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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有情(高干 婚后) 我的小男友(高甜, 1v1) 我爱的你

分卷(157)

      聂秋打断她的话,腾出一只手,动作轻缓地按在萧雪扬的肩头,等会儿再说。

    果然,不止是方岐生,就连萧雪扬也彻底记起了上一世的那些事情。

    适逢雨天,又是清晨时分,凉亭中自然没有人,聂秋回身收起油纸伞,将伞面上的雨珠抖落,咔哒一声合拢,靠在一旁的石柱上,然后他坐到萧雪扬的对面,望着面前的人。

    雨愈下愈大,很快便在亭周围成了一张雨幕,朦朦胧胧,远处的景物都隐没其中。

    其实,我原本是不能离开圣医阁的,是师父特许我下山,所以我才能来鲤河。萧雪扬从药箱里取出两个小瓷瓶,一瓶递给聂秋,一瓶自己拧开喝了下去,师父可能觉得我最近不太正常,说实话,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他还把我喊过去把了几次脉,都没什么问题。

    聂秋同样拧开了瓶塞,将瓶中苦涩的深褐液体吞进腹中,没过多久,因雨天而渐冷的体温回升,体内像是燃起了一堆篝火,再不似先前那样寒冷,甚至还有点热。

    之前我总是梦到林渡,多到连我都觉得厌烦的地步。

    她晃了晃腿,衣摆处沾染的水珠落在地上,留下深黑的印记。

    我还梦到了你。之前给你寄去的信里也写到过,在梦中,我好像对你有无尽的恨意,我那时候写的是,我不知道那些恨意从何而来,又因何而起。萧雪扬说道,一开始的时候我只觉得很可笑,半夜还笑醒过。满院的人都被我吵醒,师父气冲冲地过来质问我,我说是做梦笑醒的,他不信,偏要我跟他讲讲,我讲了之后他又觉得不好笑,罚我抄书。

    后来后来我就经常半夜哭着醒过来。萧雪扬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了下去,师父循声过来找我,我就乖乖地爬起来抄书,他吓了一跳,伸手试了试我的额头,发现我也没发烧,就让我别抄书了,回去睡觉,我不肯,师父就怀疑我是不是脑子出了点问题。

    那之后,院里的师父、师兄师姐,都经常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萧雪扬。

    因为她以前是从不喜欢晚睡的,现在却怎么也不肯上床睡觉,连哄带骗也不行。

    而且,即使是哄上床了,她半夜也会哭着醒过来,缩在角落里抽抽噎噎的。

    因为我觉得太荒谬,所以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后面的梦境。她说道,我知道,那明明只是梦,可是梦中的痛苦实在太真实,我醒后都是浑浑噩噩的,只知道掉眼泪。

    萧雪扬低声说道:所以,师父特许我下山,其实是想让我出来好好放松一下。

    聂秋能够猜到她上一世过得并不好,从贾家的宴席上就能够看出来,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才能让萧雪扬这么一个生性开朗外向的小姑娘变成那样阴沉的样子。

    他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点头示意。

    因为聂秋知道,此时此刻的萧雪扬,想要的不是劝解,她需要的是倾听。就算是一块榆木也罢,她只想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话全部说出口,说得痛痛快快才能觉得快慰。

    聂哥。萧雪扬咬了咬牙,终于下了决心,这之后的话,你可以别告诉其他人吗?

    别告诉方教主,别告诉黄盛,别告诉我爹,别告诉老五,就算是你回去之后就忘记也可以,把它当作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可以,把它当作我一时迷糊说出来的梦话也可以。

    聂秋凝视着面前笑得很勉强的人,说道:嗯,我知道了,我会保密的。

    萧雪扬放松了身体,靠在木制的栏杆上,半只手搭在上面,亭外的雨有时会溅在她的手背上,她却浑然不知一般,只顾想着那些难以启齿的东西,斟酌该如何开口。

    我。她停了停,忍不住解释道,姑且用我来代称吧。

    我是在皇城遇到林渡的,不是在灯会上,就在一条随处可见的小巷,我那时候刚离家出走没多久,听说我爹来到了皇城,就四处躲藏,生怕他发现后把我抓回去。

    林渡很温和,出手相助后,问了一句,是有什么人在追杀你吗?

