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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孺子可教 (第一更,求月票)

      “……你还真离不了师父……”谢东篱横了盈袖一眼,“我不过是试试你,你还当真了。”

    “试什么试!”盈袖恼羞成怒,跺了跺脚,“你要不让师父来寻我,我……我……我就去寻他!”

    谢东篱默然半晌,说:“……你就真的这样想他?”

    语气萧索,似乎盈袖移情别恋一样。

    盈袖看他一眼,很是奇怪他在纠结什么,“怎么了?我是想师父了,不行吗?”

    “可是你就要嫁人了,就要嫁给我了,你怎么能……?”谢东篱觉得心里好像打了结,说出的话也很是拗口。

    盈袖明白过来,失笑道:“你都在想什么?!我想师父,是因为他就是你啊!如果他不是你,我怎会想他?——没见过你这样跟自己置气的人!”

    “是因为我吗?”谢东篱凝视着她,心里的结不知不觉又解开了。

    他学究天人,熟知古今,博学多才,聪慧无人能及,但也许太聪慧了,在有些事上未免有求全之毁,不虞之隙。

    “不是因为你还是因为谁?”盈袖看着他笑,“好了,不跟你胡扯了,快回去……我……我晚上等你……”说着,转身一溜烟跑了。

    谢东篱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知不觉平复了眉梢。

    盈袖在抄手游廊上转了个弯,估摸着谢东篱看不见自己了,才停下来,回头趴在廊柱后头往前看。

    她见谢东篱站在游廊尽头,久久看着自己离去的方向,心里顿时砰砰直跳。

    她也一直躲在那里看着他,等他走了,才转身背靠在墙上,拍了拍胸口,长吁一口气。

    下午小憩之后,她从窗下的长榻上起身,看着窗外的蓝天出神,心里突然想起了谢东篱,想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去丞相阁处理公事去了?还是在为他们两天之后的大婚做准备?

    从针线笸箩里拿出针线做了两针,挑线的时候,想起谢东篱平时穿的衣衫颜色,不由自主找了和他衣衫颜色相配的线,做了一个简陋的荷包。

    她的针线活儿一般,但是再一般,她也知道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意义是不一样的。

    荷包做好后,她起身在屋里走几圈,来到暖阁窗下的书桌前,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看。

    拿着书,她就想起了谢东篱花了一夜时间“编”的历书……

    眼里看着书,脑海里出现的却是谢东篱在灯下奋笔疾书的样子,甚至想着他一夜没睡,有没有人给他端茶倒水做夜宵?有没有人给他笼火盆加衣裳?

    在书桌前坐了半天,才发现自己一页书都没有翻过。

    她放下书,目光移到自己左手腕的玉镯上。

    这也是他给她的。

    她这一世的一切,都是他给她的,包括她的命。

    盈袖站起身,满屋里看着,竟然到处都看见谢东篱的影子。

    他曾经在这里坐过,跟她说话,他曾经站在那里,拥她入怀……

    每一处都充斥着有关他的一切。

    一想到他,她就会忍不住微笑,想起一切美好的东西,心里暖洋洋地,再大的困难也不值一提。

    从屋里走出去,看着廊下的茶花,思绪又回到了南郑国大巫所住的白塔,想起了她初初揭开他面具的那一刹那。

    盈袖对自己澎湃的思绪有些害怕。

    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呢?

    心里有了一个人,广袤的天地都变得狭窄,情人的眼里没有世界,只有彼此。

    一花一叶,一草一木,哪怕是不相干的点点滴滴,都能让她想到他。

    世上万物都成了她思念他的幌子。

    心不在焉地吃了晚饭,跟小磊玩了一会儿,盈袖就告辞回自己的至贵堂去了。

    沈咏洁在为她准备三天后的婚礼,一切都要亲力亲为,弥补上一次的缺憾,忙得没有功夫理她。

    小磊急着要补齐这些天拉下的功课,已经钻到自己的书房去苦读去了。

    盈袖笑着离去,一进至贵堂,就吩咐人抬热水进来,她要沐浴。

    在浴房泡了近一个时辰,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只等着夜晚的来临。

    但是那沙漏里的砂子怎么滴得这么慢呢?

