    之前的辞了，我没什么问题，睡一觉就好了，秦华茂的脚步还是很稳的，明早会有保姆来，不会有事。
    那小孩儿呢？周医生还是不太放心。
    他睡着了一觉到天亮，中途不会醒的，要不......还是麻烦你在家里呆一晚上吧，客房每天都有打扫。
    说着，他又看向嘟嘟，待会乖乖跟叔叔去洗澡睡觉，过两天爸爸带你出去玩好吗？
    小孩儿懂得还不太多，只知道爸爸已经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又听到可以出去玩，立马高兴点头。
    嘱咐完，秦华茂这才打开自己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禹文睿想现在就离开，但周医生也进了卧室去照顾秦华茂，他便打算等周医生出来再把嘟嘟交给他。
    牵着嘟嘟在沙发上坐下，禹文睿不知怎么的也放下心来，既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周医生很快就推开房门走了出来，见禹文睿还在，难免有些惊讶。
    禹文睿见到他出来也马上站起身，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周医生虽然很好奇他的身份，但也没问出口，点了点头示意他明白了。
    哪知道嘟嘟听懂了他的意思之后就紧紧握住了禹文睿的手指，哥哥不要走。
    禹文睿跟他解释，哥哥要回家睡觉，咱们明天就能再见了，嘟嘟也听爸爸的话，跟周医生去睡觉好吗？
    禹文睿并不意外嘟嘟的挽留，但他也不可能留在这里，相比于他，周医生显然更适合。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小孩儿主要的抗拒点居然是周医生。
    周医生一靠近，小孩儿就往他身后挤，弄得禹文睿有些哭笑不得。
    才没多久，嘟嘟就不认识叔叔了？周医生看上去被小孩儿的抗拒弄得有些难过，他本就是一副和善的模样，笑起来更是有很强的亲和力，现在露出这副难过的样子，嘟嘟几乎立马就忍不住想要向他投降。
    就这样，周医生一点点靠近，很快就牵住了小孩儿的手，走，叔叔带你去洗澡澡睡觉觉去了！
    不得不说，周医生这哄小孩的话确实是一套一套的，很快就叫嘟嘟笑了起来。
    禹文睿自觉自己应该可以离开了，朝着周医生点了点头，趁着嘟嘟的注意力被吸引走的时候，准备偷偷离开，却没想小孩儿好巧不巧地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禹文睿离开的背影。
    这下哪里得了，小孩儿立马甩开周医生的手，颠颠地朝禹文睿跑过去，伸手抱住，哥哥不要走。
    周医生也没想到哄到手的小孩儿还能这么飞了，看到扒着禹文睿的腿不松手的嘟嘟，知道这下更不好哄了。
    要不，你先留下来？等我把嘟嘟送上床？周医生迟疑开口，虽然不清楚这年轻男孩的身份，但嘟嘟对他的依赖是很明显的，再加上这也算不上什么过分的要求，所以他提的并没有什么负担。
    禹文睿看了眼扒在自己腿上的小孩儿，小孩儿虽然扑上来的动作有些大，但都小心地避开了他受伤的右腿。
    叹了口气，禹文睿点了点头。
    禹文睿的手还吊着，腿也受了伤都不能沾水，所以在周医生给嘟嘟洗澡的时候，他都没靠的太近，只是远远地站在门口看着。
    嘟嘟有属于自己的小澡盆，此刻，周医生正蹲着拿花洒给澡盆里放水，小孩儿已经脱的只剩一个小裤衩，在旁边的架子上选择自己的玩具。
    大概是没有禹文睿在边上，小孩儿明显变得不怎么说话了，从进了洗手间开始，就自己去拿浴盆，拿毛巾，拿属于自己的洗发露和沐浴露，除了拿浴盆让周医生搭了把手，其他的他都自己完成。
    水装的差不多，小孩儿也选好了今天陪他一起洗澡的玩具，脱掉小裤衩就泡进了浴盆中。
