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卢李辉，回到警局，黄正浩的询问也做完了。
    曹宇达的母亲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不少东风镇的黑历史，让这个只在岭南区有重男轻女名声的村镇，恶名远播全国。
    不过，细细排查她说的几个案子，其实都是陈年旧案
    被打死的女人，和自杀的女人，一说她们姓名，都能直接在当地警察局留有报案存档。也就是说，这都是已经了结的案子。
    第一个以过失杀人罪处理。杀人凶手，那个女人的丈夫，去年已经出狱了，据说在东风镇承包了一片海域，做近海网箱养鱼。
    剩下的女人，喝农药的，跳楼的，一条命不要了，但她们的丈夫依然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还各自都娶了新媳妇。
    所以，刘珠叽叽歪歪半天，只是方便警方确认具体人数，以便应对外界质询。
    警方突破的重点，还是少女侵害案，以及黑诊所鉴别胎儿性别的事情。
    关于黑诊所，刘珠说的很干脆，直接把地址和相关人员捅了出来。
    黑诊所肯定会被一窝端。
    但是，会不会出现另一个违法进行性别鉴定的机构呢？
    大概谁也无法保证。
    有市场需求，就有人铤而走险。
    而另一起未成年少女侵害案，则是这次审讯的核心。
    刘珠似乎也知道，这起案子说透了，她儿子的爹肯定要吃牢饭，说得时候吞吞吐吐，犹犹豫豫，但曹宇达的父母曹二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法盲。
    他非常无知地认为，自己的行为没啥大不了的事情。
    不就是一个没人要的赔钱货，大不了给她爹娘多赔点钱。
    因此，反倒是他，将自己的罪行没有隐瞒地全说了。
    和那几起陈年旧案不同，这起侵犯未成年人的犯罪，就发生在半年之前，受害人至今还在村镇小学读书。
    将刘珠提供的信息逐条记下的时候，黄正浩捏着笔的手指用力过度，险些把纸张都划破了。
    一向乐呵呵笑眯眯的杨晓刚，也满脸阴沉。
    一起留守儿童的侵害案。
    那个被带离讯问室的唯唯诺诺的老头子，是毁灭一个未满十四周岁女孩的恶魔。
    这种案件，经常出现在社会新闻版块。
    网友看过，也会觉得非常愤怒，愤怒过后呢？
    谁能替代这些孩子的人生？
    但是，秦旭读着黄正浩的笔录，内心充满阴云。
    亲手处理这种案子，心中的怒火是看新闻时的数十倍，而那种对无辜少女的不忍，又沉沉压在心头。
    说实话，身为警察，其实心中非常讨厌碰到涉及未成年人的案子。
    无论能不能结案，犯罪嫌疑人能不能受到该有的法律惩罚，他们心里都觉得特别不是滋味。
    第89章 老同学们
    作为一名民警，秦旭的工作，面对这些案件，就算心中恨不得一把枪把人渣败类给毙了，但他们只能保持理智，搜集犯罪证据，将材料送至法院，等待法庭宣判。
    也许能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也许因为某种情况，他们的工作付之东流。
    但心中如何不甘和愤怒，他们的权利范围，只有那么大。
    他们是民警。
    他们没有无限的权利。
    曹宇达父母的笔录做好，两人各有道路。
    刘珠在警局闹了一通，但没有造成较为严重的破坏，批评教育一番，送出门。
    曹二山则送到潮海市看守所，跟他儿子团聚去了。
    现在正值学生暑假，警方联系了这起案件的受害女孩家属，得知女孩到外地打工的父母住处，需要至少两天时间，才能回到潮海市，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
    因此，家暴案引发的后续案情，基本上都弄清楚了。
    连续工作了二十多个小时，秦旭自己还没觉得累，但却被黄正浩给赶出单位。
    “不该忙的时候瞎忙活，等到真正忙起来，就没精力干活了。”黄正浩的原话是这样的。
    秦旭离开警局，却不想回家，他跑到附近商场买了一个硬皮质地的男士单肩包，将装白毛粉红蛛的塑料盒，放进单肩包里。
    他也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小家伙出现。
    弄个单肩包，以后携带它们都比较方便，总不能老揣口袋里。
    除此之外，秦旭还顺手买了两个不大的塑料盒，塞在包里，作为将来可能出现的小家伙的老巢。
    本来秦旭也想让衣兜里的老实蛙钻进去，免得每次那些领导看到小憨蛙蹲在他衣兜里，都觉得小青蛙憋屈，好像秦旭虐待它似得。
    可别看它老实，性格却执拗的很，一点也没有粉红蛛好忽悠。
    送进背包里两次，都自己蹦跶出来，麻溜地钻回秦旭的警服兜里，就是不肯挪窝。
    它不肯走，秦旭还能怎么办？
    只能继续把衣兜贡献出来，给它当窝了。
