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俊楠曾不止一次当面骂他，次次都没得到回应，那感觉就像泥牛入海。

    可这会儿当事人倾身过来，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眸里蕴藏星点笑意，凝视自己等着答案的时候，马俊楠罕见得失语了。

    嗯？顾司没得到回答，微有些疑惑。

    马俊楠立刻回过神来：不爱交流，跟哑巴似的，这样我怎么教你？

    那现在呢？顾司又问。

    马俊楠冷笑：凑合吧，再等等看，等第二次选拔赛结果出来，就知道你行不行了。

    顾司笑了：那行，走着瞧吧。

    马俊楠撇过脸不看他，语含傲娇：谁怕谁，就怕到时候你被淘汰，笑不出来。

    顾司莫名觉得这又是个flag，那他大概能在这节目里笑傲江湖到最后。

    入夜，一道黑色身影鬼鬼祟祟溜进导演组放道具的房间，几分钟后，黑色身影又悄然溜走了。

    夜尽天明，吃过午饭休息一小时后，工作人员来寻他们，说去后台准备化妆，三点准时开始直播，公布选拔赛结果及第二轮分队情况。

    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值青春年少，基础底子好，几乎不用化妆，统一着装后，就在后台等着三点到来。

    马俊楠捏着佛珠，在几人身边念念有词。

    宣之海捂着耳朵，满脸不堪其扰：你干嘛呢？

    马俊楠停下回答：我祈祷不会跟张红易他们分到一起。

    盛老师不是说不会了吗？宣之海说。

    顾司帮忙回答：他直觉会出事儿。

    虽然话被抢了，但马俊楠并不生气，反而附和道：昨夜我梦到跟他们组队，一下子夜半惊醒，那种感觉

    马俊楠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连说几声阿弥陀佛。

    顾司忍俊不禁，忍不住开导：你想想跟张红易组队，镜头不就多了吗？

    我呸。马俊楠不屑，跟那种人同框，恶心。

    顾司垂眸笑了下，这时便看见从门口进来的张红易，对方身后跟着个俊秀少年，两人看过来，一人不怀好意，一人温和有礼。

    看见张红易的眼神，顾司缓缓皱眉，要出事。

    第3章

    你看什么呢？旁边的马俊楠问，顺着方向看过去，嗤笑道，原来是仇人见面，那你继续看，等会他要真找你麻烦，千万别怂，这会儿后台直播摄像头没开，怼他就行。

    顾司不知何时给了马俊楠一种他是怼挂的错觉，仿佛他随时随地都能轻松怼人。

    他是导演儿子，我要当着众人面怼他，不是自断后路吗？

    马俊楠闻言笑了：你该不会以为食堂闹那出戏后，导演还能心平气和的待你吧？你在网上风评确实不错，很多人喜欢你，可这也不能成为导演放过你的理由，一个节目里讨人喜欢的人很多，比如我。

    说事情就算了，还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不觉得今天化妆老师给你上妆都要多费点粉？顾司说。

    马俊楠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可能是

    剩下的话自动消音，顿时明白他的意思，直接上手捏他肩膀：等等，你什么意思？明里暗里说我脸大呢，顾司，这两天小爷给你脸了是吗？

    顾司身形一侧，躲过马俊楠的手：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你马俊楠窒息，明明是想给他点教训，怎么到他嘴里就成动手动脚了？

    马俊楠十分怀疑他跟自己脑回路不同，刚要呵斥他几句，便被不速之客打断。

    这不速之客今天穿得喜庆，一身鲜红西装，要说人生的白穿什么色都能镇住，张红易皮囊一般，皮肤让人艳羡，白嫩如鸡蛋。

    但表象遮不住骨子里的恶劣，张口就败絮其内：顾司，就算你不让出参选资格，我哥们还是进来了。往后大家见面时候就多了，你千万要睁大眼睛看路，否则一不小心可能摔死了。

    顾司，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马俊楠左闻闻右闻闻，满脸厌恶，往张红易面前凑了下，跟被熏到似的倏然往后退，哎呦喂，好大的味儿啊。

    顾司见这等浮夸演技，想笑又怕马俊楠傲娇丢脸色，只能忍笑配合出演：是啊，我也闻到了，像谁家餐桌上好几天没收拾的剩菜剩饭，那个味儿，啧，绝了。

    是吧？不是馊味，我觉得很可能都臭了。马俊楠边说边冷眼看张红易，是真的瞧不起这号人。

    听听刚才说的话，显然是要用别的手段将顾司留在节目组，再伺机报复。

    选秀节目能做的幺蛾子不计其数，以张红易的手段，顾司很可能不是对手。

    倒不是说手段比不过，是背景。

    张红易他爸在圈子里混过不少年，人脉和资源都不差，要真想为儿子出气，来一手封杀，那顾司这辈子偶像梦就没了。

    马俊楠自己是个追梦人，很明白梦破碎的那种绝望感觉。

    说是不喜欢顾司，却更讨厌张红易，再说他还想看顾司手撕张红易，最好能将人给撕出去，不祸害这节目。

    马俊楠小算盘一套套的，殊不知在顾司眼里，这不过是个小孩儿过家家。

    顾司眼瞅着张红易满脸涨红，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上面青筋隐约爆出，似有动手的意思。

