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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1)

      厉扬的情绪沉下来,他想,许尧臣的确有一些过去是他不知道的。从前毫无兴趣的事却在宝相庄严的佛龛前勾起了他的窥探欲,让他在这一时半刻内迫切想知道,许尧臣身上发生过什么。
    找找许尧臣的履历,发给我。
    信息是发给吴曈的,可发出的瞬间,厉扬后悔了,但手指悬在撤回上半晌,却愣是没点下去。
    算了,也就冲动这么一下子。
    冲动虽然是魔鬼,但理智也未必是天使。
    顾玉琢从大殿出来,在门口捡着他的兄弟,挺纳闷,你干什么呢,跟佛像相面呐?
    许尧臣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拜到位了?下一步干嘛,去请符?
    哪那么容易,上面还有两个殿,拜完了才能去请。还得请个正经的,外面那种,不行。
    许尧臣也不知道他这个流程到底对不对,他们仨,三个没有信仰的青年,进了佛门重地,行动指导全靠听说,能靠谱才是真滑稽。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顾玉琢一块儿心病,拿着护身符他就算药到病除了,做兄弟的哪能不奉陪。
    于是三人继续向上,爬山爬的很虔诚。
    顾玉琢是真让陆南川给吓着了,最后见着大和尚的时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说师父你给我看看,缠着我的阿飘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师父对他很无语,念句佛号,没多说,呼噜了下他脑袋,给了他一块护身玉。
    临走,顾玉琢往山头上瞟了一眼,嘀咕:怎么上面还有一座庙?不嫌功能重复么。
    他们下山时候已经不早了,陆续有姗姗来迟的年轻人上山参观。上下行台阶就那么宽,来回行人不打照面是不可能的。
    一开始,还只是三三两两的对他们指指点点,后来有个姑娘拽着男朋友过来小声问是不是顾玉琢,能不能合照时,远处已经有人举着手机在拍了。
    这情况始料未及,三人不敢逗留,一溜小跑往山下蹿。所幸大伙都是来旅游的,碰上明星大多只是激动一下,也不是真正的追星女孩,没人围着他们当猴看。
    跑下山,往车里一坐,顾玉琢摘了帽子抹一把热汗,看许尧臣,你不说跳恰恰进去也没人认识吗?你现在下去给我跳一个!
    许尧臣看他一眼,立刻拉门要下去,顾玉琢嗷一嗓子,我错了,壮士,你回来!
    开车。许尧臣仰回来,把空调拧到最大,找个地方吃涮肉去。
    厉扬始终一言不发,上了车就低头看手机,很专注。许尧臣挺纳闷地从后视镜看过去,见厉扬没甚反应,也就不问了。
    原则上,中午吃什么是得征求老板意见的。
    这是臣哥目前对外公开的履历,您看哪方面需要着重调查。
    [许尧臣.doc]
    厉扬点开文件,快速扫过去,发现许尧臣十八岁前的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吴曈罗列出来的东西甚至找不到一丝不合理的地方。十八岁之后,许尧臣碰上陈妙妙,已经出道了,基本上是生活在大众的视野里。
    台前的事都摆在明面上,无需多问,而幕后,以厉扬对陈妙妙那些零星的了解,他一个怀揣理想的浪荡公子哥,懂规则,却未必肯同流合污。许尧臣碰上的坎儿,多半不在这时候。
    原生家庭,十八岁前的经历,细致一些,包括在校期间的成绩、奖惩,主要找那些没入过档的情况。
    不要跟耀星的人打听,尤其是陈妙妙。
    厉扬很少会以信息形式去通知吴曈办什么事儿,这大概是吴曈跟了他四年多头一次接着这样的安排。
    确实不妥,但当时那一股冲动实实在在地压倒了所有的理性。
    他放下手机,听前面顾玉琢和许尧臣一人一句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脑子里的繁杂都给捋平了,不出五分钟,居然听睡着了。
    车开到地方,厉扬恰好醒了。
    他睁开眼,和许尧臣在后视镜里碰上了视线。一触即停,仿佛黏着住了,避不开。在那短暂的交汇点上,许尧臣敏感地嗅到到了对方的一丝探究。
    厉扬极少会流露这种神情,这隐隐地让他不安。
    走啊,你俩跟镜子里黏糊啥呢?顾玉琢啪地甩上车门,自言自语,天呐,他们狗男男真是令我大为震惊。
    车上一时安静,许尧臣先一步开口:我饿了,咱吃饭去呗。
    走着。厉扬拉开车门,当先下去了。
    两人先后下车,顾玉琢站在涮肉店门口锁他的老帕萨特,伸长手臂,嘟嘟两声,然后帅气地一甩头,进门了。
    不与狗男子为伍。
    第18章
    老式铜锅腾起热气,现切的鲜羊肉下锅,在沸水里一烫即熟,蘸一蘸店里的秘制酱料,咸香微辣,让人吃一口就忍不住想第二口。
    三人在一个包间里,顾玉琢彻底卸了偶像包袱,甩开腮帮子埋头干饭,连眼神也没多分给旁边二位。
    厉扬给许尧臣夹了片烫过的毛肚,明后天什么工作安排?
