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也渐晚,林间的道路开始在暮光下模糊起来。
安氏不知自己到底去了何地,心里开始怦怦乱跳起来。她自从来了此异世,从未有过一人单行的时候。不是丫鬟婆子一堆人簇拥着,就是有范朝风伴在身边,从未料到自己也有落单的一天。便只紧紧攥住了手里的黑弩,全身做戒备状态,谨防有野兽暴起伤人。
安解语便在林间转了一圈,没多久便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安解语知晓自己终是迷了路,既然事情已经不可能再坏,之前惴惴不安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就仔细回忆了一下以前范朝风给她说得一些行猎的事宜,其中也不乏追踪野兽,辨识方向的窍门。可情急之中,又怎么都记不清关键之处。正着急时,一缕霞光穿过林蔼,照到她身旁的一棵小树上。
看见山间夕照,安解语又侧耳倾听,似乎还能听到水声叮咚的声音,便心下大定:幸亏今日天气不错,还有太阳。这傍晚的霞光,不正是夕阳从西边射过来的。附近有水声,一定离山间的那条小溪不远。前几日她和范朝风行猎的时候,范朝风还提起过那条小溪流,说是从山间一直注入范家别庄的圆湖之内。只要找到那条小溪,然后顺着水流往下走,一定就能找到回到别庄的路。只不知道范朝风现在急成什么样子。
思忖间,安解语便单手扣了黑弩,半举着往有水声的地方寻去。那黑弩虽硬实,但不沉,以安解语数日来的习练,已经找回一些昔日的感觉,且现在精神高度紧张,便有些累也不觉得。只一心想赶紧找到出路,回返山庄。
那水声听着不远,却也费了安解语一番功夫才找到。到了水边,仔细辨识了方向,才顺着水流处,慢慢向山下行去。
那边范朝风和护卫们分了四组,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追去,却收效甚微。
有个护卫对山野更为熟悉一些,隐隐觉得似有人跟踪他们,只更加小心谨慎,却不是和四爷在一处,无法告知四爷。
而被慕容宁派了来引范朝风一行入彀的慕容府护卫头领,眼看范四爷和四夫人在林间失散,便计上心来,要替自家郡主彻底除了后顾之忧。他们的人多,又早有计划,便单派了一个人跟了范四夫人往另一边行去,行动时暗暗做了手势,却是要斩草除根的意思。另一些人却跟着去寻人的范朝风等人,故意扰乱他们的跟踪视线,以彻底混淆追踪范四夫人的线索。
慕容府的护卫今日依郡主的谋划,暗地里跟踪起范四爷和四夫人,起先不敢靠得太近。因那范家的护卫也都不是吃素的。
只是先前范四夫人发脾气,范四爷将所带的护卫遣散了一半回去庄子上,人手便少了一半。于是就让慕容家在人数上占了上风。
此时慕容府的护卫见头领有除去范四夫人的意思,就有几个色胆包天的纷纷请缨。--范四夫人虽手持黑弩,对他们来说,却如同儿戏一样,从未见过有女人能真正用得好弩的。就这样一个娇滴滴、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况且这范四夫人美得不似凡人,若就真的听了头领的话,一下子给弄死了,岂不是太过暴殄天物?
争到这个绝好机会的护卫,就盘算着要先自个儿享了艳福,再卖到外地的私窑子里去。以范四夫人的形貌,自是能发一笔小财。以后就算范家找到范四夫人,也是被人睡过了,就算范四爷能不计前嫌,接了回去,定是再不能和自家的郡主争风的。
那护卫便拿定了主意,跟着安解语而去。
而安解语顺着水流行了一阵子,就觉着有些不对劲。总觉得后颈嗖嗖发凉,有一种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安解语便不动声色的将手指扣在黑弩的悬刀处,又放缓了前行的速度,只四处打量。便发现前面水边有一棵参天大树,树上又垂下数根绿莹莹的挂藤,枝繁叶茂,绿色深浅不一,正和自己身上仿前世迷彩服的猎装有些相似。
安解语看准目标,便快速前行几步,闪身躲进了树下的挂藤里,就从藤叶缝隙处,悄悄打量周围的动静。
四围看上去并无异样。安解语略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旁人出现,便以为是自己疑心生暗鬼,被树影摇藤唬住了,就打算要出来继续前行,却突然看见前方溪流的水里出现一个黑衣人的倒影。
安解语就顿住了身形,悄悄将黑弩从藤叶缝隙处探了出去,对准了溪流那边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正四处打量的黑衣人。这黑衣人看着格外眼生,身上穿得衣服明显不是范家的护卫。安解语便提高了警惕,只等对方一有异动,就要先下手为强。她的强项,在于远程弩射,可不在近身搏斗。若是让对方靠近身来,她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那黑衣人正是慕容家的护卫,一路跟着范四夫人过来,正打算找个僻静的角落,要将范四夫人打晕了拖出去。谁知那范四夫人甚是警醒,略靠近一点,便能转身拿了黑弩对准了他这边的方向。不知怎地,那护卫就觉得范四夫人拿着黑弩的样子,并不象是摆设,便有些胆怯。可只要一看见范四夫人那张脸,这护卫就色胆包了天,一路追了下来。只没想到,快到了地界儿,却又失了范四夫人的踪影。
