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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3章 目的

      想到自己的妻女,想到如果自己拒绝秦松的要求,妻女会过得生不如死,唐景羽原本颤抖的手逐渐平静了下来,沉声说道:“是,大人,罪臣从命。”

    “好。”秦松笑道:“唐侍卫果然深明大义,知晓白莲教于国于民都不利,怀忠君爱国之心愿意剿灭白莲教山东坛。”

    秦松连连夸奖他几句,又吩咐道:“本官才注意到,为何在唐侍卫的脚踝间缀上了铁链?快解开。唐侍卫如此深明大义之人,岂会作乱?”

    “大人,”他身旁一个狱卒才说了两个字,注意到秦松的表情,忙弯下腰解开了唐景羽脚踝间的铁链。

    “多谢秦大人。”唐景羽道。

    秦松又同他说了几句话,再次从身上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他道:”这封是莫离的妻儿给他的家书,你交给莫离,劝他同你一道回山东,协助当地衙门剿灭山东坛。”

    唐景羽的手又颤抖起来。让他自己答应去山东对昔日的好友挥起屠刀不算,竟然还让他劝说其他人也去屠戮原本的同道。这一瞬间,他很想杀了面前的秦松。他知道秦松曾经上过讲武堂,也习练过武艺,但他对自己的武功有信心,一定能够在护卫反应过来前杀了秦松。

    但他不敢动手,他一动手,不仅自己必死,妻女也不可能活命。唐景羽只能慢慢止住自己的愤怒之情,又低声答应道:“是,大人。”

    “好。”秦松又夸赞一句,对他说道:“既然唐侍卫愿意继续戴罪立功,岂能还住在这里?在锦衣卫衙门中挑选一间,不,两间房屋,供唐侍卫与莫侍卫居住。再拨两个小厮,伺候唐侍卫与莫侍卫。”又对自己的随从吩咐道:“为唐侍卫与莫侍卫准备两身干净的锦衣卫校尉衣服,一个时辰之内送到为二位侍卫准备的房内。”

    “多谢大人。”唐景羽又行礼道。

    秦松最后点点头,转身离开这里。唐景羽看着他的背影,攥紧了拳头,但过了一会儿仍然松开,问狱卒道:“莫离住在何处?带我去。”

    “唐侍卫请跟我来。”狱卒态度和蔼地说道。

    “大人,适才对唐景羽也太客气了。”秦松的一个随从忿忿地说道:“他也就是一个白莲教徒,还曾隐瞒身份潜藏在汝南王殿下身旁,只是最后反正了而已。如何值得大人这么客气。“

    “你懂什么。”秦松笑道。不过虽然他这样说了,也并不觉得唐景羽能怎么样。他毕竟是当今陛下的亲信,就算去外地任官也不必害怕一个反正的白莲教徒。他只是出于小心谨慎的习惯对唐景羽客气而已。

    “除唐景羽与莫离外,其余倒戈的白莲教徒也都让他们换上锦衣卫校尉的衣服,分别派去各省。”秦松又说起了正事。他腊月二十八一早从京城出发,第二日凌晨抵达苏州城,睡了两个时辰后先见过了已经到任的苏州知府、苏州府通判(朱楹已经离开苏州返回京城),之后与随从一起挨个见临阵倒戈的白莲教徒,从中选定可以信任、至少不敢再反叛的,最后才见的唐景羽。

    “是,大人。”随从忙答应。

    秦松又吩咐了几件事,一路回到自己的住所,想了想决定召见在苏州还能动弹的所有锦衣卫校尉,当众勉励他们一番,而且宣布赏赐。他正要命人传他们来,可忽然一个下人走进来,行礼道:“大人,会稽男萧大人求见。”

    “快请。”秦松忙道。萧卓这次立了功,爵位也要升一级,比他爵位还高了(秦松有男爵爵位),又是驸马之父,可不能怠慢。

    “见过秦指挥使。”萧卓走进来笑着行礼道。

    “见过萧爵爷。”秦松还礼。

    他们二人寒暄几句,秦松道:“萧爵爷,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九,明日就过年了,你也不像我身上还有差事不能与家人一起过年,怎么还没有回京?”

