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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初秋10月叶未尽黄,傍晚的风却早早带来凉意。

    蒋慈收拾书包,与陈思敏一并走出课室。她们换了校服裙穿上私服,约好到校外晚餐,再前往补习班上课至晚上9点。

    校门一旁的窄巷里,叁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懒散站着,吞云吐雾,地上新鲜熄灭的烟头昭示他们守候已久。身后还有个白色校服的女孩,怯怯低头,忍受弥漫呛鼻的烟味。

    “是不是这个时间下课的?这么久还没见到人。”其中一个国字脸染黄毛的男孩不耐烦发问。

    “是这个时间的,没错的。”女孩呐呐开口,声细如蚊。

    “刚才跟你说的,你都听清楚了吧?知道怎么做了吧?”

    “知道了。”女孩的手攥紧书包肩带。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被男友骗了钱连学费都快交不上,她也不会贪心收钱来这里诱骗自己的同班同学。谁让她家境普通,又有姐有弟,父母再也匀不出多余的钱来给她。

    “好像走近了,我们先去后面。”国字脸扯过女孩手臂用力往窄巷外推,“你最好乖乖把人骗来,不然剩下的那点钱你也别想拿了,直接退学吧。”

    补上一句恐吓,几人窜到后面躲了起来。

    陈思敏馋虫发作,嚷嚷着改路去吃虾籽云吞面。抬头就见到同班同学蔡慧怡,满面愁容急促跑来。

    “思敏!”蔡慧怡喘着气在她们面前停下,望向明显更好说话的陈思敏,“可不可以帮帮我,我的项链不见了,我刚才找了半个钟都没找到。”

    陈思敏问,“丢在哪里了?”

    蔡慧怡瞥了眼蒋慈,发现她神色如常,但显然不想帮忙。心里有点紧张,眨眨眼睛扁嘴开口,“在旁边那条巷里不见的,是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很细的一条链子,银色的。你们可不可以帮我一起找找,这条项链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陈思敏拉着蒋慈就想走,“阿慈,我们过去帮她找找吧。”

    蒋慈却站在原地不动,“你自己找了半个钟都找不到,我们又怎么可能帮到你?”她跟蔡慧怡完全不熟,自然不会把她的得失放在心上。

    早就知道蒋慈不好惹,只能朝陈思敏下手。

    “多个人就多双眼,对吧,思敏?帮帮我吧。”蔡慧怡对着陈思敏示弱,浓睫大眼轻易就能装出楚楚可怜。

    “就帮帮她嘛。”

    陈思敏知道蒋慈一贯外冷内热,况且帮忙找条项链也不耽误多少时间,直接拉着蒋慈就走。

    “说好了,十分钟内找不到就走人。”蒋慈不情不愿,被拖着往暗巷迈去。

    “行啦,行啦。”

    巷子窄长安静,女孩们的轻盈脚步声逐渐清晰传到横在尽头的另一条暗巷。

    “没见到啊,阿怡,你确定是在这里弄丢的吗?”东张西望的陈思敏携着蒋慈走了几分钟已经到了尽头。

    她们站在两条深巷中间,两边是高高垒起的围墙,纯洁象牙塔和污秽大社会被彻底隔绝。蒋慈根本无心留意项链,随意左右看了几眼,就把目光收回。

    然后就见叁个校园青年手持铁棍出现。

    不怀好意的笑在傍晚时分显得诡谲危险。蒋慈立刻扭头,发现蔡慧怡脸色大变,转身就跑,一眨眼的功夫人都不见了。

    “阿慈——”陈思敏脸色煞白,碰了碰蒋慈手臂,望着几个不学无术的青年不知所措。

    蒋慈冷脸,“你们是谁?”

    “你管我们是谁?如果你好好做人,我们怎么可能找你麻烦呢,对吧,蒋大小姐?”

    “神经病,你们认错人了,我姓张。”

    “你在搞笑吗?不是蒋慈你又怎会被你同学骗进来,你当我们几个是傻的?”

    “知道我是蒋慈,还敢搞我,不怕没命了?”

    蒋慈把陈思敏往自己身后一挡,定定然挺直腰脊。

    带头的国字脸嗤笑,“全港又不是只有你新义一派,嚣张什么?不想挨打就认命配合哥哥办事,把衣服脱了给你拍几张靓过艳星的照片。”

    轻佻眼神从蒋慈的俏脸顺势往下,窥见那双长腿亭亭玉立,替人消灾的混混也忍不住见色起意。

    “办事?是办彭子豪的丧事吧。”蒋慈轻握身后陈思敏的手臂,“江湖规矩难道不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吗?把我朋友先放走,她什么都不知道。”

    “阿慈,我走了你怎么办啊——”陈思敏语气慌乱。

    “哎呀,好讲义气的蒋小姐啊,”几个男人发出不屑笑声,“反正搞一个也是搞,搞两个也是搞,我们今日大酬宾搞一送一。”

    彭子豪找的人果然和他一样,上不了台面。蒋慈忍不住腹诽咒骂,明显察觉身后的陈思敏在发抖。

    “思敏,等下我拍你,你即刻就跑。”蒋慈降低音量朝后方交代,“跑到人多的地方去找警察。”

    “那你怎么办啊?”陈思敏看着对面凶神恶煞的男人,替蒋慈焦急。

    “我殿后,你先跑。我腿比你长,不会吃亏的!”

