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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杀逃

      每一个现在活着的人,身后都站着三十只鬼。
    ——《2001太空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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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迭戈西亚并不是所有长老中战斗最强的,却是自保能力最厉害的。
    不同于伊曼纽尔神敛于内的沉默所表达出的理性与坚韧,迭戈西亚的沉默更加无形,整个人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完全让人注意不到他;说话时,却又无端让人联想到一片被狂暴的火烧过的荒野,寸草不生,处处冒着黑烟。
    他的法唱能力,也是比伊曼纽尔的吞噬黑洞还要冷门偏僻的一个——在所有元素之力中最为稀少的混沌之力。
    至今为止,还没有太多法师能研究清楚,混沌之力到底有什么用。
    梁小夏见到这位精灵长老时,微微讶然。
    这么明显的相貌特征,居然在她脑中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含混不清的印象,她甚至都没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和迭戈西亚说过话。
    迭戈西亚自愿跟随梁小夏去危险的丹巴,她也明白长老们的想法,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梁小夏留下了所有会铭文的西晶精灵受泥球管辖,只带着阿德莱德、向导盖丽、无论如何都不愿与她分开的甜甜、新加入的长老迭戈西亚、东雪送出的十位精灵勇士组成的保镖队,启程出发。
    为以防万一,连镜月都被她留下了。
    正与长老们告别嘱咐,梁小夏的长裙摆无风自皱了一下,松松的长发吹起一缕,扫过颈侧……然后长老们都发现,站在他们对面的耀精灵女王的耳尖迅速刷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语气也有些不自然。
    缄默的怀抱从后将她圈住,环着梁小夏的腰和肩膀,没有温度,不可看见,也没有气味,就像是一股绕着她吹拂的风。
    灵魂共鸣传来的情感,让她知道镜月有多舍不得她的离开,她也舍不得镜月。一想到要分开,哪怕只是短暂的,就像是空气突然稀薄起来一样难受,无法控制地焦躁与煎熬,有种不安定地要撕开眼前一切的情绪。
    不过眼下的场面……梁小夏精神中的声音带着微微羞恼,“小树爸爸,别这样,会被长老们发现的。”
    绕着她的风散了,清冷的低语声顺着耳边卷动,在脑海渐起:
    “在这世上,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就没有人能阻止你……记得,月与你同在,我与你同在。”
    长老们都没发现异样,精神侦测扫过去,夏尔陛下身边什么都没有,只有迭戈西亚微微抬头,抿了一下嘴角。
    夏尔陛下身上,还有太多他们不了解的东西。
    ……
    小小的沙撬上挤满了人,戴着面纱的妇女、昏迷中的儿童、受伤流血的战士、神色低沉的奴隶……挤挤挨挨地坐在一起,全都是逃难的白精灵。
    “汉诺依,不能再快一点吗?”
    座位头一个白精灵老者不停向后方的沙丘看去,视线中一串小小的黑点沿着金黄的沙漠起伏,不停向他们接近中。
    “不能了,真的不能了,父亲,这是我们最快的速度,拉里它们已经尽力在跑了!”
    汉诺依甩着长鞭,鞭稍打在雪驼们身上,将雪驼抽得叫唤不停,甚至雪白的皮毛下都现出紫色的淤痕。疲惫的雪驼喘着粗气,努力甩开步子,步履艰难地在滚烫的沙地上印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本来能承载四个人的雪驼沙撬,现在装了整整十二个人,雪驼拉里的年纪也大了,为商队运送好几年的货物,使得它根本无法承受如此高强度的奔跑。
    身后的小黑点越来越大,翻过沙丘后,所有人都看清了这些如同豺狼般咬着着他们不放的追兵,清一色穿着丹巴沙漠骑兵的红色装束,骑着血红丹巴龙马,腰跨没有刀鞘的科里德拉弯刀,银色刀面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刺目的冷光。
    “醒醒,都快醒醒,追兵来了!”
    昏昏沉沉的精灵们都一下子激灵起来,睁大眼睛瞪着身后骑兵们在沙漠上飞驰,一点点缩短他们的距离。
    汉诺依没有回头,沉着脸目视前方,双目已经被额上滴下的汗液刺得模糊不清,手上抽打拉里的劲道又狠了两分,老拉里也感觉到主人一家处在危难之中,口吐着白沫继续向前艰难挪动,身上被抽烂的伤口渗出了血,一滴滴暗红色打在沙地上。
    又前进三百米左右,雪驼拉里长长地鸣叫一声,向主人做出最后的告别,轰然倒地。
    带头的拉里倒了,沙撬猛地停止,其余青壮雪驼见到头驼倒地,焦躁不安地踢着蹄子,无论汉诺依怎么抽打,再不肯前进一步。
    队伍一停,远处的追兵中传来一声欢呼,伴着打马声和金属碰撞摩擦的声音,极快速地向精灵们冲来。
    精灵们都吓坏了,急忙跳下沙撬,迈开双腿四散奔逃。
    汉诺依也跳下车去解套住拉里的绳索,慌乱之间冷不丁地被最外边的雪驼踢了一脚,整个人都从沙丘上滚了下去,脑袋磕在一块大石头上,失去了知觉。
    屠杀却不会因此停止,丹巴骑兵们吆着马,一冲到精灵们附近,队伍迅速四散,挥舞狰狞的弯刀收割生命。
    “杀这些贫民一点意思都没有,呸,又是一个穷鬼。”
    “好歹他们的头颅还是值两个钱的,别抱怨了,咱们能捞些外快,总比辛迪加那些天天挥刀砍头还拿不到一个金币的低等士兵强多了…..该死!又被溅上了!白精灵的血脏的要死,一沾上衣服就弄不掉。”
    两个骑兵一边毫无顾忌地聊着,一边提刀割头,“嘿,这儿还有个女精灵,抱着个小孩。”
    “小孩杀掉,女精灵留下来,让咱们兄弟两个好好放松一下。”
    白精灵女子一把将自己的孩子推出去,眼中含着痛恨、屈辱与仇视,对着骑兵们慢慢解开衣衫,一件件脱下,露出**的酮体。
    “嘿,这女精灵还挺上道的……是为了那个小鬼?”