    浴盆旁边有一边可以躺着，小孩儿轻车熟路地躺在了上边，然后将头伸出盆外。
    周医生眼角抽了抽，拿来花洒给他将头发打湿，又挤了小孩儿放在一边的洗发露。
    即使是在洗头，小孩儿的视线也没离开禹文睿，禹文睿在外头拿了个小板凳坐在浴室门口，因为板凳有些矮，再加上他腿受了伤，只能左腿弯着，右腿笔直地伸在前边。
    小孩儿也学着他的姿势，一只脚弯起来踩在盆底，一只脚却不怎么安分地抬了起来，露出了水面。
    盆里的水位不高，被幸运选中的黄色小鸭子在水面飘了一会，就停在了小孩儿鼓鼓的肚子上，随着他的动作直接搁浅。
    把眼睛闭好。
    周医生一边给小孩儿把头上的泡沫冲干净，一边抬起头看了眼坐在门口的年轻男孩。
    禹文睿跟他对视一眼，然后双方都挪开了目光。
    咳，周医生几乎把想要活跃气氛的想法写在了脸上，他去拿来一个干发帽给嘟嘟套上，然后捏了捏再一次下水的小黄鸭，嘟嘟这么喜欢小鸭子啊？
    禹文睿就见小孩儿赶紧伸手捞回了小黄鸭，然后紧紧抱在怀里，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周医生去挤沐浴露的手，小嘴却是动也不动。
    周医生不禁嘴角抽抽，他这么努力地讲了这么久，结果这小孩儿连一个字都没回一个。
    认命地开始抹沐浴露，周医生最终还是没忍住把话题扯到了禹文睿身上，你这个伤，是怎么了？
    禹文睿没想到周医生会问到他头上，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伸直的右腿，被车撞着了。
    啊？周医生表示意外，那你可得好好养着了。
    我会注意的，禹文睿收紧了一下腿部的肌肉，被拉扯到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周医生是满肚子疑问不太敢问，禹文睿是因为跟周医生不熟完全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嘟嘟更是因为周医生来了导致禹文睿要走的事情耿耿于怀一直不肯接他的话。
    于是，整个浴室里除了时不时的水声，就再没了别的声音。
    好在洗澡的时间不长，很快，嘟嘟就满身香喷喷的被裹进浴巾中，被周医生抱着去他的卧室。
    浴巾把小孩儿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个头，瞧见自己被抱走，小孩儿拼命想从浴巾里伸出手来，朝着禹文睿喊，哥哥一起睡觉觉。
    禹文睿也只好一起跟了进去。
    周医生还在试图给嘟嘟找要穿的衣服，就见被裹的跟蚕蛹一样的小孩儿三两下蹬掉浴巾，自己去旁边的衣柜找到了睡衣，然后像模像样地给自己套了上去。
    如果他没把袖口当领口就好了。
    折腾了许久才把衣服穿好，禹文睿守在床边给他打开了吹风机，小孩儿的头发又细又软，没几下就吹干了。
    周医生把小孩儿塞进薄被单里，刚想要哄他睡觉，就见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直将他盯到后退了几步。
    还是麻烦你来吧，周医生只好退位让贤，干脆直接退到了房门外。
    禹文睿朝着小孩儿无奈地笑笑，就见他也露出了得逞般的笑容。
    好了，早点睡觉吧，禹文睿拍了拍他的头，试图从脑内搜刮出什么哄小孩睡觉的故事。
    大概是前一晚上没睡好，再加上刚刚洗完澡，禹文睿刚结结巴巴地讲了几句童话故事，一低头，就见小孩儿已经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将床尾的电风扇调到低档，禹文睿终于长叹了口气，跟周医生道了别，这才回了自己的家。
    第18章 秦家
    18.