此护卫四处打量了许久,目光便锁定在对面大树下的挂藤处,只是觉得那里面影影绰绰,什么都看不清,只不象有人的样子。可除此以外,四周并无别的可以藏身之处。那护卫想了想,便抽出了弯刀,往那挂藤处走去。
安解语躲在挂藤里,本以为自己的仿迷彩服可以迷惑对方,借此躲了过去。谁知对方也不傻,居然就举着刀向这边过来了。
面对逐渐近前的白色刀光,安解语的心又怦怦乱跳起来。她打过靶,狩过猎,可还没有杀过人。若是射偏了,后果不堪设想。对方已在渐渐靠近她的藏身之处,安解语只觉自己放在黑弩悬刀处的手指慢慢出了汗,额头也有汗液渗了出来,慢慢流下来,有些汗液甚至慢慢流进了眼里。安解语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被汗液浸到的眼里一阵刺痛,手里便下意识对准了黑衣人,扣动了黑弩的悬刀。
一支强劲的弩箭便如闪电一样飞向前方。那黑衣人离安解语的藏身之地本已不到十步的距离。突然一支劲弩就旋转着从树藤里飞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入了黑衣人的胸膛,又循着惯性穿透了他的身体,一直扎到背后的树干上。
那黑衣人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胸膛上突然穿出来的大洞,便轰然倒地。
安解语只觉得时光都定住了,仍呆呆地举着黑弩对准前方,似乎并不相信对方已经被自己做掉。
周围的天色慢慢昏暗下来,一些嗡嗡叫着的小昆虫也陆续飞回了树藤里面。
安解语冷不防被几只小飞虫撞在脸上,才猛然醒悟过来,便跌跌撞撞地从树藤里穿出来,向前面不远地方倒下的黑衣人走去。
虽说是正当防卫,可安解语依然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真的就杀了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走到那人近前,安解语依然一手持黑弩,一手扣在悬刀之上。只怕这人和那郊狼一样,只是装死。说不定等她走近了,他也会重新暴起,或是逃走,或是伤了自己。
走近了看,便发现那人俯卧在地,背上一个硕大的血口,正有鲜血从里面汩汩流出。
安解语便舒了一口气:看来是死得透透了的,应该不会再对自己构成威胁。就赶紧走到附近的树旁,要将自己的弩箭拔了下来。所幸当那弩箭穿过了人体,再扎到树干上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扎得也并不深。安解语取下弩箭,挖了个坑,将那弩箭埋了下去,便不再回头,只给黑弩换上新的弩箭,便又匆匆向前行去。
这一路行来,再也没有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安解语便知道跟踪自己的人只有这一个而已,心下虽然稍微有些奇怪,但也没空多想,只打算要赶紧离了这里,回到别庄才是。便一路顺着溪流向山下走,渐渐就到了林木稀少,视线逐渐开阔的地带,四围的景物也渐渐熟悉起来。
安解语心中一喜,看来要出了山林,快走到那条回别庄必经的小道上了。
那边范朝风带了人从安氏最先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一路向前,总觉得有人影在前方若隐若现,等他们追上去,却又踪影全无,甚是奇怪。
跟着范朝风的一个护卫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对范朝风道:“四爷,属下觉得前方似有人故意扰乱视线,设置秘障。”
范朝风追了一阵子,也觉得有些问题,便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道:“难道今日这山林里,不止有我们的人?”
“恐怕正是如此。”有属下答道。
几人就聚在一起,商议了一下。便决定留一人继续往前方追去,其余的人随了四爷回转到主道上,立刻回别庄去召集大队人马,哪怕封了山,也要在天黑前将四夫人找回来。
他们几人一路急行,快到了回别庄的小道上时,却发现路上似有蛇虫爬过,就有些诧异。--这座山里,蛇虫虽然有一些,却很少到了山的这一边,特别是在这靠近小道的地方。
而慕容宁和赵妈妈在石凳旁等了半晌,终于有护卫过来报信,说是范四爷带着护卫过这边来了,又简单地说了一下,范四夫人落了单,他们的人已经追过去,范四夫人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慕容宁心花怒放,未想到今日真是天从人愿,既能重回四表哥的怀抱,又能铲除了自己最大的障碍,便得意地对赵妈妈笑了笑,道:“妈妈你看,事在人为。天助自助者。”
赵妈妈也笑,便赶紧帮慕容宁预备起来。
从后山回来的慕容府的护卫们便赶紧分散躲在了远处。连赵妈妈也远远地退了开去。只留了慕容宁,坐在路边的树桩前面,湘裙翻起,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裙,一条黑色带青绿斑点的毒蛇正咬在她的小腿处。
慕容宁便哀哀叫喊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