    “阿慈——”

    “走!”

    说罢直接往后拍了陈思敏的手。陈思敏犹豫两秒,按蒋慈交代转身,头也不回往巷子另一头狂奔而去。

    “你个贱人居然敢跑——”国字脸领着其他叁个直接奔向蒋慈。

    蒋慈往右迈腿,将堆积在巷子右边的废弃纸篓和竹竿通通扳倒在地。交代陈思敏的时候她已经迅速观察一轮巷子里的情况,这点垃圾推倒了能稍微为她们争取点时间。

    她转身左拐。暗巷传来句句粗口和满地的零碎声响,她不敢回头,怕回头看见他们的脸就在自己身后。

    飘逸长发随逃命节奏甩出紧迫的弧度。窄巷丛生让她更好逃脱同时更费体力,她喘着气往右拐进巷口的时候,直直撞进一个高大怀抱。

    速度之快让两个人碰撞同时发出闷哼,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蒋慈痛得脸皱,抬头看见握住自己手臂扶稳的男人。

    是何靖。

    何靖前胸被人生生砸中,对方还站不稳往自己身前倾来。他下意识伸手扶住对方手臂,低头一看,竟然是蒋慈。

    他瞬间连呼吸都忘了。

    两人望着彼此同时怔住。被追杀的蒋慈率先反应过来,着急求救,“有人追杀我!”

    “什么!”何靖听罢,清醒得浑身肌肉一紧。

    蒋慈已经听到那几个男人的脚步声,但她跑不动了。加上与何靖相撞瞬间耽误了时间,急中生智直接伸手去剥何靖外套。

    “把你衣服脱下来!”

    何靖根本来不及理解她的做法,夹克衫带着男人体温套到蒋慈身上。宽大衣服笼住她浅粉色上衣,毫不犹豫搂住何靖的腰,原地和他交换站立位置。

    何靖后背朝着巷子入口,蒋慈把脑袋轻倚在他胸前,像极一对热恋相拥的情侣。

    “别说话,他们来了!”

    何靖还没消化掉刚刚这半分钟内发生的一切。老天再一次对他热情施舍,亲密得只有春梦才敢妄想的拥抱还未细细体会,就听见身后的脚步与咒骂。

    “那个贱人呢,我看着她跑过来这边的!”

    △△△

    “阿武!起床了——”何靖赤裸上身从淋浴间走出客厅。

    水珠自额际顺着地心引力淌过他的瘦窄侧脸,紧致肩颈,消融让人面红耳赤的结实胸膛。腹肌毫不含蓄,泾渭分明,贴着人鱼线收束在牛仔裤头,满目美男出浴活色生香。

    随后拿起一件干净T恤套上。下午5点时分,夕阳橘黄,四季不息的海风夹杂凉意带走夏天。再过2小时就轮到他们这群无正当职业四处游荡的社会蝼蚁上钟,何靖捞起外套一边穿一边走到何武房前拍门。

    “快点啊,今晚不用开工啊?”

    何武房内传来一阵窸窣,“哎呀,你压到我头发啦——”还有一声娇滴滴的嗔怪。何靖往后退了半步,双手插在口袋眼见房门打开。

    “哥。”何武探出半个头,下身裤子显然急急忙忙中套上。其他古惑仔胸前一条下山虎劲过武松,何武胸前叁划大红痕浪过野猫。望见何靖的不悦表情,立刻堆上嬉皮笑脸,“你等我一分钟,我马上就可以。”

    然后房门关上。

    何靖往后坐进沙发,环视这个狭窄的叁居室静静出神。客厅只有老土的木沙发配玻璃面茶几,一个装满烟头的烟灰缸陈列在上,衬着旁边泛白抽丝的灰色窗帘,格外无趣。

    想想当初叁人住在船上的日子,床板局促睡觉的时候连腿都未伸直过,现在这种有瓦遮头的光景尚算可以。但再细想,每次用命搏来的都是别人的宏图伟业,自己仅有这叁餐一宿,未免太不公平。

    原来他也不是真的清心寡欲,万事言听计从。他也会不忿气,在心里质问凭什么,胸前萦绕一股闷劲。

    房门打开,打断何靖神游。何武终于穿戴完整走出来。“哥,可以走了。”

    何靖起身,白了自己弟弟一眼,“又带人回来?这次是珍妹,珍姐还是珍姨?”

    “这个叫JoJo,才19岁还说自己会讲英文,昨晚淑仪姐介绍给我的。”何武一脸饕足笑出虎牙,“我们一见如故,情投意合,欢乐不知时日过。”

    “会讲英文这么厉害?”何靖打开房门和何武一起走出,“那有没有教你什么是男科性病?”

    “你不要咒我好不好,出来做的都很有安全意识,分分钟比良家妇女干净。”何武睨了眼何靖,“跟你说这些都没用,你那条就快闲置成舍利子了。”

    何靖回视何武,“以后堂食就好了,不要带外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