    他微微上前挡在马俊楠身前，以防止张红易暴走起来伤到不必要的无辜人。

    他这举动引得张红易瞪圆眼睛，里面满是愤懑，恨不得吃掉他。

    顾司平静回望，坦然处之，眼底酝酿着郁色，明显气势逼人也不相让。

    两人争锋相对，动手一触即发。

    这时，站在张红易身后一直没出过声的俊秀少年伸出嫩白的手，拉住张红易的袖子，嗓音软软还有些奶声奶气：红易，直播快开始了，顾司和我们同个公司，闹出事不好看，还是说你想被叔叔批评了？

    一提到张导，张红易脸上浮现出挣扎，由此可见平时没少被教训。

    叔叔赏罚分明，你别乱试探啊。少年又说。

    张红易彻底死心，又觉得就这么被劝说走显得很没面子，学着中二少年放狠话：看在岑淳帮你说话的份上，今天不和你计较！

    别啊。顾司微笑说，我不要他帮着说话，很想知道张少爷和我计较起来是什么样的，择日不如撞日，就这会儿让我涨涨见识吧。

    嘈杂一片的后台刹那安静下来，本着看戏精神的不少人张大嘴巴。

    顾司这是直接跟张红易杠上了啊。

    这也太刚了，节目直播就快开始，这个节骨眼上，明摆着不给张红易台阶下。

    从另一方面来说，顾司要给张红易一个教训。

    先前张红易没少肆意妄为欺负他，抢夺饭卡不给饭吃，弄脏床铺不给觉睡拍校园霸凌电视剧里面的恶霸同学都没张红易来得烦。

    顾司忍气吞声不反抗，引来张红易变本加厉。

    昨天食堂那一出反击，众人只当昙花一现，没想到今天顾司上演更为刺激的反击。

    众人内心疯狂为顾司打CALL，刚他！

    近百号人的后台弥漫着剑拔弩张的味道，似没人注意到布置在角落的摄像头下方红点在闪动。

    张红易愣了下，难得给双方个台阶下，居然被这种方式拒绝，趾高气昂的气劲一上来，谁也拉不住。

    张红易猛地往他面前一站：你这个人是不是几天不挨教训就浑身不舒服？

    顾司轻笑：听这意思，张少爷是打算弄死我了？

    呵。张红易狞笑道，你以为我会让你那么容易死掉吗？那也太便宜你了，你不就是想出道吗？我知道怎么出名才最快，还能让人记得住，看你这张脸，天生适合躺在男人身.下边！

    顾司面不改色回怼：看不出来张少爷博学多才，没少研究出道办法，连这种路数都想过。

    别把我想得那么恶心，这辈子我最讨厌的就是同性恋！倒是你很适合，这脸不做受可惜了。张红易自以为高高在上道。

    顾司微弯眼眸笑了下：我倒觉得你更恶心。

    当前故事背景可是同性可婚，圈内不少有名人士都是同性伴侣，张红易这话要传出去了，那张家的房子就得塌。

    张红易顺风顺水到十七岁，少有被人当面怼的经历，大脑当场充血，抓住顾司的衣领，拳头砸了过去。

    你说谁恶心？我看你就是欠打，那几次没把你打乖，今天我非要把你打到叫爸爸！

    狠话谁都会说，端看能不能做到。

    张红易还把顾司当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软柿子，任意揉搓，当他惊讶发现拳头被拦住，手腕被铁钳般捏住时候，内心没有慌得一笔，全是恼怒。

    他想，顾司这丫的是疯了吗？敢当众反手。

    然而顾司不仅还手了，还套用在食堂同样手法，将他以甩麻袋方式再次丢在地上。

    顾司整整被扯凌乱的衣领，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俯身看回不过神的张红易：不好意思，想当我爸爸，你还没资格。

    张红易大概脸上空白了三秒，撕破喉咙喊道：啊，好疼！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要被打死了，快救命啊！

    这是打不过要叫人啊。

    众人内心不耻，没人敢站出来为顾司说话。

    这事儿发生得太快，等事态定格，岑淳赶紧去扶张红易，这边马俊楠挺身而出：你可真有脸贼喊捉贼，打人在先，打不过又喊救命，你这么不要脸，咋没参加吉尼斯世界纪录呢？只要你去保证蝉联冠军，没人能打破的那种。

