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如此，”霄剑看了眼季默，身体微微前倾，小声道，“恰恰相反……此事乃是绝密，人皇阁内部知晓的，不超过六个人。
    陛下下令，让我们借题发挥，讨伐中山。”
    正喝酒的季默手一哆嗦，扭头喷出一口水雾。
    “打去中山？”
    季默那双还算中看的眼珠子满是亮光：“当真！”
    “噤声！噤声！”
    霄剑道人一把将季默薅住，看了看左右，在酒桌周围布置了几层结界。
    他道：
    “这事情的因由，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但也挺简单。
    人域修士是有大限的，这是天宫大司命强行赋予的大限，也是整个秩序大道施加在人域头顶的枷锁。
    而这个枷锁，是在燧人氏崩陨之后，天宫找到机会所降下的。
    超凡之上有三大境界，破化、破道、破虚，第三个境界是伏羲先皇推演出来的，或许人皇陛下才能抵达。
    贫道不才，得无妄点拨，现在迈入了破化之境。
    按伏羲先皇所讲，只要冲入破道境，就可长生不老、逍遥天地，与天宫强神正面一战；但在第一次黑暗动荡的纪元，天宫对人域做出诸多限制。
    破化境的修士，被抽走了什么……这些隐秘贫道只是听闻。”
    吴妄在旁轻轻颔首，端着酒一阵沉吟。
    待霄剑道人停下话语，便找了个机会，低声道：
    “是当年追随陛下，且迈入了破道境的那批高手，即将抵达自身大限了吧。
    毕竟陛下是延寿过的，且付出了未知的代价。
    按陛下原本的寿元算，再加上陛下在当年他崛起的时代，修道速度较快……确实，那些躲起来护持人域的老人们，寿元无多了。”
    “嗯，”霄剑道，“三年期限，应是最近三年有前辈要陨落。”
    饭桌上的氛围顿时有些压抑。
    吴妄道：“怪不得，陛下的意思是让我去北野避一避。”
    “那不是咱们能参与的大战，”霄剑道人端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轻轻‘哈’了声。
    这剑修笑道：
    “贫道到时候会去送这些前辈一程，但老师应该不会让我靠的太近。
    这一战至关重要。
    若这些人域老一辈高手，无法杀掉天宫强神，那天宫和人域的实力对比将会迅速失衡。
    虽然现在也是天宫强过了咱们，但因为天地封印存在，可调动的先天神始终有限；但如果老前辈们白白陨落，那天宫就有余力进攻咱们。
    还好，东南域大战，耗损了天宫圈养的大批百族高手……”
    “那人皇阁可要费些心思了。”
    吴妄手指敲了敲桌面，目中已有神光流转。
    “这里面有很多可趁之机，若是能充分利用百族对天宫的不满，转移天宫视线、调动那些天宫强神……
    不过，人域自是有战法大家，我就不多费口舌了。”
    霄剑微微颔首，低声道：“你现在确实是该避些锋芒，暂时闭关不出确实是明智之选。”
    “明日我就回北野了。”
    吴妄笑道：“趁着这个机会，回去多陪陪父母，等此次大战之后，人域内外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形势。”
    季默问：“这般时刻回北野，若是被人知晓了，是不是有些不妥？”
    “那就别让人知道嘛，”吴妄对季默挑了挑眉。
    季默不知想到了何处，立刻道：“无妄兄你别这般，我已成婚了，去北野领略北野少女那柔韧腰肢这种事，我自是不能做了。”
    吴妄：……
    “大长老，拿留影珠给他记下来！”
    “善，”大长老抚须轻笑。
    季默连忙求饶，一旁霄剑看的大笑不已，此地倒是颇为欢乐。
    可惜，酒不过半、话未尽言，几道流光自天边而来，几枚传信玉符被灭宗长老放入护山大阵，分别来寻吴妄与霄剑道人。
