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8.
朱智阳来找她闻花倒是没想到,他前不久离婚了,这事闻花从老同学那听说了,夫妻间的事外人不好过问,他们现在也不是没事闲聊的关系,也就没问过。
他说来这边找一个发小,准备合伙创业,大概停留两叁天,约她出来见面。
上次见面还是大四那年寒假?
印象中的朱智阳还是那副少年气的样子,如今见到样貌倒是没有太大分别,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忧郁,也是,毕竟离婚不是小事。
闻花跟好友的关系都是一样的,即便很久不联系再见面也是说不完的话,高中的时候就有同学私下议论说她和小麻是塑料姐妹,在学校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放了学就跟陌生人一样,她却不懂明明住得老远也要绕远路一起上学的友谊,好在小麻跟她一样。
在中餐厅见面。
“有男朋友吗?”他问。
“没有。”闻花笑笑回答。
“工作怎么样,出来这么多年,找到自己想走的路了吗?”
毕业那年他也这样问过,问她为什么不选择回家,一个人去大城市目标是什么?那时候她没有答案,现在更没有。
时间真是残忍,以前闻花一度觉得眼前这个男孩是唯一最懂自己,跟自己叁观最契合的人,如今却变得让她没有深聊的兴趣。
几年不见,都不再是只为作业考试发愁的小孩,彼此的经历也都没多少值得晒出来,只好捡着高中回忆。
高中时的朱智阳是乖学生,成绩不怎么样但性格乖巧,反倒闻花跟个问题少女一样,总是带着班上同学胡闹,说起那些幼稚的往事,俩人都笑得开怀。
吃过饭他还有约,俩人就此分别,隔天下午朱智阳约她,闻花请了假陪他四处逛,中途接到林正则电话说要带她去吃新开的重庆火锅,她说在陪同学没空。
晚上朱智阳要送她回家,他的酒店离她家挺远的,闻花拒绝,他很坚持,“高中毕业的时候我每次都送你回家,你记不记得?有一次回家太晚,你们小区的铁门锁了,我们蹲在门口聊了好久,最后你翻墙进去的。”
车子停到小区,她下车,朱智阳跟了下来。
她知道他有话说,那种眼神她太熟悉,曾经好几次她都在镜子里看着那样的自己,默默问自己如果主动一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他点了一支烟,闻花想到以前在河边自己偷偷抽烟的时候那个安静陪着自己,劝她少抽烟的帅气男孩,如今换了角色,他抽烟的动作比她更熟练,她劝不出口。
“闻花,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我们在一起,现在会不会过得很幸福?”
“你想过吗?”
“经常。”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呢?”
她笑,“想过,大学的时候想过,毕业后也想过,去年我曾经有过一段很难熬的日子,有一天晚上睡不着我就在想,如果当初我不那样对你,我们应该就在一起了,然后毕业后一起回老家,我会考个公务员吃铁饭碗,你不是考试的材料或许在爸妈的安排下去医院工作,我们会在毕业一年后结婚,两年内生个孩子,父母会给我们买房子,然后我们攒钱买辆车,平时跟朋友们在家里喝大酒,周末开车去周边郊游,双方父母都可以帮我们带孩子,不会太辛苦,那样的日子应该也还不错。”
听她说完,朱智阳的眼神亮了起来,充满期待。闻花感到难过,为他难过,人在绝望中都是这样的,容易随便抓住一些自以为的新生机会,但有这个冲动也是好的,证明对生活还充满希望,不像如今的自己,连美好幻想都没有。
“但是我现在不想了,曾经那样想是因为生活太不如意了,所以构想了一个完美画面假装自己有未来,我曾经以为我错过了正确的选择,其实不是。”
“朱智阳,我想我们怀念的都是那段时光,生活的烦恼只有试卷和成绩,有老师和家长告诉我们未来充满希望,为着那个未知的希望,我们努力奋斗着,真的走到了未来,才发现一切都不一样。”她抬手招车,继续说,“朱智阳,会好的,不要纠结何去何从的问题,生下来活下去,除了向前走没有别的路。”
车停下,闻花请他上车,“大概人生就是不停自我怀疑过去着向前走,重要的是向前走。”
*
闻花临睡前收到淘宝收货提醒。
一周前小外甥打电话要玩具,西西出生那年闻花高叁,整个大学寒暑假都是当免费保姆过来的,说来也怪,闻花和家里人不亲,但是这个孩子却对她很亲近,每次放假回去谁也不认就缠着她。
小孩喜欢的东西她不懂,每次西西要玩具她都让他自己在淘宝搜了发付款链接。
微信跟闻荷说收到没有质量问题就收货。
闻荷回复语音,“买的什么啊?一股劣质塑料味道,把我儿子手都弄疼了,爸说那就是地摊货最多值五块钱。”
闻花听完语音坐在床上打开香薰机深呼吸十下....