    张红易算是看出来了，指着顾司就骂：我当你哪来熊心豹子胆敢还手，原来傍上马俊楠了啊，也难怪我说同性恋恶心，你说我更恶心，敢情你两搞在一起，我呸，真恶心！

    被人平白无故泼脏水，这谁能忍？

    马俊楠为名誉也要上手，刚要抬腿给扶着腰起来的张红易再来一下子，被顾司拉住了。

    顾司刚才直起腰身时候，接受到系统提醒，出现新的支线任务。

    支线：平定网络舆论风波。

    这个支线任务出现的很蹊跷，顾司思索不到几秒，下意识看向摄像头，闪动小红点表明摄像头正常运转，摄像头连接的是调试好的直播画面。

    也就是说不知什么时候后台发生的事被播了出去。

    想到这，顾司制住马俊楠的自毁形象，事情到这地步，他身为当事人早就摘不出去，不如再来点干脆的。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你说话前动脑子了吗？他问。

    张红易揉着腰，疼痛让他面目扭曲：要不是他罩着你，你敢那么狂？

    顾司拍拍马俊楠肩膀，让人到宣之海那边去，免得再被误伤。

    他往张红易面前走了一步，不知是怕还是被吓到，张红易条件反射往后退。

    顾司见状又笑了下：怕什么？只要你不先动手，我是不会还手的，我爸妈和我说不能像个神经病一样，无缘无故先动手打人，你放心好了。

    有被内涵到的张红易气得站直身体，指着他咬牙切齿：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说话？顾司，今天之后你别想有超过两分钟的镜头，想出道？我看你还是去想出家更快点，今天我就把话撂这了，看谁敢帮你！

    顾司惊讶：张少爷真有本事，我好怕啊。

    你！张红易让他这贱兮兮的表情气得够呛，还要再放点狠话，便见工作人员火急火燎跑进来，有扛着小梯子的，也有拎着工具箱的，直奔摄像头所在地方。

    张红易呆了下：干什么？

    工作人员一看问话的是他，脑袋大了一圈：电脑出问题，自己开了直播摄像头！

    张红易还没消化完，聪明人都转过弯来了，看向他的视线里目光各异，多数都是心灾乐祸，这让张红易莫名慌神。

    设想被验证，顾司揉了下额角。

    昨晚他研究过系统，这是个不会说话的游戏面板系统，不搞事，能随机应变，也能在关键时候提供特别帮助。

    刚才的支线任务看似是顺应大趋势产出的，其实也算侧面提醒他摄像头的事儿。

    要不是任务提醒及时，恐怕

    那是谁弄坏导演组的电脑？

    顾司不相信这是巧合，张红易的挑衅离不开岑淳，直播会不会也跟岑淳有关呢？

    他看向扶着满脸恍惚之色的张红易的俊秀少年，面容姣好，眼神干净，看着倒真是天真无邪。

    哎，你是不是知道摄像头坏掉了？马俊楠凑过来低声问。

    顾司垂眸瞥对方一眼：你当我是神呢？

    马俊楠半点不生气：真要谢谢你拉我一把，不然人设就崩了。

    顾司多少了解过圈子的事儿，知道面对镜头时候，公司会给旗下艺人立人设，像马俊楠这种，就是清新不做作的富家小少爷。

    要他不拦着，别说人设崩塌，那简直天雷滚滚。

    他是针对我，你受牵连是无妄之灾，不能让你替我背锅。顾司随口解释。

    这话落入马俊楠耳中，又有一番别的意思。

    他这么为人着想，自己还怀揣小算计，实在有些惹人讨厌。

    马俊楠不禁扪心自问，要自己换做是他会怎么做，此时此刻，马俊楠再次意识到眼前的顾司和先前有多不一样。

    我估计现在网上炸了。马俊楠说。

    他们参选第一天就把各种通讯工具上交，无法得知网上怎样。

    就刚才那些画面，想也知道会怎么样。

    顾司看眼终于回过神来彻底呆傻掉的张红易，摇摇头：炸了也应该。

    话是这么说，马俊楠很担心：我怕节目会被拖垮。

    导演组不是傻子，现在见不到他们人，估计在开紧急会议，想着怎么处理这次事故，热度那么高的节目，不会说没就没。顾司说。

    像这种有好几个大老板共同投资的节目，公关部也很厉害，有扭转乾坤的强悍能力。

    就算现在网上骂翻了天，有公关在，再配合他跟张红易塑料出演下，估计能救回来。

    顾司差不多能想到救急办法，不过呢，到时配不配合是他说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