    明儿上午一个采访,下午录一个本地电视台的综艺,估计到晚上了,许尧臣把毛肚嚼了,说,有点老。后天有个慈善晚宴,估计半个多娱乐圈都得出席。
    可不,我也得去,顾玉琢腾出他尊贵的嘴,隔着铜锅嚷,臣,咱俩一起走红毯不?
    许尧臣冷笑:你问饶姐,她说行我立马挽着你走。
    顾玉琢筷子一搁,问就问,姓许的,你可别怂哦!艹,白天不说人夜里不说鬼,饶姐来电话了,咋办
    许尧臣夹一筷子肉,端着碗看戏,接呗。
    厉扬扫一眼对面的顾玉琢,没做声,剥了头糖蒜,分给许尧臣一半。
    饶晓倩嗓门贼大,顾玉琢开着免提,就听那边嗷一嗓子,你个兔崽子想看我上吊是不是,信不信我明儿就吊你家窗台上!
    顾玉琢扎着两只手战术后仰,啊姐,又咋了。
    有脸问!我说没说,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好么,你跟许尧臣你们俩,跳着小天鹅上山的是吧?还有隔壁厉总,嚯,真帅气,对得起你喊他一声镖哥。饶晓倩活就是一挺机关枪,把在座三个全突突了,你们仨上热搜了,我的傻大儿,动动你的手指,给我滚上去看!
    饶晓倩单方面输出的当口,许尧臣已经把微博打开了。然而还没等往下滑,就看见了那条热搜它骄傲地站在榜三上。
    #沉着兄弟牵手娘娘庙#
    这就叫人挺迷惑了,娘娘庙,谁的娘?
    许尧臣怀着探索精神点开了评论,凑巧,那高赞是条科普,说了这座庙。
    永寿寺上面有个特别灵的娘娘庙,求姻缘的,我堂姐就是在那拜完,遇上了我姐夫,现在超级恩爱,已经有两个宝宝了。
    虽然但是,他们俩是去的永寿寺吧。
    感觉不像,两个人只带了一个保镖,应该是从西边小路上去的,我去过,那边人不多。
    保镖哥哥:我应该在车底。
    本来只是嗑着玩,没想到嗑到比真金还真的。
    我都有点怕了。
    姻缘?要结婚了?
    俩大男人求姻缘,笑不活了。
    我们水蜜桃嗑我们自己的,无关人士请走开。
    别的不说,我就好奇,你们为什么叫水蜜桃?
    [图片]
    图片背景是一箱水蜜桃,近镜头下是被啃了两口的一只。那水蜜桃躺在一个玻璃盅里,身上皮被剥得坑坑洼洼,一看就是个粗手笨脚的货干的。
    去年小顾在房车拍的vlog,后面明明有一箱水蜜桃,两个宝贝偏偏吃了同一个。
    妈呀,这是我们沉着兄弟启航的地方。
    今天,我们都是水蜜桃女孩!
    过节了过节了!
    姐妹们,小声通知一下,画手太太已经出婚礼小剧场了。
    卧槽。
    真的么,那我要去冲了!
    看完,许尧臣就纳闷,现在微博是没人管了么,这种热搜都能让它乘风破浪冲上榜三,擎等着被骂吗?
    果不其然,再往后翻就是普通网友的一片骂声了。
    这对两人来说算不上什么好事。
    虽然现如今年轻艺人们大多是粉与黑粉齐飞,但路人盘对于演员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所谓观众缘,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
    只要是想在演员这条路上认真走的,没有哪个只想靠脸蛋和流量混,毕竟江山代有帅脸出,皮相这东西并不牢靠,实力和观众缘才是硬道理。
    许尧臣是个社畜心态,干这行就是奔着搞钱来的,对他来说流量是虚无缥缈的镜花水月,路人盘是他不敢想的奢侈品,但顾玉琢不一样,饶晓倩从一开始给他设的目标就是冲奖,他得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这事儿是他们俩理亏,没什么好说的。
    饶晓倩挂了电话,陈妙妙的紧跟着就来了许尧臣怀疑这二位前冤家是联手了。
    陈妙妙没饶晓倩那么冲,说话还挺平和,不算大事,只要没人恶意引导,压一压也就下去了。你和顾玉琢这阵子少往一块儿凑,后天的活动有多远离多远,别让人拍着同框。
    许尧臣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知道,还有其他交代没?
    陈妙妙停顿了小片刻,说:厉总对外曝光不多,但难保哪个有心的不会往下挖,你俩近来也少出双入对。说实在的,大众不是接受不了同性恋情,可你这不是你知道分寸吧?