平复心情后她回复,“那我收货了。”
放下手机闻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狗补不了吃屎。
去年也是,闻荷孕中发朋友圈说想吃车厘子,她巴巴买了叁斤冷链寄回家,闻荷当下也还是感动的,说到底是亲妹妹心疼她,过了几天闻花再问她吃着好不好,好得话再买的时候闻荷怎么说的?
“再别买了,好多烂果子,摆在茶几上根本没人吃,最后全扔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闻荷的自我介绍上大概写着刀子嘴豆腐心,她自己也常常如此辩白。
去他妈的刀子嘴豆腐心,刀子扎别人,豆腐心是自己。
这世上有个说法叫开不起玩笑,开不起玩笑的人最没意思,小气,敏感,惹不起。
闻花很久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有人让你不爽,你不必忍着,第一次就得怼回去,否则那就忍一辈子,但凡生气一次,后半生就成了对方嘴里开不起玩笑的人。
可惜这个道理明白得太晚,在闻荷那里已经行不通。
不能再想,闻花摇摇头企图把脑袋里的念头甩掉。
她的心里有个盒子,里面装着太多黑暗的念头,偶尔打开一下就会被怨恨不满袭击。她怎么是这么糟糕的一个人呢?时不时就会对家人的言行进行审判,不不不,她这么糟糕活该被那样对待才是吧?
越想越乱,她打开微博刷段子,热搜头条某一线明星夫妇离婚,网友大呼再也不相信爱情。
闻花截图发给小麻,[看看看看,又不相信爱情了,网友也是不容易,一颗心被明星的婚姻牵着,今天相信明天不信。]
[小麻小麻,朱智阳来找我了,你记不记得大四那年喝醉了你抱着我在厕所哭成傻逼?我一直没告诉你,那天去厕所之前朱智阳把我拦住,问我有没有删掉短信,前一晚他给我发了好多短信说他爱我,我说我删了,他红着眼睛说删了好,反正也回不去了。]
[然后我在你怀里哭成傻逼,小麻啊,那时候我真的好难过,后来很长时间我一直也很难过,朋友圈看到他过得好我难过,过得不好我更难过。]
[今晚看着他我竟然觉得恍如隔世,小麻,你说,我那么爱过得人怎么就不爱了呢?曾经在我心里闪闪发光的男孩暗淡了,时间真的很残忍,再浓烈的感情都会消失的,那何必开始呢?]
[小麻,任何情绪都会淡吗?记恨埋怨也会吗?想念也会吗?我们会走到那一天吗?我会忘了你?]
