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民早就醒了，被李大海背回来十多天就睁开眼睛。

    他只是不能说话而已，两只眼皮能眨巴。脑袋却不能动一下，脖子僵硬。

    全身的骨头碎裂，弄得他疼痛不堪，生不如死。

    李大海跟丁香在他旁边拥抱，折腾，他瞅得清清楚楚。

    眼巴巴看着妻子躺在那老东西的怀里，一男一女耳鬓厮磨，甜言蜜语，山呼海啸，翻江倒海，扭转乾坤……。

    他的心里啥都清楚，泪珠儿顺着鬓角轻轻滑落。

    脑海里不断诅咒：你们俩不得好死！早晚肠穿肚烂，死无葬身之地！

    丁香瞧着他，嘴角上裂出微笑，反而跟李大海抱得更紧。

    “咋？你还不服气？起来折腾我啊，没本事了吧？现在老娘要报复你，让你从头绿到脚！”

    大民不想看，干脆闭上眼睛。

    丁香就生生把他的头掰过来，利用胶布粘上他的眼皮，让他的眼睛合不上。

    不瞅也得瞅，就是要折磨他，让他心里难受。

    两个人鼓捣完，再把他眼皮上的胶布摘下。

    三个月以后李大海就很少来了，因为女人怀了孩子。

    丁香就跟大民分开住，睡到那边的里间。

    她嫌弃大民臭，男人很少洗澡，屙尿都在屋子里，熏死个人。

    半夜，丁香害喜严重，天天晚上呕吐，有时候吐起来眼泪汪汪。

    大民知道她怀上了，心里产生窃喜。

    不知道这娃是自己的还是老李的？但有一半可能是自己的种。

    如果丁香真的能为他生个娃，死了都值！

    他决定不再恨她，啥都可以原谅。

    孩子成为他活下去的勇气跟动力。

    大民决定熬下去，熬到婴儿出生，长大，熬到娃儿可以喊他爹的那天……。

    如果运气好，还能熬到他上学，结婚，生子，自己当爷爷……。

    最渴望的是儿子长大后为他报仇，对付这对狗男女。

    想着想着，大民的嘴角就裂出一股狞笑，面部抖动得也更加厉害。

    李大海这段日子简直春风得意。

    四月半新窑箍好了，砖坯机也购买回来，他还弄来一辆推土机。

    有了推土机跟砖坯机，脱砖坯就是事半功倍，每天可以打十几万块砖坯。

    砖坯打好，放在窑厂的空地上晾干，半个月就能装窑。

    新窑厂开业，首先是祭窑神。

    那天，崔庄村十分热闹，李大海请来戏班子，唱了三天大戏，十里八乡的人都来瞧唱。

    李大海在前，窑工们在后，大家首先摆上三牲跟五谷，然后纷纷端起酒碗一起跪下祝告。

    祝愿完毕，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最后将酒碗摔碎。

    李大海忽然站起，冲烧火的工人吩咐：“点火喽……！点火喽……！”

    火把丢进火道里，篝火熊熊燃烧，接下来大家载歌载舞。

    足足热闹一天，夜深人静才消停。

    李大海喝得酩酊大醉，怎么都舍不得离开。

    好多员工都走了，只剩一个人原地没动，就是运生。

    运生也喝得面红耳赤，他留下是有话想跟李经理说。

    “运生哥，来！咱俩再喝两杯！”李大海上去勾住他的脖子。

    “老李，你来到崔庄村有半年了吧？”运生问。

    “嗯，准确的说八个月了。”

    运生道：“人生真是无常，刚来的时候你还是个小窑工，现在却成了大经理，前途似锦啊。”

    “哈哈哈……！运生哥，我运气好啊。”李大海十分嘚瑟。

    大木瓜死的那段日子他魂不守舍，神经差点崩溃。

    自从桃花镇那场大火以后，他把自己也烧醒了，神志恢复正常。

    做梦也想不到命运会彻底转变。

    不但又有了女人跟儿子，还成为窑厂的一把手。

    运生却端起酒杯道：“你可知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的道理？”

    “知道，就是说人生不能一帆风顺，会遇到坎坷！好运气过后往往接下来都是厄运。

    倒霉到极致，否极泰来，好运也就随即而至……。”

    运生说：“看样子你不傻啊？为啥不知道收敛，不知道低调？”

    “你啥意思？”李大海听出运生话里有话。

    运生说：“我从前有个徒弟，跟你一样，拐走了咱们的前任老板娘，你可知道他是啥下场吗？”

    “啥下场？”

    “差点被人打死！所以做人要低调，收敛，不能胡作非为！要懂得天理循环，因果报应！”

    运生的话分明是在提醒他。

    那意思，你再跟老板娘胡搞，早晚会出事，下场跟侯三一样。

    哪知道李大海仰天一阵哈哈大笑：“你说的是侯三吧？”

    “啥？你……认识他？”运生吓得不轻。

    “不但认识，还很熟悉呢。”李大海好想告诉他，侯三是我儿子。

    其实到崔庄窑厂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了运生，这老人救过儿子的命。

    因此他对运生一直跟尊敬。

    “你……咋会认识他？难道你是桃花镇一带的人？”运生又问。

    “不是，我认识侯三，是因为他同样开了窑厂，俺俩是同行。

    而且桃花镇窑厂是方圆几千里最大的！烧出的砖也是最好的！”

    “他……现在怎么样？”运生再次问。

    老实说他还挺想侯三的。那时候可把他当亲儿子看。

    侯三临走还冲他磕头作揖，并且拍着胸口保证，发达以后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哪知道他一走，就是老鼠上灯台，一去不回来，恐怕早就忘了这个师傅。

    李大海说：“目前的侯三好得很！跟金燕可幸福了，他们成亲后还生了一个闺女，特别乖巧！”

    “喔，那就好，那就好。还好老天没有报应他，一定是遇到了贵人！”运生嘘口气。

    “老哥，我知道你是好人，救过他的命！放心，侯三早晚会来，而且会敲锣打鼓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他说过，会养你的老……。”

    “但愿但愿……。”运生的眼睛湿了。

    “他跟金燕不是挺好吗？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报应？”李大海不以为然，还美颠颠乐得不行。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让酒杯空对月。

    运生还想劝，可李大海已经站起来走了，摇摇晃晃。

    回到窑厂宿舍，他躺在土炕上很快进去梦乡。

    运生叹口气：“好话难劝该死的鬼，这个世界真的有报应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说完，他站起来同样离开，一路走一路叹息。

    很为李大海的命运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