    萧雪扬尚且保持着警惕,就没有将实情托出,有意隐瞒身份,算是默认了林渡的话。

    他们曾在月落时分去寺庙听虔诚的僧人吟诵经文;他们曾在濉峰顶上等到天明,就为了看一眼烧尽天际的热烈朝霞;他们曾在皇城的灯会上交换红线,结伴去河边放花灯。

    然而,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一旦有了一个谎言,就会出现更多的谎言。

    踏过幽深的树林时,有蛇从树枝间落下半截身子,吐着星子对他们示威,萧雪扬其实是不怕的,她自己都在养,怎么可能会怕那种毒性不大的蛇,可是林渡第一反应就是将她护在了身后,萧雪扬怔愣片刻,本来是想说她不怕,话转了几圈却怎么也没能说出口。

    因为害怕林渡发现她在养蛇,所以萧雪扬偷偷将那些蛇都放生了。

    因为林渡家境不好,他常因此自卑,所以萧雪扬一直没能说出她的身份。

    因为知道林渡喜欢娇弱的姑娘,所以萧雪扬将自己的医术都妥贴地藏了起来。

    她离开萧家,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就是林渡,喜欢的第一个人就是林渡,所以她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抓着,不肯放手,宁愿将身上所有的重量都卸去。

    她害怕那根脆弱的稻草会断,所以将所有东西都舍弃,只为在悬崖边上多停留一刻。

    林渡自幼被父亲遗弃,所以他缺乏安全感,总是会喋喋不休地问,问萧雪扬会不会抛下他,然后,他又会说,没关系,我可以保护你,你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到了后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近乎病态。

    每次提到那个闻名天下的年轻剑客,符重红,林渡都会感叹一句,幸好你不是她,你看她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姑娘家家不需要太独立,不然没有男人敢接近的。

    萧雪扬听着,无数次将所有的秘密都咽回去,一腔热血被硬生生浇得冰冷。

    那是个无解的环,萧雪扬越是不肯放手,失去的就越多。

    最后,当那根稻草断了的时候,她才恍然发现原来她早就一无所有。

    萧雪扬的话就停在了这里,她沉默了许久,亭中只听得见沉闷作响的雨声。

    聂秋看见她的眼神挣扎,甚至近乎痛苦,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他心生不忍,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轻声说道:如果只是回忆就让你觉得不适,那么,不说也可以。

    不。萧雪扬却因为聂秋这句话坚定了想法,眼神逐渐平静下来,重新和他对视。

    我知道那只是梦,如果连说都说不出口,我更不可能将这个心结解开了。

    聂秋暗想,那不是梦境,而是真实的、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我有子嗣。她用冷漠到极致的语气说道,准确来说,是曾经,差点有过。

    所以萧雪扬才会感到痛苦,甚至不顾颜面,要在贾家的宴席上讨个说法。

    从她发觉林渡早出晚归的那一刻起,她就想找林渡讨一个说法,可是林渡却总是避而不谈,所以萧雪扬忍着痛,忍着几乎让她眩晕的反胃感,追到了贾家,当众质问。

    聂秋其实只是一个导.火.索罢了,无论是谁,他们之间的激烈争吵也无法避免。

    然后,林渡当众被拂了面子,口不择言,大声斥责道:我就是喜欢他,你哪点比得上聂秋了?他长得漂亮武功又高为人还温和体贴,你再瞧瞧你那副模样,聂秋比你好多了!

    权力,萧雪扬想,永恒的权力,林渡终究还是禁不住诱惑,想要获得更多的利益。

    林渡也不是多喜欢聂秋,他只是看中了聂秋的背景,所以才心生歹念。

    我曾经也拥有过这些。她忽然觉得心凉,这才发觉,这条道从一开始就是死的,无论她怎么走,都是错的。林渡先是让她抛下了一切,现在又想要她曾经拥有的一切。

    萧雪扬察觉到聂秋的情绪不对,及时收住了话,小声提醒道:那只是梦。

    那是真的,都是真的,林渡抛弃你是真,你抛下颜面是真。

    聂秋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萧雪扬的话,他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突如其来的怒火让这场雨彻头彻尾淋在了他身上,却未能浇灭火苗,只能让它烧得更加放肆。

    如果当时直接杀了林渡就好了,他按住腰间的含霜,甚至能感觉到手指微微发颤。

    如果在灯会的那天,隔着不远的距离,他没有选择让萧玲珑过去,而是选择了自己过去,在幽暗的角落里,其他人都在欣赏焰火,悄无声息地解决一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聂秋咬着牙想,他后悔了,彻彻底底的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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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0章 、故梦

    聂哥, 你很生气吗?近乎喧闹的雨声中,萧雪扬如此问道。

    没关系啊,我知道那是梦, 早就已经不难过了,只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所以才想告诉你。她又说,如果聂哥不想听了,那我就不讲了, 毕竟那些梦确实是挺烦人的。

    聂秋按住刀柄的手紧了又紧, 终于缓缓地松开, 对萧雪扬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

    你继续说吧。我只是觉得,和那样的人活在同一个世上,想想就让人难受。

    何止是难受啊,要是林渡现在就站在他面前, 聂秋想,他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那不是善恶就能够形容的。善有道, 恶亦有道,即使是罪孽深重的恶人也知晓报恩, 就算是常锦煜那样的人也会对自己的两个徒弟多加关怀,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迹可循。