    秦旭走路的时候，还不时看到，小憨蛙的细长红舌头，像一条小长蛇，从他衣兜的钻出来，奇准地黏住一只从秦旭身边悄无声息飞过的蚊子，然后又缩回衣兜里。
    大概是从结束挖掘之后，小憨蛙就没有腐灵虫吃了。
    所以，平日里看它捕食的频率，大大增加。
    秦旭感知这只小青蛙的心情，完全比不上那十天到处挖虫子时开心美好。
    唉！
    民以食为天。
    蛙也是以食为天。
    那也没办法。
    这种连环杀人凶手，还是以虐杀为爱好的杀人狂，碰上一个，已经是罕见。
    平日里，大部分杀人案，都属于过失杀人，或者激情杀人，很难找到符合小憨娃口味的腐灵虫。
    秦旭从商场出来之后，打开手机，在以前警校宿舍聊天群里连刷了三句。
    【出来出来了，没吃晚饭的赶紧出来了，约起约起！】
    每个人都有宣泄自己郁闷心情的渠道。
    特别是秦旭这样经常接触些阴暗事情的行业，如果自己不能学会开解和放松，估计事情还没做，先要去看抑郁症了。
    秦旭一声吼，其他五名以前在警校的老同学，接连回复。
    【我来也，报地址】——这是秦旭当时的下铺，庞书锋，现在在潮海市消防大队，平日里跟秦旭一样忙得很，倒是没想到今天有空。
    【秦爷，今天难得闲呀，哈哈，我没空，陪我家那位看电影呢！现在在买爆米花。】——这是秦旭当时宿舍里年纪最小的乌常林，毕业后没有从事这一行，直接当起了微商，专门做起警察的生意，好些官方没有配给的装备，比如加绒警服，保暖警裤之类，生意还不错。
    【得，我也下班了，我也去吧，不过要迟点到。】——这是在宿舍跟秦旭关系最好的黄家诺，去年跟秦旭参加统招考试，一同考进警察系统，他在潮海市平崇区静阳分局当民警，基本上工作跟秦旭差不多。
    秦旭当时成绩是校内体训的成绩加了不少分混上去的，黄家诺则是实打实考上去的。
    【在外地，办案，回来再聚。】——这是他们宿舍，哦，应该是他们整一届的高材生李柏澈，出了名的学霸脑，还没毕业，就被香山市警察局刑警队特招。
    【嘿嘿，秦爷，今天上头条了呀？刚才刷手机，还从视频里看到你高大英俊的身影，哈哈哈……】——这是宿舍里出了名的浑人姜小叶，当时也跟着秦旭和黄家诺参加招考，成绩实在惨不忍睹，就跑回老家，说是当辅警，其实给他爹娘的一大片荔枝林当苦力去了。
    说他们之中最闲的人，非姜小叶莫属。
    他除了干活，每时每刻都抱着手机，要么看视频，要么刷朋友圈，要么打游戏，据说前个月刚刚相亲成功，马上让他们几个哥俩准备红包了。
    这不，最早刷到家暴男事件的人，就是他了。
    【什么什么，我刚交班呢？秦爷上什么头条了？我怎么没发现？】庞书锋马上询问。
    【别废话，赶紧发视频。】乌常林发了一个鄙视的表情包，催促姜小叶。
    【我在九水路的胖胖烧烤店等你们。】秦旭听到姜小叶提视频，又想到那个老人渣，决定用最实际有效的方法，撸串聊天来解决心烦事。
    【哈哈，其实我也刚刚看到，刚想跟你们分享，咱们秦爷就冒泡了。】
    大约半分钟，群聊的手机里，一个短视频上传。
    很显然，就是上午那场闹剧。
    【秦爷，气场不错，脾气很好，处置非常妥当。】李柏澈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整天跟命案打交道的警察，但无论是脾气，还是说话的口气，都是最温和的。
    【这么欠揍的老婆子，是老子的话，肯定先上去，啪啪啪先抽几个大巴掌。太特么不爽了。就说我干不了这行，太憋气了。】乌常林年纪最小，脾气最臭，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进体制里，看完这个视频，忍不住大骂。
    【你小子，等会儿给我好好说说。我们警局上周也来了两个老不修，直接在办公室脱衣服，威胁咱们警队大姐非礼他们。那个辣眼睛！！】黄家诺配上一个欲哭无泪，捂住眼睛的表情。
    看到黄家诺的话，一边刷手机一边走路的秦旭，忍不住呛了一声笑。
    他仿佛脑子里出现两个老头在扯衣服，黄家诺惨不忍睹的神情。
    果然，不止他身边的奇葩多，别地方的奇葩也不少。
    宿舍里的六个人，刷屏般聊了一阵，又各自忙碌去了。
    陪女朋友的陪女朋友，玩游戏的玩游戏，干活的干活……
    他们现在刚刚毕业一年，同屋的热乎劲还在，若是三年五年十年过去，各自忙碌，各自发展，话题渐少，估计就没这么热闹了。
    秦旭步行到胖胖烧烤店的时候，庞书锋已经到了。
    东城区的消防队，距离胖胖烧烤店不到两公里，看他大汗淋漓在二楼小窗户上冲他招手，估计是小跑过来。
    秦旭到一楼，先点了一通烧烤必吃的翅中鱿鱼白虾豆腐干羊肉串牛肉串，才踩着烧烤店狭窄的木质楼梯，“蹬蹬蹬”上了二楼。
    皮肤黝黑，一身腱子肉的庞书锋，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得闪光的整齐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