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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9)

      我在美国。祁阔说,研究量子传送。

    那时候你和伴侣就已经分居了?严朗问。

    祁阔努力回忆当时自己随口撒了什么谎,他说,啊,嗯,对。

    严朗疑惑地转头瞥他一眼,继续问:那你

    小炒肉盖饭,肉多一点。祁阔抢过严朗的话头,推着严朗把餐盘递给打饭的阿姨,别问了他快要编不下去了。

    严朗的注意力转移到香喷喷油亮亮的辣椒炒肉上,他吸吸鼻子,说:好香啊。

    小伙子多吃点。打饭阿姨笑呵呵地挖一勺肉扣在米饭顶部,递给严朗。

    谢谢。严朗说。

    祁阔生怕严朗继续刚才的审讯,他说:你去那边拿筷子,占个空位。

    哦好。严朗端着餐盘走向消毒柜,从里面拿出两双筷子和两个勺子,转身找到一张空桌坐下。

    远处杨宜看到严朗的背影,犹豫片刻,站起来又坐下,最终,她走到严朗身旁,拍了下严朗的肩膀:严警官。

    杨老师。严朗抬头,找我有事吗?

    你和祁工聊得怎么样?杨宜问。

    我能理解他的想法。严朗说。

    你还年轻。杨宜说,人类的未来也不是你的责任。

    其实这个风险,半个月前祁哥就告诉我了。严朗说,我思考了很久,不是拍脑袋决定的。

    那就好。杨宜说,谢谢你为人类做出的牺牲。

    祁阔端着餐盘在严朗对面坐下,杨宜看他一眼转身离开,祁阔:?

    杨老师是个好人。严朗给杨宜发了张好人卡。

    她刚刚看我的眼神像看人贩子。祁阔说。

    盖饭好吃。严朗用勺子把米饭和炒肉拌匀,挖一勺放进嘴巴,眯起眼睛咀嚼。

    祁阔学着严朗的样子拌饭,他说:估计一直到收束计划正式落地前,杨工都不会再理我了。

    第33故事会

    这边。祁阔站在放映室门口,身材颀长,腰杆笔直,他穿着一件熨烫舒展的白大褂,一副无框眼镜下一双浅褐色的眼珠,整个人显得疏离冷淡。

    严朗走过去,凑到祁阔耳旁小声夸赞:你今天穿得好看哦。

    祁阔抿起嘴唇,眼中浮起一抹笑意,说:进去吧。他牵起严朗的手,说,我腰也很细哦。

    严朗抬手捂住耳朵,撇开头不看祁阔。

    可爱极了。

    祁阔抬手摸摸严朗的头发,坏心眼一丛丛冒出,又被他暗暗压下。

    他要相信严朗,解决人类的困难后,他们有着漫长的相处时光。

    放映室没有灯光,一片漆黑,祁阔牵着严朗走到沙发旁坐下,说:七号的故事是录像形式,类似于审讯,你可以发挥你的专业特长。

    影像投射到幕布上,画面中央浮现出七号的身形,那是一个看起来刚成年的小姑娘。

    我叫黄恬惜,是学生。七号说,她有些紧张,左手和右手的手指缠在一起,我考上了耶鲁,打算去美国读书。

    这是个小学霸。严朗说。

    画外音是温柔的女声:你可以简单讲讲你记得什么,从那天你到达机场开始。

    现场是引导员的声音。祁阔说。

    我、我到达机场,我打车到的停车场。黄恬惜说,我本来想让师傅停在临时停靠区,直接拖着箱子进机场,但那天我的箱子卡在后备箱拿不出来。

    临时停靠区最多停十分钟,我们没把箱子拿出来,司机师傅没办法,又把我拉到停车场。黄恬惜说,停车场和机场大厅相距不远,一个路口的距离。

    我带了一个28寸的行李箱。黄恬惜说,我和司机师傅两个人抬不出来,一个男人过来帮忙,他和司机一起把箱子拿出来。

    我当时特别感谢他。黄恬惜说,她缓慢眨眼,眼神不经意地瞟过镜头。

    她在犹豫。严朗说。

    画外音问:然后发生了什么?