    一个骑兵对着女精灵扑上来,迫不及待地压住她。旁边的骑兵哈哈大笑,端出背后一直驾着的连弩,一箭射倒了正在向远处逃跑的小精灵。
    孩子死亡,女精灵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张口去咬身上的骑兵,拳脚踢打,被骑兵反手一个狠辣的巴掌打懵了。
    “不听话的臭婊子,你再动一下我就先割了你的头再上你。”
    女精灵不说话了,呆呆地看着天空,骑兵正准备入戏,突然背后疼了一下,倒在女精灵背上再不动了。
    一片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箭落入战场,像马蜂一样绕着骑兵们穿梭飞舞,箭尾高速摩擦空气,挂出一条条弯曲的白痕,穿入骑兵们的头颅和心口,很快就将这群作恶的追兵杀了个干净。
    水蓝色的天空划过两个小黑点,迅速在女精灵视线中扩大,“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该死的,来晚了!”
    梁小夏站在沙地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面部朝下,背上插着一支弩箭的小精灵尸体,这一幕让她的额头直跳。
    迭戈西亚向沙丘边缘看了一眼,径直走去,很快搀扶着一个额头大包的白精灵出来。
    汉诺依捂着额头,视线掠过沙丘边脊重新看到沙撬队伍时,只觉得眼前就是活生生的地狱。
    装着食物的箱子被踢翻了,各种杂物洒了一地,水囊也被戳破,早就流得干瘪,地上躺着的精灵都尸首分家了,没有几具完整的……十二个精灵,除了他以外只有那个带着孩子的精灵妇女是幸存者。
    鲜血顺着沙撬边缘滴答流淌,汇成一片粘稠的,暗银色的水洼。
    他年老的父亲倚靠在沙撬里,手指还搭在扶手上,脖颈上刀切的伤口正对着他,那皮肉灼烧着他的眼睛,让汉诺依甚至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瞎掉。
    眼瞎,心也要瞎了。
    “啊——!”
    年轻的白精灵跪倒在沙撬前的地上,对着天空大声吼着,喊着,直到嗓子都哑得出不了声,又将头埋在沙地上,极为痛苦地呜呜哭着。
    失去孩子的精灵女子坐在地上,裹着梁小夏给的外衣,听到汉诺依哀恸的哭声,一直睁大的无神双眼刷地流出两行清泪。
    “精灵女王,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可是我的孩子已经死了。”
    梁小夏沉默着,只是将这个素不相识的女精灵抱得更紧了。
    三十分钟后,一路跑的气喘的东雪精灵也都寻过来汇合,收拢丹巴骑兵留下的战马,终于有了比双腿快一点的代步工具。
    他们的雪驼和这只队伍的雪驼一样,早就在路上跑死了。
    梁小夏有条不紊地将善后事宜一一吩咐下去,末了看向跟着她的精灵们:“已经快到辛迪加了,接下来,剩下的人都去最近的临时聚集点等我消息,照顾好所有逃难来的精灵,我和迭戈西亚长老去看看情况。”
    “夏尔小姐,我要跟着你。”甜甜一听梁小夏要独自离开,第一个不乐意。
    “我们也要跟着您,保护您的安全,夏尔陛下。”
    跟在梁小夏后面的东雪精灵们也都不乐意,他们一路紧赶慢赶就是为了保护西晶女王,却在梁小夏的指挥下,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后勤人员。
    “辛迪加是集中关押白精灵的重地,不是旅游胜地,你们跟着我,我还得分心保护你们。”
    梁小夏话说得很不客气,精灵们却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都涨红着脸不吭声了。
    她不容大家再反驳,直接对阿德莱德下令,“我不在的期间,临时聚集点中的一切事务由你总管,出了问题,我唯你是问!”
    “是,陛下。”
    阿德莱德恭敬地鞠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等等,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
    汉诺依手里提着一柄捡来的弯刀,半截裤腿还烂着,眼中的光芒像野兽一样又凶又狠。
    “我们是去救人的,你的复仇心态不适合。而且这一路很危险,我不会保护你。”
    “我知道一条直接通向辛迪加监狱里面的路,带我去,我给你们指路。”
    梁小夏盯着汉诺依的脸看了两秒,神情稍微缓和了一点,“希望你不要后悔……甜甜,帮他把伤口处理一下,阿德莱德,给这位先生找一套方便战斗的衣服。”
    “……谢谢。”
    汉诺依沉默着很快换好了衣服,用宽宽的布带一圈一圈将自己的手和弯刀绑在一起。
    他的眼睛里,闪烁的已经不是对生的渴望了,而是赴死的狠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