    “过一会儿我就回京。”萧卓因秦松是锦衣卫指挥使,一向不与他称兄道弟,“只是有一件事我实在忍不住要问一问秦指挥使:陛下对李家到底如何安排的?可会封赏?”

    “此事自有陛下乾纲独断,岂是臣子能置喙的?”其他人透露陛下下令保密的消息处置未必会很重,但他若是将允熥吩咐的话忘了,明里暗里受到的惩治一定最重,绝对不敢说。他甚至狐疑地看了萧卓一眼:问密探头子这样的问题,而且是在屋内还有旁人的时候,你是受了皇上密令来试探我的么?

    “哎。此事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萧卓叹道:“所谓金口玉言,若是已经拟成圣旨下发,陛下绝不会收回,也没有因为同一件功劳奖赏两次的规矩。若给李家的赏赐低了,我于心不安。”

    秦松想了想陛下给李家父子的赏赐“加封李泰元为男爵,世袭罔替;另加封李孝行五大夫爵,赐骠骑将军阶,升授金吾将军,加授龙虎将军,还要任命他官职”,觉得对没有任何功名的人来说已经很高了,出言道:“萧爵爷放心。陛下一定会秉公奖赏立功之人。”

    若是平时,萧卓应该已经明白秦松的潜台词了,可今日也不知怎的,他又说道:“哎,陛下当然圣明,只是当时与反贼搏杀的惊险之处,写在纸上的奏折未必能完全体现出来。”

    “而且这两日情形又有所变化。”萧卓继续说道:“李孝行原本看着没受什么伤,可就在前日忽然昏倒在地。我忙请医生去检查,发觉他一侧的肾被伤到了。”

    “这可是很重的伤。”秦松道。

    “谁说不是。好在人有两个肾,而且这个肾也只是受创,不是完全不能用了,但身子也会比过去差些。当初从李家借人的时候,我可是保证将李孝行全须全尾的还给李泰元。可他这虽然没有断手断脚,可也是重伤。我都无颜见李泰元了。还有那些跟着我打反贼的李家族人,虽然在打斗前也明白必定会有伤亡,可见到有人横死还是于心不忍。为了弥补我的过失,肾是无法恢复原状了,战死的人也不能死而复生,我也就只能求陛下给李家的赏赐厚一些。”

    萧卓又唠唠叨叨说了许多,秦松一开始有些疑惑他为何会来与自己说这些话,但后来想明白了,温言劝慰萧卓几句,待他走后对随从吩咐道:“你听到适才萧爵爷说的话了吧?”

    “大人,小的听到了。”

    “将这段对话一字不改写下来,作为密奏奏报给陛下。记住,一字不改。”

    “这,”随从顿时明白了秦松的意思,也懂了萧卓来找秦松说这一堆话的目的,不禁有些迟疑:“大人,这,大人为何要从了萧爵爷之意?”

    “你写就是了。”秦松吩咐一句,又解释道:“萧卓特意来找本官说话,不能不奏报上去。若是不奏报也不合规矩。”大臣私下见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指挥使却不奏报,皇帝不疑心才怪。他必须奏报。

    当然,除此之外,秦松决定一字不改奏报此事还有别的缘故。他马上就要离开锦衣卫到地方上做武将了,而萧卓不仅是驸马之父,年轻时候走南闯北认识人多哪里都有关系,自己没准需要萧卓帮忙,就当做结个善缘。

    ‘不过,用不到这份善缘最好。’

    ……

    ……

    建业十五年正月初九,山东滨州蒲台县城西。

    “开饭喽!”在乡下西关村内的一个大院子里,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左右的妇人从厨房里端出一个大盆,放到院里的一张大桌子上,叫嚷起来。