    我拖着箱子往外走,那个男人没有出去,他留在停车场。黄恬惜说,我走到门口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我想给他买瓶水表示感谢。我的飞机还有两个小时起飞,所以我并不着急。

    他没有看我,只是站在原地看手机。黄恬惜说,当时天气很热,这么热的天站在太阳底下看手机,我觉得很奇怪,但我没有多嘴,就离开了。

    当我走过马路,到达机场大厅门口。我听到一阵喧闹,转头看到,刚刚帮助我的男人拿着一把菜刀冲进人群。黄恬惜说,我当时非常震惊,我第一时间怀疑我的眼睛是不是出现了差错,怎么会呢。

    黄恬惜说:怎么可能是他呢?

    画外音说:你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我以为他是好人。黄恬惜说,我知道人性复杂,但这就发生在我身上,前后不超过十五分钟,他从一个帮助我的好心人,变成一个杀人犯。

    就在我面前!黄恬惜说。

    画面外的引导员递给她一杯茶舒缓心情。

    谢谢。黄恬惜说,我掏出手机报警,我应该是第一个报警的,因为手机就在我手里。我记得,现场有个警察制止了他。

    是的。画外音说。

    那个警察活着吗?黄恬惜问。

    这个录像就是给他看的。画外音说。

    啊,这样。黄恬惜调整坐姿,特意坐得笔直挺拔,她看向镜头,你好,警察叔叔。

    祁阔没绷住笑出声:警察叔叔。

    严朗:

    谢谢你。黄恬惜局促又真诚地说。

    纵使隔着屏幕,严朗也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

    祁阔伸手捏捏严朗的耳朵,真是容易害羞的大狼狗,一句真挚的谢谢就能惹得他找个地缝钻进去。

    继续看吗,后面还有九号和十号的影像。祁阔说。

    要看。严朗说,应该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内容。

    是的。祁阔说,看看吧,也许有用。

    锚点九号是一名六十多岁的大爷,他坐下,双手握住引导员递来的纸杯,吸溜一口茶,说:找我什么事?

    您还记得去年端午节上午发生的事情吗?引导员问。

    去年端午节上午?大爷挠挠头,啊我记得,我追了一上午阿毛。

    阿毛?引导员问。

    我儿子给我买的一条狗,这么高,这么长。大爷比划道,他说这狗叫什么来着,哈哈士奇!

    他工作忙,这狗待在家闹腾,他养了两个月实在受不了,就带回来给我养。大爷说,我儿子说这狗要天天遛,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正好我平时喜欢锻炼身体,想着养条狗也没什么。

    谁知道这狗,就离谱。大爷拍大腿,它太大了,我拽不住它。那天上午它看到一只小黄猫,吭哧吭哧追上去,差点把我拽倒。

    是指去年端午节那天?引导员问。

    对,就那天,它蹿到一个外国小伙子身上。大爷说,那个外国人一头白发,看脸是个小伙子,脸细溜溜的一条,像被门挤过。大爷边说边比划,硬是把冷静的引导员逗笑。

    那个人怎么说?引导员问。

    我那狗有八十多斤,又肥又壮,撞到那个外国人身上,他纹丝儿不动。大爷特地强调儿化音,我一个劲儿给人道歉,吓得我啊。

    然后人家没说话,摆摆手走了。大爷说,我把我家傻狗训了一顿,它不太服气的样子。

    你在哪里遇到的外国人?引导员问。

    我住在机场旁边,平时遛狗也是往机场方向走。大爷说,快到机场了吧,在机场高速的一个岔路,往里面走没有路,是一片绿化带。

    唉,可惜了我的傻狗。大爷叹气,它去年冬天走丢了,再没回来。

    绿化带?严朗肩膀撞了下祁阔,你那有延宁机场的地图吗?