    我有谱,你安心。许尧臣给自己涮了块毛肚,看陈妙妙还没挂电话,纳闷,干啥,舍不得挂?
    做个人吧,行么,陈妙妙拿着经纪人的工资,操着当爹的心,网友把厉总当保镖了,喊得那叫一个欢,你这几天说话办事注意分寸,甭惹他。
    许尧臣无所谓地答应一声就把电话挂了。他发现陈妙妙这贼子在时间的磋磨下已经逐渐奴化,哪怕厉扬没给他们行过什么方便,姓陈的也把他当正儿八经的金主了。
    大概是被下了什么该死的蛊。
    他觑一眼正享用糖蒜的厉总,用一种跳大神作法的心态:呔,停止散发你那迷人的魅力吧!
    厉扬让他盯得莫名其妙,举起一瓣蒜,要么?
    许尧臣伸碗过去,行,来一个吧。
    刚被骂爽了的顾玉琢从对面看过来,你们为什么这么重口味,待会儿亲嘴儿不难受吗?
    许尧臣:还行。
    厉扬:不嫌弃。
    顾玉琢再度被狗男男坦荡的不要脸精神震撼,表示短期内不要再同一张桌上用餐了,影响他发挥。
    餐毕,吴曈带着司机已经等在外面了,顾玉琢的助理也来了,意思是饶晓倩发话,让把他弄回去,在自己眼皮下看着,免得他又搞出幺蛾子。
    三人分道扬镳,顾玉琢回他公寓,许尧臣和厉扬回了澜庭。
    电梯上,许尧臣问:陛下,您不是日理万机么,这大好时光就回去躺了?
    厉扬睨他一眼,休假了。
    许尧臣把视线别开,有几分理亏,难得摸着良心意识到,厉扬的假期是让他给搅合了。可老板却什么也没说,没发脾气没找事儿,显得修养颇好。
    以许尧臣对他的了解,这是不大正常的,他怀疑厉扬在憋着别的什么事。
    许尧臣在暗自揣度,厉扬不晓得他脑瓜子里在转什么,但既然三亚去不成,那干点别的也不是不行。
    进门,厉扬换鞋时候说:叫楼下超市送点菜上来,下午我教你做饭。
    许尧臣觉得他疯了,刚吃完你就饿了?
    你一个成年人,连煮面都煮不明白,不嫌丢人吗?
    许尧臣摆手,转身一屁股砸在沙发上,表示没兴趣,要么外卖,要么下馆子,现代社会还能把人饿死。
    厉扬过去踢了踢他支棱的腿,外卖不合我胃口。怎么,你还指望以后都是我给你烧饭?
    许尧臣抓住了他没说出口的重点,你要在澜庭常住?
    厉扬让他给气笑了,我的房我为什么不能住?
    许尧臣晃着两只脚丫,闭嘴了。他反驳不了,房产证确实跟他许尧臣没啥关系。寄人篱下么,可不得受点气。
    不过这气也受不了多久了,等债还清,他就退圈,回老家去开个赶时髦的澡堂子,庸庸碌碌过完下半辈子。
    许尧臣去拆了一包芒果干,从厨房过来,厉扬已经去书房了,半掩着门,在讲电话。
    不愧是凭个人资产就能压死他一个小明星的资本家,休假都休不踏实,得忙着赚钱。
    他把外卖软件打开,随便挑了几样菜,鸡鸭鱼,并上瓜果梨桃,下了单,等着老板出来带他下厨。
    半小时后,外卖来了,厉扬也从书房出来了。
    菜到了?也行,你自己跟着菜谱先折腾吧。厉扬闷头往卧房走,随便拽了件衬衫西裤,把身上休闲套换下来,看一眼靠在门边的许尧臣,用火注意点儿,别把厨房给我烧了。
    许尧臣很少见厉扬这踩了二踢脚似的样,什么事儿啊,还得你亲自去。
    厉扬抬手把袖扣合上,你但凡花个五分钟了解我一下,也问不出这话了。
    他低头整了下衣摆,抬眼时,眉心那道褶又压出来了。
    从前他们不熟的时候,许尧臣总能关注到那条印记,它就在鼻梁的延长线上,像每一个上位者都要拥有的勋章一样,当那条纹路深下去,许尧臣就知道,他不满意了。
    但厉扬满不满意,他从来不在乎,他们的关系抛开他利用厉扬当挡箭牌欠下的人情,本质上是平等的,表面上的伏低做小对许尧臣来说,无非是个情趣罢了。
    许尧臣斜仰起脸,打量他。窗外的光投进来,被家具切割出暗影,在许尧臣脸上落下一道明暗线,让他的表情显出几分刻薄来。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小声说了一句,声音低得像无所谓的一声叹息。
    厉扬蹙着眉看过来,并没听清他说什么,可也没功夫跟他掰扯了。
    他拎着西装往外走,许尧臣就趿拉着鞋跟到电梯间。门外,他拄着厚重的门板,问:还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