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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宫里太大,走丢了

      俏影刚站直倏地蹲了下去,皇后和李琩媵一前一后,似两团鬼火在幽冥壸上游走,身后跟着一帮唯命是从的公公宫女,但闻碎步声,直至,这身影消失在了尽头。
    “皇上。”
    晁公公拉长了的心碎声。
    “皇后心系皇上,知道你见不得他们,特地留下了姑姑……”
    “滚!除了太医,全都给朕滚出去!”
    咆哮间,太医拎着不大木箱恭谨碎步朝大殿内走去,房间里又是一阵凌乱声响,不过须臾,安静了下来。
    静谧得能听见血流潺潺声。
    “皇上……微臣……”
    唯唯诺诺之音,欲说又止。
    “嗯……”
    从鼻腔里发出来不可一世的睥睨声,拉长的尾音带着疑问,任人听了不住颤粟。
    “幸得德妃娘娘一个月前送来的药草,才得以解了龙体之毒素,按理说,龙体早应该康健,可依微臣观脉象来看,一切正常,微臣实在不知……实在不知这病从何来。”
    良久的静谧。
    太医拎着箱子连滚带爬出了乾日殿。
    “晁公公,薛太医是太医院最古板最不受人待见的大夫,他的话,该是可信的,若说太医院束手无策的事,江……湖术士,罢了,说起德妃,朕怎么还没见李睿晟进宫?”
    “回禀皇上,三殿下前儿个告过假,不小心染疾,怕过了龙体。”
    晁公公回答得小心翼翼,声音最后低得苏宛快要听不见。
    “嗯……他倒是聪明,趁着册封大典进宫,早早请了个安就被朕赶了出去,众多皇子中,就数他就最疏离朕,也最让朕省心。”
    见殿周围再无人靠近,苏宛揉搓着酸麻腿部,一跃而下,猫着身子熟门熟路地朝着后宫方向而去,从前不知,一个人走在偌大后宫错综复杂陌上,寒风萧瑟,隐隐让人颤粟。
    苏宛加快了些步伐。
    早上一别,不见琰王,黄怡被遗落在前殿,她第一次进宫,别走错了地方。
    乾日殿离前殿最远,亦最偏,沿着苏宛现在方向,再穿过后宫围墙,沿着红墙一直走,便能很快回到前殿。
    忽然,紫红幽影一顿,拐到陌旁墙后。
    前方,李琩媵跪地福礼,皇后娘娘弯腰扶起他,咄咄逼人,字字诛心:“起来罢,需要靠本宫眼泪才能救下的儿子,本宫,不认也罢。”
    苏宛突感阴冷缠身,再往里避了避。
    “儿臣知错,接下来……定不会让母妃失望。”
    每一个字,似从李琩媵牙缝里蹦出来,个个嘎嘣脆,苏宛提着裙角的手不自觉紧了紧,身体往墙身靠得更直了些,脚尖突感吃力,眸光中聚集起刀剑相交摩擦出火光四射,穿透深灰薄纱迷雾,杀得那些暗影片甲不留。
    前方的身影分成了两拨,李琩媵待皇后娘娘的身影消失在巷陌尽头,转身向后看向来时的路,抬了抬衣袖,抬眸微敛。
    苏宛收回身子,转身朝着更加偏僻隐蔽的方向走去。
    南宫城门。
    凌晨入宫的马车人员如数候在哪里,琰王坐在车里,指尖一点一点敲打着膝盖,闭目安宁。
    轿帘掀开,凉风习习,闪现斑驳灯光,一抹纤细身影闪现,坐在马车里呵气不断搓着手掌,鼻尖脸颊亦是带了些赤红,自顾自坐在一旁,冲琰王莞尔一笑。
    “本王在宫中遍你不得,所以……你是去递交折子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琰王轻俏地呼出口气,眸光十色。
    “王爷可是高看民女了,宫里太大,又遇上妹妹捉弄,民女走丢,好不容易才跟着人找到了这儿。”
    无辜的眼眸眨巴眨巴,头不自觉垂了下去,手上动作不自觉加快,索性转斜了身子,以避住他探视的眸子。
    “哦?这么说,是有心人帮了本王,却不留姓名?在这宫中,本王不曾得知竟然能得此关照,若有朝一日让本王知晓这等肝胆相照的义兄是谁,定要好声感谢一番才是。”
    苏宛嘿嘿笑着推开了琰王逐渐靠近的炽热身躯,顺着他的精眸,迅速将触及他胸口的手收回。
    “也是,这人确实和王爷同仇敌忾,应该成为至交。”
    目光落在琰王膝上骨节突出、白皙手掌忽地捏成了拳头,连同衣角攥在掌中:“只可惜,父皇下不了手!早知如此,本王就该派人潜入宫中,一举拿下叛臣贼子!此等诬陷本王,逼宫又如何,本王担得起。”
    “不可!”
    苏宛举手试图捂住行腔咬字的琰王,掌心差点抚上那柔泽双唇,隔空感受到了温热,赶紧收了回来,掀帘查看四周,除了周易,没有旁人,她这才缩回身子,恢复了肤若凝脂,眸光水色。
    “民女的意思是,这位置,名正言顺落入王爷手中,才能得到万民景仰。”
    幽凉神情一愣,眼底通明,嘴角弯起怪异唇线,似讽还讥:“可惜了,你只有闲散王爷府的妃命。”
    见她端坐了身子,暗衔冷笑:“若是此话让皇上听到,该是颇为满意,毕竟王爷的刻意疏离,成为了最省心的那位皇子。”
    马车内传出幽凉苦笑,断断续续,忽地戛然而止:“父皇,亲口跟你说的?”
    苏宛敛了敛眸:“民女哪有这般福分,不过是偷听到的罢。”
    抬首,却见琰王目光在别处,气韵深藏,容色萧索:“本王还是皇子的时候,母妃得宠,父皇也常来看望本王,对弈吟诗,倒也快活,可当本王逐渐长大,不光见不得亲身父亲,连同母亲也被冷落。本王……日日梦见昔日时光,不忍心……不忍心看着他眼睁睁看着分离相残而痛苦,帝位本就传嫡传长,本王落得潇洒轻松。”
    上阵杀敌,命在旦夕,好一句潇洒轻松。
    皇命,不能违,亦是不想违。
    苏宛垂首敛眉,陡然发现,她的记忆力,苏亨的影子虚无缥缈得如同不存在。
    少卿。
    下颚被猛地一抬,目光一瞬相触,琰王长驱直入,苏宛亦毫不躲闪,定定得望着他,迎接他赤裸裸的探寻:“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事?”
    紫红裙琚上那原本蜷缩了的手指松了松,苏宛谈笑自若:“那就要看,是谁,做了什么事惹恼民女了。”
    “比如说,适才本王看见苏亨和吏部尚书一起——还偷听到,他们提及你的名字,是和吏部尚书之子的名字连同说出口的,依你之见,会发生什么,又会如何对待?”
    睫如羽扇轻颤。
    避住了眸里一闪而过的阴狠。
    “好端端的,他们提及民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