    有。祁阔说,他摁下录像暂停键,打开手环调出地图,投射到空中,机场高速的岔路口我找找。

    大爷撞见的外国人应该就是Isaiah,他的相貌非常好认,银灰发,窄脸。严朗说,绿化带里出现一个外国人,这本身就足够可疑。

    这里。祁阔将地图放大再放大,指着距离T3航站楼不远的一处树林,那里从高速路延伸出一个未修完搁置的岔路口,他的手指顺着岔路口的树林带向上滑到T3航站楼,这里距离航站楼只有一公里半。

    他出现在那里是为了潜入航站楼。严朗说,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避过了国安局的检查,上到楼顶。

    不知道他躲没躲过病毒。祁阔说。

    大爷后面还有话要说吗?严朗问。

    祁阔摁下播放键,画面里的大爷说:这场病挺邪门,我儿子年前走的。他愉快的情绪低落下去,塌下肩膀,抬手抹抹眼睛,留我一个老头子,如果能交换,我愿意代替我儿子走。

    年轻人才能创造未来,我这都退休的人了。大爷说,有什么用呢?

    引导员干巴巴地安慰:会好的。

    会好的,快点好起来吧。大爷说,我还要去找我的狗呢。

    第34章 故事会(二)

    快点好起来吧。严朗重复一遍大爷的话,他转头看祁阔,我什么时候能回到过去?

    设备调试需要半个月。祁阔说,就快了。

    严朗站起身,抻个懒腰,问祁阔:我出去接杯水,你想喝什么?

    豆浆。祁阔说,食堂有。

    好。严朗走出放映室,约莫两分钟,他端着两个玻璃杯走进来,一杯豆浆一杯纯净水,递给祁阔一杯,我给你加了一勺糖。

    祁阔喝一口豆浆,严朗挤坐在他身边,问:甜吗?

    甜。祁阔说。

    有我甜吗?严朗问。

    祁阔笑得拿不稳杯子,他偏头看严朗:跟谁学的?

    严朗缩缩脖子,失落地说:我不甜吗?

    甜。祁阔说,腾出一只手去捏严朗的脸颊。

    严朗打开手环里的收藏书籍,《经营亲密关系的100个小妙招》,他说:这上面写的。

    虽然祁阔很喜欢严朗的调情小问题,但他还是触摸光屏删去了书籍,说:你不用看这个,你本身就很好。他更喜欢自然状态下的严朗,清凌凌的,像一泓山泉水。

    严朗仰头喝一口水掩饰羞涩,他转移话题问:锚点十号目前是什么情况?

    她是机场清洁工。祁阔说,他拿起遥控器,我们继续看。

    荧幕中一个约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拉开椅子坐下,引导员递给她一杯水,她局促地说:谢谢。一口四川方言,她的手指短粗,皮肤粗糙黝黑,长相淳朴憨厚。

    您不要紧张。引导员说,您记得去年端午节发生的事情吗?

    不、不太记得。女人摇头。

    您想到哪说到哪。引导员说,那天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听到奇怪的动静?

    遇到几个外国人。女人说,我只记得这个,因为他们穿得和别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引导员问。

    他们穿着长袍,但不是脑袋上顶个黑圈的阿拉伯人。女人说,黑色的袍子,迁银边,背后有个图案,一个黄圈一个黑三角形。

    您可以画一下。引导员递给她一支笔和一张纸。

    女人拾起笔,在纸上画出图案,一边画一边念叨:那天我正拖着地,他们从我刚拖完的地方走过去,袍子铺在地上,也不怕脏。我提醒他们别踩我拖过的地方,他们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我一句也没听懂。

    纸上一个正圆,上面叠放一个等边三角形,三角形的角突出圆外,严朗皱眉,像像Carlos锁骨处的纹身!Carlos锁骨的纹身仅露出一个尖角,正好是等边三角形的一个角。

    我就记得这么多。女人说,好了吗?我还得回去给娃儿们做饭。

    十号是成都基地幼儿园的厨师。祁阔解释。

    您还记得当天发生的其他事情吗?引导员问,这件事非常重要。

    不记得了,那天也没发生什么事啊,我离门口远得很,那边吵吵嚷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女人说,你应该去问问站在门口的人。她站起身,朝镜头挥挥手,我走了。

    祁阔摁下暂停键,无奈地说:这是最难沟通的一位锚点。

    她提供了一个关键线索,如果Carlos的纹身和这三个人长袍上的图案一致,说明当天有三个成员来到了机场。严朗说,这三个人可能与Carlos接头,或是监控Isaia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