    她在屋里坐立不安,可夕阳久久挂在天边,就是不肯下去。

    如果她有箭在手,恨不得学后裔射日,将那碍事的太阳射下去算了,只等夜幕来临。

    等外面的天空真的黑下来的时候,她又觉得局促,手心潮湿,鼻尖渗出细细的汗珠,躺在床上,看着帐顶的花纹,默默数着羊。

    当她数到一千只羊的时候,耳边终于传来那久违的笛声。

    盈袖几乎是一跃而起,唰地一下掀开帘子,往至贵堂后院奔去。

    十月二十七的夜晚,月亮是一轮浅浅的弯钩,挂在藏蓝的天幕上。

    盈袖看见后院港湾边上的卧牛石上,坐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手中长笛横在唇边,对着静谧的大海吹奏。

    她慢慢走了过去。

    那人回头,还是戴着那个银色面具,他将银色面具慢慢揭开,对盈袖主动袒露他的面容。

    依然是朗润清隽,举世无双,萧然轩举,如冰似雪的容颜。

    他对盈袖伸出手,是谢东篱的声音:“你来了。”

    “我来了。”盈袖冲他微笑,也伸出手,搭在他的特制手套上,纵身一跃,来到卧牛石上,坐在他身边,定定地看着他。

    谢东篱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看着前方浩瀚的海面,低声道:“……你什么时候想到就是我?”

    盈袖双手托腮,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道:“一开始是完全没有想过。后来,心里有了你,就想到了是你。”

    这话说得怪怪的,但是谢东篱却听懂了她的意思,他眼前一亮:“你是说,你心里,先有了……我,才想到是我?”

    前一个“我”,当然是谢东篱,后一个“我”,就是师父了。

    盈袖点点头,拉住谢东篱的手,“如果你不是师父,我不会对师父念念不忘。如果师父不是你,我不会关心他到底是谁。东篱,不要把你和师父隔离开,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如果我说,我们是同一个人,又不是同一个人呢?”谢东篱顿了顿,试探着问道。

    虽然他们就是同一个人,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要跟自己较劲……

    因为太聪明的人,往往会钻牛角尖。

    盈袖哑然,瞪着谢东篱看了许久,道:“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以前大周的时候,医圣盛家曾经留下一本《医经》,里面记载过一种病,有人一体二魂,是为离魂之症。——如果,我是得了这种离魂症的人呢?”谢东篱执着地问道。

    他知道他并没有离魂症,但是他就是想知道答案。

    为了不让盈袖认出他,他故意在她面前表现得和师父完全不一样,不一样到甚至可以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久而久之,他几乎连自己都快骗过去了。

    盈袖定定地看着他,叹息一声,紧紧握住他的手,道:“就算你是得了病,我也不在乎。你不管是什么样子,哪怕三头六臂,貌似夜叉,我还是喜欢。——区区离魂症而已,你太小看我了。”

    竟然毫不犹豫完全接受了他。

    谢东篱一把将她拉入怀里,紧紧抱着她。

    今夜月明星稀,晴空万里,他们并不能有特别亲密的举动,但是隔着两人穿着的特制水靠,他们还是依偎在一起。

    “……以后,我还要师父来陪我。”盈袖在谢东篱怀里蹭了蹭额头,“你要惹我生气,我就向师父告你的状!让师父惩罚你!”

    “想得美!我看,是你有离魂症才对。”谢东篱戏谑道,“让我自己惩罚自己,亏你想得出!”

    “怎样?不行吗?”盈袖皱了皱鼻子,“反正我舍不得罚你,又打不过你,只好让师父出面了。他老人家最是公允,最疼我,肯定会为我做主的!”

