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连明将过去的事情娓娓道来。

    他跟巧珍在芦苇荡里好了，两个人如鱼得水。

    巧珍完成从女孩到女人的转变，也尝到了做女人的甜头，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

    河边的芦苇荡成为她跟赵连明的老地方，两个人前前后后好过十几次。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篱笆墙，很快，谣言在村子里传开。

    巧珍娘勃然大怒，狠狠教训女儿一顿，然后找个媒婆把她介绍给了海涛。

    而赵连明的媳妇也狠狠把丈夫修理一顿，从那以后他俩才有所收敛。

    再后来巧珍误伤小芳，逃之夭夭一去不回。

    赵连明的媳妇也因为难产而死，没有送到医院就一命呜呼。

    从哪儿以后，他就成为光棍。

    黑窝窝不如白面馍，老粗布不如丝绸罗，一个人不如俩人过，打光棍不如有老婆。

    连明的日子开始陷入窘迫，他整天破衣烂衫在村子里游荡，头不梳，脸不洗，家里乱七八糟，跟个猪窝差不多。

    他都要心灰意冷了。

    正在这时，一个好消息传来，巧珍从山外回归。

    他曾经找人去提亲，但是却被巧珍娘断然拒绝。

    老婆子嫌弃他穷，还嫌弃他年纪大。绝不准女儿跟着他受苦。

    提亲被拒的连明非常生气，也特别灰心，他在苦苦等待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巧珍竟然患上暗病，被人赶上半山坡的窑洞。

    他差不多每天偷偷去看她，给女人送吃的。

    连明说：“巧珍，你嫁给我吧，我不嫌弃你。”

    巧珍却说：“我的病会传染的，咱俩过日子，你也会死。”

    连明说：“我不怕！能跟你死在一块，值！”

    巧珍却说：“我不想造孽，就这么让我死去算了！”

    “巧珍，我稀罕你啊！呜呜呜……！”连明抱着她大哭，只恨自己早生十几年。

    如果他没成过亲，如果这时候他还龙精虎猛，一身力气，巧珍娘必定会同意这门亲事。

    可老天不作美，所有的姻缘全部错过。

    巧珍说：“连明哥你走吧，我不想害你，我这种人也不配有幸福，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不！海涛不要你，我要！侯三不要你，我要！你活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连明抱着她哭得更厉害了。

    男人越是这样，巧珍的心里越是不好受，觉得越不能害他。

    那天晚上海涛离开后，她浑身无力，眼瞅着就不行了。

    觉得自己不能死在窑洞里，否则会吓着乡亲们，还不如找个地方静静地死。

    于是巧珍拖着病体走出窑洞，一步一挪，上去老龙岭。

    那一晚，雪很大，北风呼啸着，刮在脸上刀子割一般疼。

    不知道过多久，她才爬上山顶，前面是一处断崖。

    断崖下有一段深谷。千百年没人下去过，下面草木丛生，听说还有野狼出没。

    巧珍就想，干脆跳下去吧，尸体被野狼拖走撕碎也好。

    悄无声息离开这个世界，就当没在桃花镇出现过，时间长了，大家就会忘掉她。

    她看看昏黄的天空，又看看灯火阑珊的村子，最后瞅瞅自己的身体。

    这是一副多么美好的身体啊？从前那么雪白，干净，如今却伤痕累累，遍布烂疮。

    这身体连明曾经占有过，侯三占有过，李老板占有过，王老板占有过，孙老板也占有过……。

    她是趟过男人河的女人，了解男人的一切，经验丰富。

    一切都是报应，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肚子里的娃。

    娃，咱俩就这么永别了吧……。

    她的眼睛一闭，身体前倾，从断崖上俯冲而下。

    哪知道刚刚跳下去，旁边传来一声男人的呼喊：“巧珍，巧珍——！”

    连明就在不远处，尾随而来。

    但男人的脚步还是慢了点，怎么也没想到巧珍会自杀。

    等他扑倒，啥都没抓住，只抓住女人一只高跟鞋。

    连明不敢怠慢，丢下鞋子就跑，回到家拿来绳子，从另一处下去断崖。

    他出出溜溜，冲到断崖下的时候，正好碰到几条野狼在拖女人的身体。

    “滚开！滚开，统统滚开！”连明赶紧拿起一根树枝，轰赶野狼。

    野狼被他赶跑了，他转身扑向巧珍。

    巧珍没有死，只是摔断了腿，肋骨也摔断两根。

    因为山壁上生了很多崖柏，下落的时候，女人的身体被崖柏阻挡，减缓了冲击力。

    再加上下面有好多枯枝烂叶，巧珍砸在枯叶上，奇迹般生还。

    “巧珍，你咋恁傻？恁傻啊？”连明抱上她就哭。

    巧珍昏了过去，他哭好一会儿，终于将女人背起，抓着来时的绳索爬了上去。

    一口气将巧珍背回家，放在土炕上。

    连明将土炕烧热，拉亮电灯，才发现女人的下身血糊糊的。

    巧珍的孩子不见了，被摔得流产，顺着裤腿子滑落，不知道掉在了那里。

    她浑身是血，面色痛苦不堪，发着高烧，嘴巴里喃喃自语。

    “巧珍，你说啥？想要啥？告诉我……。”连明赶紧把耳朵靠近女人的嘴巴。

    巧珍只说出一个字：“药……药！”

    “什么药？你的药在哪儿？”

    “在……窑洞口！”

    连明忽然明白了，女人最近在吃药。

    那些药都是富贵帮她配制的，已经被巧珍丢在窑洞门口。

    “你等着，我去帮你拿药，你一定要坚持，坚持啊！”连明不顾寒冷，当天夜里又返回窑洞。

    那时候，王富贵跟海涛没有找到巧珍的尸体，早就走了，窑洞里空荡荡的。

    连明找好久，终于找到巧珍没有吃完的药。

    女人吃了一副，还剩四副，全都散落在门口。

    他立刻将药捡起，一溜烟跑回家，烧火为女人熬制。

    巧珍吃过药以后才慢慢苏醒，痛得浑身难受，嗷嗷大叫。

    小刘庄距离桃花镇很远，因此，那边的山民并不知道。

    连明本想把巧珍送进医院，可惜他没钱，根本付不起医药费。

    再说女人有暗病，到医院医生也不敢收。

    因此，他决定把巧珍养起来，万一她能活下去呢？

    王富贵配制的那种药有奇效，巧珍吃了以后，病痛竟然慢慢减轻。

    连明发现有效果，立刻拿起剩下的药，打算去何先生哪儿继续抓。

    但后来一想，不能让老何知道。

    因为老何知道，全村群众也就都知道了。

    咋办呢？

    半夜，趁着巧珍睡着，他骑上一辆自行车，一口气跑进县城。

    走进县城一家中药铺，他拍开门，让里面的中医按照这种方子抓药。

    一口气抓几十副，放在家里让巧珍慢慢吃。

    买药的钱，是他偷偷卖掉家里那头羊换来的，那可是连明唯一的财产。

    为了巧珍，他可以倾家荡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