    两人端着玉符看了一眼，吴妄眉头紧皱，霄剑道人豁然起身，目中满是怒色。
    霄剑拔剑对一旁劈砍，一张木椅登时化作粉末。
    “这天宫！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吴妄也是面容阴沉，将手中玉符递给了大长老与季默，坐在那陷入了沉思。
    这天宫在搞什么鬼？
    四大辅神？
    帝夋莫不是……头部遭受过烛龙蹄子的重创……
    ……
    【天帝之令，众生皆闻。
    天宫自远古而今，构建天地秩序、庇护天地生灵。
    日月并行，皆有其理；风霜雨露，自有神明。
    如今天地间生灵不稳，天地外强魔窥伺，天宫众神难以安宁，众生之心惴惴不安。
    故，天帝陛下欲立天宫四辅臣，委以重任、冠以神权，为众神之表率，亦承众生之向往。
    天宫第一辅神，寿元之神大司命，总领百族之事。
    天宫第二辅神，五行属神土之行，执掌天宫兵权。
    天宫第三辅神，繁衍之神少司命，促百族生灵繁荣。
    天宫第四辅神，逢春之神无妄子，为天宫谋辟新径。
    此四辅神，有便宜行事之权，有约束天宫诸神之权，有直抵天帝陛下尊驾之权。
    凡天地生灵，敬尊其令。】
    这是天宫的旨意，自天宫最高神殿传出的旨意，且在最短的时间内，被送到了大荒九野各地。
    尤其是人域和北野，几乎是除却中山之地，最先得到的消息的两大区域。
    最要命的是，这般消息直接在人域北境众生心底响起，根本没办法瞒下。
    于是，人域各地，又起了浩浩荡荡的‘骂声’。
    但这次骂声，明显与上次不同。
    “这天宫当我们傻吗？一个离间计用到姥姥家了！”
    “当真混账！无妄子是咱们人域未来的人皇，他们天宫横插一脚算什么本事！”
    “有本事把天帝之位让出来给无妄子啊，我们人域立刻归顺，顺便还帮你们清理下旧神！”
    “天帝当咱们都是傻子吗？”
    “这事我忍不了！去中山跟他们做一场！”
    纷杂的骂声之中，修士们的情绪颇为高涨，人域各大城池都出现了修士扎堆的情形。
    而在人皇阁暗中推动下，扎堆的修士们，开始高呼‘请战’。
    这道天帝旨意，明显引爆了人域此前积压而没得到释放的情绪，却是刚好方便了人皇阁做大战前的动员。
    ——接下来的大战，虽与普通修士无关，但人皇阁必须考虑万千修士之意。
    符合修士情感的谋略，自能让人域变得更为稳固。
    于是，与天帝旨意相隔不过半日，人域高空出现了漫天流光。
    人皇阁发动巡查仙使、数万传令兵，动用了诸多手段，将神农炎帝刚下的命令，传递去了人域各地。
    不只人域内部，东南域、中山、东野、西野，也迅速有这道旨意流传。
    【天宫欺人太甚，辱我人域，祸我人族，今当起兵讨天宫！】
    吴妄做了个简单归纳，也总结出了三个大字。
    干他丫！
    难得神农老前辈如此痛快一场，但吴妄一想到这背后藏着的‘必然之牺牲’，也没太多犹豫，还是按自己的计划，悄然离开了人域。
    他去西野‘中转’的时候，回看东面的天空。
    隐隐的，他能看到两团乌云，笼罩在大荒的大地上，一团乌云上站着帝夋的身影，一团乌云上盘踞着火苍龙。
    帝夋似乎冷冷一笑；
    那火苍龙怒声嘶吼。
    “主人，不趁机在这般大战中掠夺神力吗？”
    鸣蛇用问话做着建议。
    吴妄笑了笑。
    “回家，我需要静一静心。”
    “是，主人。”
    ……
    与此同时，北野熊抱族族地。
    睡神一个激灵自床榻上翻身跳了起来，头上的睡帽都被他直接甩飞。
    他面色如常，但目中划过几分惊惧之意，身周更是出现了一缕极强的道韵，但还好他反应及时，将这道韵压了下去，没有引起天地间诸强者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