“是的闻子,时间会冲淡一切的,爱和恨,想念和难过都会平复。”小麻会这样安慰。
[老麻同志,正常情况下,你会对我说,少看点疼痛文学,老子哄孩子呢。]
天蒙蒙亮闻花才略有睡意,这一觉睡下去估计就起不来了,闻花直接收拾好等天亮。
不到八点就到了公司,她在楼下快餐店坐着吃早餐,林正则发微信问她起床没,她发了个早餐的照片。
林正则说家里有事要回去一趟,拜托她照顾猫。
不是他的猫,是他朋友的,出国了寄养在他那,闻花之前跟他闲聊时提了一句说想养猫,林正则这才来问她。
*
铲屎官的兴奋持续了不到24小时,云养猫和实际养猫完全不一样,小黑猫到了新环境很暴躁,一天到晚叫个不停。
都说猫一天到晚睡觉,这倒是个例外,一个不注意就把她家闹个天翻地覆,闻花跟在屁股后面收拾。
第叁天闻花彻底打消了养猫的念头,小家伙野的很,挠得她胳膊上一道一道的。
周末公司加班,闻花实在不敢把这位大爷丢在家里,申请带猫上班,背了个布袋子把小黑猫装进去,同事里有爱猫的,跟它玩得很开心。
晚上回家走到楼下闻花一个脑抽把小祖宗抱出来放风,结果猫大人一个闪现就跳了下去飞快跑掉,闻花赶紧追上去。
人能跑过猫吗?她不能。
紧追满追小祖宗还是钻进了墙缝里,闻花吓得打开手机电筒照进去,好嘛!整个猫被卡在里面喵喵喵直叫唤。
闻花急得不行,楼下散步的住户赶过来给她帮忙救猫,但墙缝实在是窄,它又钻得深,人的胳膊够不着。
旁边有人提醒说打电话求助,闻花这才惊醒一个电话就打到了110。
热心邻居看着闻花打电话。
[您好,110吗,我的猫卡住了,救猫啊!]
[好的,对不起打扰了!]
闻花挂了电话怨出主意的邻居,“警察叔叔说非警务骚扰110专线会被批评警告罚款以及行政拘留...”
“不是,我也没说让你打110啊!”
“那打给谁啊?”
“我怎么知道啊,我就是那么一说啊!”
闻花气死,转头冲着喵喵叫的猫开始批评,“跑啊,你再跑啊,你有本事钻进去,你有本事钻出来啊!”
围观群众顿时无语,邻居叫了物业的人来帮忙,折腾了半天也弄不出来,闻花急得不行,最后还是一个大爷出主意说找个网鱼的兜子网出来。
大半夜的也不知道上哪找网鱼的兜子,闻花急中生智想到毛线团,要说远亲不如近邻就是现在这个情况,闻花拿来了毛线但下一步不会了,热心大妈主动站出来说她来织一个网兜...
闻花席地而坐身后站着几个围观群众,大家都安静地看着大妈织毛衣...
虽然不合时宜,但她的确想到了李志的那首经典的我给傻逼织毛衣...
千难万险救出了猫大人。
闻花在过程中拍了个照片发给林正则。
原本觉得挺搞笑的,但他的电话回过来的时候闻花却心虚了,有种把人家的孩子卡在墙缝里,不,是把人家的孩子塞进墙缝里的罪恶感。
“对不起对不起,我本来抱她回家的,她跑得太快钻进去了,我根本追不上。”闻花走远一点接电话,颠叁倒四地解释。
“别着急,闻花,别哭。”
她这才发现自己哭了,“嗯,我已经联系附近的宠物医院了。”
“好,你自己一个人吗?”
“不是,邻居都在帮忙。”
猫爪子擦伤流血了,闻花抱着她去医院,医生看过说问题不大,让猫在笼子里好好休息几天,又嘱咐了换药的事,折腾完已经快一点,她给林正则发微信报平安,那边没回,应该睡了。
第二天闻花为了照顾猫大人请了假,猫叫了一晚上她天亮才睡下,刚睡着没多久就有人敲门,打开门林正则站在那,风尘仆仆。
闻花让他进来,带着他走到猫面前,蹲下来给他说哪里受伤了,医生怎么说的。
林正则没说话,把她抱进怀里亲吻她的额头,“我们闻花真聪明,居然想到织网,怎么这么厉害?”
闻花何曾被人这样夸过,顿时老脸一红,推开他转身回房间继续睡。
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然后有温热的身体靠上来从背后抱住她,宽厚的手掌握着她的手放在腹部,他的呼吸打在耳畔,痒痒的。
"怎么半夜飞回来?"
“有人哭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