    一夜无梦。
    禹文睿甚至比以往起的还要早些，七点钟不到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想到隔壁的秦华茂说早上七点半保姆会上门，他便也不急着过去，慢腾腾地给自己洗漱干净，又仔细查看了一下身上伤口的情况。
    那些只是稍微磨到的地方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痂，严重的部位他在睡觉前包了纱布，没想到早上起来纱布已经粘在了胳膊上，撕下来的时候疼的他几乎想要骂人。
    处理好伤口，再整理了一下打算带到秦家去的东西，看了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他才带着一个袋子敲开了隔壁的房门。
    开门的是个年龄大概在五十岁左右的阿姨，禹文睿猜想对方可能已经从秦华茂那里听到了关于自己的事情，所以一点也没惊讶地将他迎进了门。
    我是秦先生家的保姆，你叫我王姨就好了，这位阿姨很是面善，从禹文睿见到她起，就一直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先生还没起床，你先进来客厅坐吧。
    禹文睿再次穿上那双熟悉的拖鞋，跟着阿姨的脚步来到了客厅。
    和之前的两次都不一样，这是禹文睿第一次在没有秦华茂和嘟嘟的情况下坐在这里，阿姨去厨房端了杯水过来，又去忙着做早餐了，诺大的客厅和餐厅，就只剩禹文睿一个人。
    不过这样的环境更让他放松，打开了自己带来的画纸，他便开始构思接下来要画的插画的内容。
    只是等他准备好了之后，才发现了难题。
    左手被打了石膏，他便不能抱着画本坐在沙发上画草图了，但面前的茶几又矮，放眼看去，除了餐桌，这里竟然没有第二张桌子。
    想了想，最终禹文睿还是坐上了昨天他就坐过的小板凳，一米八的大高个，就这么委委屈屈地坐在三岁小孩儿的小板凳上，把茶几当作是桌子，开始草图的绘制。
    但这小板凳和茶几的搭配终究是不太适合他，还没等把轮廓画完，禹文睿就忍不住挺起身子，扭了扭有些酸胀的脖子。
    正当此时，就听一声开门的轻响，随后，男人一边擦着头一边走了出来。
    没走两步，他就将毛巾扯了下来，扒拉了一下头发，正巧和坐在茶几边的禹文睿眼神对了个正着。
    秦华茂估计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脚步顿了一下，随后主动打了招呼，早。
    禹文睿也很快就回应了他，早。
    秦华茂走进了才发现不对，青年此时正挤在茶几和沙发之间，坐着一个矮凳，右脚支在外边，整个人都显得非常局促。
    怎么坐在这？秦华茂走到茶几边上，看到青年伸在外边的脚因为他的靠近往里缩了一下，便皱了眉，待会让王姨给你搬张桌子来。
    哦好，禹文睿不自觉地动了动脚趾，视线又重新放到了画纸上。
    这会王姨好像也听到了动静从厨房里出来，先生，早饭已经做好了，是现在吃还是待会？
    等一会吧，秦华茂指了指缩在茶几边的禹文睿，对着王姨说，你去书房里把那个折叠桌搬过来，然后再去把嘟嘟叫起来。
    诶，好，王姨赶紧回厨房脱了围裙，给禹文睿搬了一张折叠桌来。
    折叠桌被安放在沙发附近靠近餐厅的地方，展开之后，桌面也足够他放包和画画了。
    秦华茂再次出现的时候，头发已经吹干，怀里抱着的，是还挂在男人身上不想起来的嘟嘟。
    看样子小孩儿已经醒的差不多，顶着一头乱毛埋在男人的颈窝，被哄了好一会才被放到王姨的手中，大概是被带去洗漱了。
    果然，没过多久，洗漱完终于清醒的小孩儿被王姨带着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边的禹文睿。
    哥哥！小孩儿还是和往常一样，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你来啦！
    禹文睿已经习惯了他的热情，但王姨却没见到过，此刻见嘟嘟满脸笑容地冲向禹文睿，都有些不敢相信。
    小孩儿还不忘注意禹文睿的伤，快到的时候及时刹了车，然后两只手扒在桌子边缘，想去看上边是什么。
    开饭吧，秦华茂开口，顺便拎住小孩儿的衣领后边，不要扒在桌子边上，小心桌子翻了。
    王姨得了吩咐，又去厨房里忙活，禹文睿三人也来到了饭桌旁坐下。
    先端上来的是一碗山药瘦肉粥，紧接着又是一盘小笼包和一杯豆浆，秦华茂先替儿子搅了搅粥，嘱咐他小心烫，又想到什么似的，朝着禹文睿说，你有什么忌口的可以跟王姨说，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告诉她。
    好的，我知道了，禹文睿搅了搅碗中的粥，舀一勺送进口中，不禁在心底感叹一声，好粥！
    做粥用的是米粒细长的籼米，入口绵软细滑，山药片成薄片，没有完全煮烂，还保留了一些脆脆的口感，其中的肉丝还很柔嫩，没有半点腥味。
    再去夹一个小笼包，薄薄的外皮被轻轻咬开，先把里边的汤汁吸干，再一口将整个小笼包吃进嘴中，最是一番满足。
    禹文睿吃的认真，却没想到一旁的嘟嘟也看着他，有样学样地夹了个小笼包，结果不小心被汤汁烫了一下，不停地吐着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