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7
“少主,烈旸这会儿早就……”
纷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震得霍灵舞怔住,看着平静一片的大海,许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烈旸,已经被养父执行帮规,丢到了海里。
她来迟了。
来不及了。
她身子发软,整个人瘫坐在岸边,大口大口喘着气,却还是几乎无法呼吸。
昨晚在他房间上药,竟是最后一次看见他。
而她,居然还凶了他,打了他两耳光……
自从懂事以来,她在养父的严格训导下,从没流过一滴眼泪。
可此刻,却感觉有咸咸涩涩的液体,从眼角溢了出来。
那个寡言,木讷,不解风情,甚至连问问题都不知道怎么回答的男人,她永远再也看不见了。
许久后,霍灵舞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擦干眼泪,反方向朝庄园跑去。
闯过层层的门,一直跑到了养父的房间,轰隆一声推开门。
看见她不敲门就这么闯进来,教父脸色一动,浮出几分不喜,语气也冰冷如霜:“你真的是越老越没有规矩了!”
刚刚杀了她的贴身保镖,却还能如此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霍灵舞感觉一股凉意从脚板心冲到了头顶,第一次,毫无畏惧慢慢朝前走去,克制着唇齿打战: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烈旸?”
教父似早知道她无礼冲进来的原因是这个,灰黄的眉毛一挑:“一个保镖而已,没了就没了,值得你这么紧张吗?我会为你再换个更好的保镖。”
她继续直勾勾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我问你,为什么杀了烈旸!”
教父看着眼前的养女,感觉她很久没有见到的狠劲儿又回来了,蓦然感觉到欣慰。
没错。这个样子,才是他想要的。
身为他的继承人,就应该有这份狠劲。
这样,才配帮他打理无人继任的帮派。
他一挑唇:“感情,是你这一生最不需要的东西,会成为你的牵绊。你对那个保镖太好,太关心了,这样,会让你变弱。我杀了他,你才会更加强悍,冷血,无所顾忌。”
霍灵舞的上下贝齿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为了让我六亲不认,麻木无情,你就杀了烈旸?”
“什么烈旸,我只知道,他不过是个保镖,是个我从孤儿院挑回来训练成保镖的机器而已,他的存在,就是保护你,若是反倒成了你的绊脚石,影响你的成长,还不如不要。”
一字一顿。那般触目惊心。霍灵舞浑身像被冰雪给封住,遍体发凉。
“一个保镖而已,有必要那么在意吗?”教父见她脸色苍白,骤然出声,又缓缓走近她,托起她冰凉的手,轻拍了一下:“灵舞,你的任务,是帮父亲料理好帮派,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重要。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是吗?行了,回去睡一觉,好好养好伤,过几天,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
她唇边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惨淡光芒,抬起头,幽幽地看一眼面前的中年男人。
真的能够一切如常吗……
从她知道他骗了她这么多年,故意让她以霍家为敌,差点亲手杀掉叔叔和婶婶,早就不能再回到以前了。
曾经她很感谢他,收养了自己,给了自己优越的生活,可现在,才知道,他只是个变态,一个不折不扣,自私自利的变态。
他并非把她当成女儿,也并不是真心爱护她,一直以来,只是将她当成一个机器,一个能够帮他在百年后管理帮派的机器,甚至不惜杀掉她身边唯一一个亲近的人……
她缓缓转身,走到门口。
教父看着她顺从了自己的意思,不再反抗,满意地沁出一抹笑容,却看见那具娇小的身影在门口脚步戛然停下,又转过身:“父亲,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养育。放心,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教父有些意外,似乎没料到她竟然又恢复了以前的听话,欣慰地点头:“好——”
话音还未落,却见面前的少女抬起手,手中的银色配枪笔直正对着自己的胸口。
他瞳孔顿时睁大,还没来得及出声,只觉金光一闪,胸前一股剧痛,鲜血汩汩流了出来,捂住胸口的枪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霍灵舞:“…你……你……”
霍灵舞慢慢走过去,怜悯地看着他:“您不是希望我当个没感情的人吗?您看看,我这样,应该让你满意了吧?”
说罢,纤手一抬,轻轻一推。
教父仰面倒下,瞳孔放大,死不瞑目。
身下的地毯,瞬间被鲜血染红一片。
霍灵舞收好枪,带上书房的门,走出庄园,重新走回到码头。
一片宁静的码头,水天一色,空气静好,丝毫不像是这里刚刚有一条性命消失了。
她静静看着水面,烈旸,我为你报仇了。
我说过,你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你受伤。
这一次,我虽然没有保护好你,但也算对得起你了。
她又踮起脚,朝海的另一方看去。
那边,是东方,也就是华夏。
在那里,有她的家人。
回意大利的飞机上,她还想过,有朝一日,或许自己会回华夏,与他们一起生活。
可现在……只怕不可能了。
也好。
她可以去陪爸爸妈妈了。
从没谋面的爸爸妈妈,一定等了她很久吧。
从此以后,她不会再被人利用了,也不用当个无情冷血的机器了,能够永永远远陪在爸爸妈妈身边了,哦对了,说不定还能遇到烈旸。
她唇边洋出个幸福而恬静的笑容,摸了摸颈项上带着父母照片的项链,然后闭上眼睛,展开纤细的双臂。
在附近一艘回港的轮船船员的惊呼声中,她一跃而下,从海岸上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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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清晨,霍北丞刚起来,便接到了上官晨风的来电。
一个小时后,他和苏莞迅速赶到了仁爱医院。
病房外的走廊上,上官晨风早已等了许久,见两人来了,几步走过去:“来了。”
又看一眼门合着的病房:“人在里面。是从埃及开罗城的市立医院转来的。原来两年前,灵舞被一个靠近红海的小渔村的埃及渔民发现,从海里救了上来,不过因为呛了水,脑部缺氧,长时间昏迷不醒,再等苏醒,已经是两个月前,苏醒后,却还是身体虚弱,也不说自己叫什么,是什么人,家是哪里的,那渔民一家也挺好心,一直照顾她,上个月,因为小渔村的医疗条件有限,人家将她送到开罗市中心的市立医院治疗,我有个同袍正好就是那家医院的副院长,见她是个亚洲人,又听我说在帮你找一个亚洲女孩,年龄和相貌都对的上,才帮我查了一下,一查,才知道,她就是霍灵舞,这不,赶紧帮我将她转到了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