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霍北丞开了口：“拿毕业证是大事，怎么能不让你妈妈去？”

    苏莞一时泄了气，失望盘旋，却还是振作精神，当做没事人一样，轻轻拍拍小团子的小脑袋瓜子：“我考完试，就尽快回来，到时给你带那边好吃好玩的。”

    又站起身：“老爷子，不好意思，这个月要是回那边学校的话，时间有点紧了，我先上楼准备了。你们继续吃吧。”说着便上楼了。

    老爷子看着苏莞的背影，皱眉看一眼老三，这个老三，是非要让小莞越飞越远才满意吗？正要开口，却见霍北丞也放下了筷子，站起来，语气有些疲倦：“你们吃吧。”然后也离开了饭桌。

    老爷子眉头锁得更加深重，看得出来老三虽然目前不记得小莞那孩子，但对她还是有些潜意识的在意。

    只可惜老三却似乎并没察觉到。

    **

    行李很快收拾好，签证也下来了。

    苏莞选在月底的周末飞去意大利，当天小团子幼儿园放假，也能去机场送自己。

    临行前一晚，可能是明早要飞了，苏莞睡不着。

    翻来覆去半天，就是没法儿入睡，已是凌晨，为了明早不会睡过头，她决定去楼下厨房给自己倒杯热鲜奶。

    拿了鲜奶，走出厨房，正好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高大身影逆光而站，看不清脸孔。

    她吓了一跳，身子一倾，差点儿洒了手中的牛奶。

    面前人及时伸出长臂，一把捉住她的纤腕，另一只手则接过她指缝握着的杯子，顺势放到旁边的酒柜上。

    她一个惯性，笔直撞进了他的怀抱，立刻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一抬头，淡淡月光与屋外庭院路灯的光芒交织洒在霍北丞冷清俊美的脸庞上，四目交织中，火花隐隐闪烁，不禁从他指腹中抽出手，退后两步，垂下头。

    自从准备回意大利拿毕业证了，这段日子，她与他一直没有说话。

    哪怕在大宅碰见，也是擦肩而过。

    在离别前夕的深夜，与他近距离相对，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她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想要上楼，不知道怎么回事，脚又抬不起来，似乎舍不得与他最后这么几个小时。

    明天，太阳一升起来，她便要走了，一走就是一个月。

    他淡淡看一眼牛奶，目光又落在身穿睡衣的小女人身上：“睡不着？”

    “……嗯。”

    他迟疑了一下，一手拿起她的热牛奶，一边将她手腕一捉，牵着上楼。

    苏莞起先是一惊，旋即忐忑着跟着他进了二楼的书房。

    他让她坐在宽大的单人沙发上，然后打开了音响。

    里面飘出音域低柔沉稳的音乐。很是安定人心。让苏莞心情也不自觉舒缓了不少。

    “喝了牛奶，闭上眼睛，好好休息。”霍北丞将鲜奶递给她。

    “这是……”

    “我在美国治疗那段日子，因为治疗期的副作用，也会偶尔失眠，还很严重，有时一失眠就睁着眼到大天亮。光是牛奶解决不了问题。这是美国那边专门治疗失眠的催眠音乐。很有效。”

    苏莞心头一动，似乎有什么暖流一点点涌上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都快绝望了，他却又对她这样好？

    她抿了抿唇，故意说：“其实……睡不着也无所谓。我在飞机上睡就行了……”

    到了此刻，还想知道他是否真的舍得自己一个人去意大利这么久。

    他眼色顿时黯凉了几分，嗓音沉沉：“国内到米兰，十来个钟头，飞机上睡觉没有家里床上舒服。不休息好的话，会很难受，到了那边倒时差也很困难。”

    苏莞心中的希望再次破了，他始终没有提出挽留，或者说陪自己一起去意大利……

    今晚，他对自己这么温柔，只是想让自己快点入睡，明天好顺利离开吧……

    她再没多说，赌气一般地拿起牛奶一口气灌下去，闭上眼睛，躺倒在沙发上。

    可能是真的困了，也可能是催眠音乐的确有效，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终于坠进了梦乡。

    霍北丞见她睡着了，本应该将她抱回她的卧室，却不知怎么，半天没动，久久凝视着睡梦中的小女人。

    再次看见她，便是至少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此刻，能多看一眼，便像是赚来的。

    为什么。

    明明这小女人 的离去，跟他没有什么关系，甚至，他还应该感到如释重负……

    为什么从她说要去意大利一个月开始，他的心绪就没安宁过呢？

    临别前夕的此刻，更是焦躁不安。

    就这么凝视了她很久，夜色浓了又浓，他才克制住心情，将她用毯子一裹，抱起来，送回了卧室。

    **

    当日清晨，苏莞与老爷子告别后，霍北丞亲自驾车，和小团子一起送她去赶飞机。

    小团子在家本来已经说好了会乖乖听话等妈咪回来，看着苏莞快要登机，又眼泪汪汪起来，小奶音愁得都快拧出水来了：“妈咪，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那边有托运，我自己去办托运手续……”

    苏莞噗呲一声笑起来，却又有些心酸，蹲下身碰碰小家伙的粉嫩脸蛋，打趣：“不行哦，你最近长胖了，托运超重了，意大利那边海关会拒收的。万一拒收了，我又要把你快递回国。”

    小团子捏了捏肚皮上的肉肉，发愁又后悔，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了。

    苏莞又直起身，望向霍北丞：“那小团子就劳烦你照顾了。我走了。”

    霍北丞静静地说：“一路顺风。”

    苏莞感觉心中不是滋味。明明一路顺风又不是什么坏话，却好像是在赶自己走一样，垂着头嗯一声，便朝小团子挥挥手，先进了登机口。

    霍北丞看着她的背影，情不自禁攥紧了手心。

    小团子被他一直牵着，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汗与燥热，抬脸看他。

    明明感觉爸比就是舍不得妈咪去意大利的，却又不开口留住她，或者陪她一起去。

    成年人的心思还真是捉摸不透。

    *

    意大利。米兰。

    飞机落地的时候，正是当地时间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