    居然是这样……

    谢东篱又想笑,又感动,索性将她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坐着,给她吃定心丸:“你不用找师父出面。如果我惹你生气,我先罚自己不能见你,只有师父能见你,行不行?”

    “那当然好。”盈袖眉开眼笑,盯着谢东篱丰润的仰月唇,特别想亲一下,可是想到再过两天就是大婚,她可不想他再出毛病,只好硬生生忍住,低声道:“那你回去吧。天晚了……”

    “嗯。”谢东篱淡淡应了一声,却还是抱着她不放手,没有要走的意思。

    盈袖想了想,觉得要说点正事才能堂而皇之再留他一会儿,不然都不好意思再赖着他,就道:“对了,那解药的事,我只给了一粒解药,不知道那幕后之人到底要给谁吃。”

    她在南郑国的时候,就跟师父,也就是谢东篱提过,说她马上给元应蓝和元应佳下了毒,才换取对方不情不愿地告诉她沈咏洁和小磊的下落。

    “愿意给谁吃给谁吃。——要是我,一粒解药都不会给。”谢东篱冷笑,“便宜他们了。”

    盈袖一窒,又换了话题,道:“我娘亲和弟弟被掳走的时候,听说你跟南郑国大巫派的特使去雷州了,到底是做什么去了?那南郑国的大巫明明是假的,她派特使来做什么?”

    说起这件事,谢东篱也有些疑惑,道:“那特使确实是从南郑国派来的,也有些本事,特别精通占卜之术。他说,有人偷了大巫的蛊,跑到东元国,他是奉大巫之命,来东元国追查被偷来的蛊。你也知道,我们亲眼见过好几次那蛊在东元国出没,所以我马上就相信了,陪着他去雷州。但很快我就发现京城出了问题……”

    谢东篱突然想起了什么,马上紧紧闭了嘴,又咳嗽一声,转了话题,道:“天不早了,你赶快回去睡吧?”

    盈袖听出他话里有话,皱了眉头看着他,问道:“你发现京城出了问题?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就是南郑国大巫那事儿……”谢东篱企图轻描淡写蒙混过关,但是盈袖已经警惕了。

    “南郑国大巫那时候自顾不暇,如何能来东元国搞风搞雨?”盈袖眯起双眸,“还有,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在大婚前的一天晚上来看你,你问了那么多次我有什么话要说,是什么意思?!”

    想到那个晚上,她被他折腾得如同他手中的泥,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虽然她筋骨酥软,柔性甚佳,但也经不起那种折腾,若不是她心里觉得对他很是愧疚,真不会配合得那般默契。

    谢东篱暗道不好,忙顾左右而言他:“我是看你心事重重,所以才问你。你看,你不也瞒了我很多事?”

    “你别扯远了。”盈袖狐疑,“之前你还派阿顺来跟我说,让我不要急……你到底知道多少?”

    谢东篱别过头,用手摸了摸鼻子,并不说话,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要转移盈袖的注意力。

    无奈盈袖对于这件事一直内疚不已,这时候发现另有内情,简直都要炸了。

    “……我知道得其实不多。”谢东篱回头看了她一眼,“我真不知道有人用你娘亲和弟弟的性命来威胁你要跟我悔婚。我只知道你娘亲和弟弟被抓了,所以……所以……”

    他那时候也以为那幕后之人不过是为了给元应佳铲除障碍,压根没有想到自己身上,所以对于盈袖的反应,他十分不解。

    “你早就知道我娘亲和弟弟去哪里了是不是!”盈袖真的要冒火了,她握了握拳,“刘雨栋他们那八个人其实是你的人,对不对!”

    难怪那么容易被娘亲收服!

    难怪他胸有成竹,说她娘亲和弟弟绝对不会有问题!

    谢东篱没想到盈袖一下子变聪明了,笑着拍拍她的头,“真是孺子可教,看,你这样聪慧,都是师父我的功劳……”

    “你太过份了!”盈袖羞得不行,一把将谢东篱从卧牛石上推了下去,自己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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