    而林渡,聂秋根本就不愿意去从他的角度考虑, 只是想想就让他觉得恶心。

    既然不喜欢了,那就断得干干净净, 如此藕断丝连,到底是他想将便宜都占尽。

    那我就继续说了?萧雪扬接住坠落的雨珠,让它在掌心中滑动, 将手掌的纹路都浸上了一层明澈的水迹,她盯着那滴水珠,有点不敢直视聂秋,聂哥可别再生气了。

    见聂秋答应,她翻过手腕,雨珠落在地面上,飞快地融于尘埃,消失不见。

    萧雪扬说:我亲手杀了林渡。

    那是一种无法磨灭的、让人癫狂的怨恨,比世间万物更沉重,痛彻心扉,是硬生生朝骨头上一刀一刀划出来的伤痕,即使很清楚那是梦境,每当想起时,她还是觉得心悸。

    被赶出贾家后,萧雪扬去找了一家偏僻破旧的客栈,租了间不贵的房。

    她为了和林渡在一起,已经很久没有和家里来往,萧无垠气急败坏地要她滚出家门,萧雪扬就真的走了,头也不回的,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也不会喊他一声爹。

    萧无垠的倔,萧雪扬是继承了七八成。

    他们就像两只刺猬,只要靠近就会头破血流,可偏偏都不肯先将刺收回去。

    家这个字眼,对于萧雪扬来说,已经很陌生了。

    所以她只能找一家客栈,暂且落脚,这里面来来往往的,全都是她叫不出名字的人。

    萧雪扬坐在床边,愣愣地,失魂落魄一般,摸着肚子走了很久的神。

    她是医师,书里的那些东西早已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中,即使是过了多年,也未能忘却,萧雪扬想,又或者说,她已经一无所有,唯一剩下的就只有那些生涩的字句了。

    苦涩的、辛辣的汤药,她喝下了很多次,将配方记得很熟,倒着都能背出来。

    砂仁、石菖蒲、苍术、厚朴,有安胎的效用,可以缓解胸闷和反胃的症状。

    而夹竹桃、桂枝,温经散寒,含有剧毒,马齿苋、麝香,也能够利肠滑胎。

    写配方不难,买草药不难,熬制汤药也不难,萧雪扬来来回回跑了几趟就弄好了,客栈的厨子懒洋洋地瞥她一眼,也不想管她到底在干什么,只说让她用完炉子记得清理。

    喝下汤药的时候,萧雪扬忽然发觉自己在流泪,不是因为恨,不是因为不舍,这腹中的小东西才生出短短一个月,说有感情也算不上,说没有感情也不可能,她庆幸这并不是那么艰难的决定,也庆幸一切还来得及挽回,至少看不见未来的人就只剩她一个。

    为什么要哭,后悔吗,遗憾吗,痛苦吗,萧雪扬回答不上来。

    她感觉浑身发冷,只能缩在被褥里,这客栈里的东西都破破烂烂的,被褥都是缝了好几次,边角处的针脚密密麻麻,落在她混沌不清的视线中,仿佛扭曲爬行的蛇。

    疼痛感一阵又一阵地涌上来,萧雪扬咬住手腕,恶狠狠地,咬出深深的牙印,连着皮肉一起撕下来,鲜血从参差不齐的伤口处流出,她却辨不清到底是哪里更疼。

    萧雪扬疼昏过去几次,又硬生生地疼醒,哭着,嘴唇颤抖着,也不知道该喊谁。她大可去找林渡,告诉他,我怀有你的子嗣,你跟我回去,我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萧雪扬已经不想了,她觉得累,又累又痛,比小时候和兄长们在山间上蹿下跳,玩了一天才回家,瘫在萧玲珑的背上喘气儿的时候更累,那时候的她至少不是一个人。

    她不再想着挽回了,也不想再和林渡多说一个字,她只想回家,回萧家。

    昏昏沉沉之间,半醒半梦之间,萧雪扬意识模糊地,逐渐反应过来,疼痛感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她的手指在濡湿的床褥上轻轻蹭过,拿到眼前,赫然是一片血红。

    然后,她就这么醒了,终于从无尽的梦魇中摆脱,浑身湿透,痛哭着醒了过来。

    萧雪扬知道那就是个噩梦,她明明是清楚的,却哭得止也止不住,起先是掉眼泪,到后来就蜷缩在床角处呜咽,最后算是自暴自弃,捏着被角嚎啕大哭起来,只觉得身体被什么东西分割成了两段,胸口痛得喘不过气,倒不如直接喝一瓶毒药,一了百了。

    门被推开,师父冷着脸将一个个凑过来的师兄师姐关在门外,把萧雪扬从揉成一团的被褥里拖出来,拨开被汗水和泪水粘在额上的发丝,让她把哭得一塌糊涂的脸露出来。

    他探了探萧雪扬的脉,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不是生病后,问:做噩梦了?

    萧雪扬靠在师父的肩头,抽抽嗒嗒,哭得呼吸不上来,直打嗝,师父就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按在背脊上,给她顺着气儿,半是不耐,半是叮嘱,说道:别哭了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