    “开饭啦!”无数人应和起来,拿起碗筷向散发着肉香的大盆跑过去。

    “排队排队!这么争抢谁也吃不到!说你呢小七,快排队,再敢挤,就一点儿肉沫都不给你!”虽然无数青壮汉子在她面前挤来挤去,那个中年妇女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大声嚷嚷道。

    这些青壮汉子原本也着急盛肉,听到她的训斥也有些不好意思,纷纷排起长队。见队已经排了起来,中年妇女这才开始为面前排在第一个的汉子盛起肉来。

    “我说六嫂,怎么就给这么点儿肉?”那个汉子看了一眼碗里的肉,抱怨道。

    “三两还嫌少?你当天天都是过年呢!快一边吃去吧!再敢回嘴,待会儿等排到你儿子的时候我就给他一两!”中年妇女不耐烦的叫道。

    这汉子听到身后的队伍也响起嘟囔声,只能让开,让下一个人盛肉。本来他虽然有些忿忿不平,但知道六嫂说的有理,三两肉已经不少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就要端着碗去吃饭。可他临走瞅了一眼下一个人碗里的肉,马上生气起来,又叫道:“六嫂,你这也太偏向了吧!你说肉不多,是,咱们肉是不多,可凭什么给他差不多得有五两,给我才三两!我可还是他的哥哥,年纪比他大!”

    “因为这肉是人家挣来的!”中年妇女仍然简洁有力的说道:“这是老九去利津扛活挣回来的!要是没有老九他们十几个去利津扛活挣了上百贯钱回来,就凭你在家里种地得的打的那点粮食,都初九了你还能吃上肉!美得你!”

    “老七,不是嫂子说你,挺大个老爷们,力气也不小,也不是残废,就天天在村儿里晃荡,嫌人家在利津火油(石油)矿上每天都要干活辛苦就不去。这也罢了,村里不留几个男人倒是也不成,你愿意留就留。结果不仅吃人家去了矿上的人,你还在背后说人家的不是。老七,你是个老爷们,不是老婆子,这样做害臊不害臊啊!”中年妇女又说起来。

    “嫂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那几个当家的去矿上挣钱的人家,我没帮着人家种地?就凭九弟妹她们能赶在下雨后把种子都种上!”被叫做老七的汉子也不服气地反驳起来。

    “是,你是帮着他们几家种地来着。可就你忙活的那点儿事能值什么,三十初一让你多吃了几斤肉还不够?非要今天还争这二两肉!”中年妇女又道。

    “甭管我干了多少,那也是帮了他们家,怎么不能多吃二两肉!不对,我这根本不是要多吃二两,而是少吃了二两,要把少的这二两要回来!”老七又叫道。

    “你这么胡搅蛮缠,我这三两肉都不该给你!把碗里的肉给我倒回来!”六嫂又道,而且拿起勺向老七走过来。

    “你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老七见她拿着勺走过来,心里生气,但又不能和嫂子动手,只能一边后退一边叫道:“六嫂,你再敢走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好啊,让你嫂子我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六嫂又大声喊道。

    见二人不仅争吵,而且甚至要动起手来,旁人赶忙劝阻:“大过年的,说这些干什么!六嫂,你少说几句,老七,你也少说几句,都不要说了!”

    毕竟这么多人,又还在正月,她们两个也不想多吵,中年妇人也不再大声说什么了,但嘴仍然在动,似乎在嘀咕什么;老七也不大高兴,又道:“而且,这一族的男人都去外地扛活也不成!教里面也不让。”

    “我看这个教也没什么好继续待的,虽说土匪不敢来炸刺,可他们也要钱,也不能让大家伙都过上好日子,有什么用!还不如官府。几个去了官府开的利津火油矿上干活的家里都挣钱了,房子也翻新了,家里孩子娶媳妇也容易了。”中年妇人听到老七说话下意识又要反驳,可听到‘教’这个字顿时不敢大声说什么,只是嘀咕道。但没有让旁人听到。老七又说了几句,这才端着饭碗去桌上吃饭。

    她们二人却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个院子门口,她们唐家的族长正与一人看着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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