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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你这是欺君

      “秉笔?秉笔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姓卓的小公公此时吓得面如土灰,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帮朋友竟帮出灾祸来了。

    自己瘦骨嶙峋的,又无武功内力护体,莫说二十棍子,就是十二棍子也难挺过去啊!

    小卓子又怕又冤枉,连哭带嚎,挣扎着说什么都不肯就伏:

    “郡主、郡主您救救小的,喜公公你帮我求个情吧!”

    静乐气急交加,冲到门前伸臂挡住几人的去路:

    “慢着,那身司礼监官服是本主逼他脱的,你看着本主的面子把人放了,本主少不了你的好处!”

    勒霜深沉冷厉的目光微微一变,歪头看着女孩,一副饶有兴趣的神态。

    这女孩,性子虽是顽劣,关键时刻还算仗义,可见本心并不坏。

    “郡主,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用银子解决。”

    眼中寒光闪过,勒秉笔不屑的笑。

    静乐一怔,也是冷笑:

    “哦?原来小公公不差银子啊,难不成你想要人?行,只要你把小卓子放了,本主就赏你个婢子作对食好了!”

    勒霜沉声不语,丹蔻轻点的唇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郡主倒是大方,既要送奴才对食,可由奴才自己选人吗?”

    静乐叉腰,脸蛋傲娇的挑起:

    “那当然,你看上谁了只管说一声,人立马送到你的痦房里。”

    勒霜笑靥深邃复杂:

    “奴才若是看上郡主呢?”

    “……”

    瞬间静乐容色错愕,怒目圆睁,满面通红。

    这是被个太监撩了?

    “我呸!”

    女孩猛的甩头,往地上狠狠淬了口:

    “你算什么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亏你也敢想啊!别说姑奶奶早已名花有主是未来的九王妃,就算名花无主,也不会给个太监作对食!再说了,姑奶奶就算和太监对食,也不会选你这个化了妆的太监!”

    这只炸毛的小斗鸡破口大骂着就要过去拼命,被小喜子拦腰死死抱住。

    勒霜恣意大笑,前仰后合道:

    “郡主既然做不到,便不要在此滥充好人了。记住,你不肯学规矩,就要有人替你学规矩。”

    话锋锐然一转,他对下人挥手:

    “将卓随堂带走,狠狠打足二十棍!”

    静乐愤慨无奈,怔怔抬手,气鼓鼓的直指勒霜:

    “姓勒的,算你狠!喜公公,我们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赌气跑出司礼监,小喜子一旁劝慰她道:

    “算了、算了,这次是被勒霜撞见了,也算咱们倒霉。”

    静乐折断柳条,懊恼的将片片柳叶扯光,嘟嘴:

    “一个破秉笔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破秉笔?啧啧……”

    小喜子瞥向女孩:

    “奴才告诉您吧,那勒霜虚岁才满二十,按理说以他的资历根本坐不上司礼监二把手交椅。

    可人家脑子好又会来事,抱准了东厂月督公的大金腿,一口一个‘干爹’叫得可亲了。

    月督公被哄得屁颠儿屁颠儿的,愣是给上任秉笔寻个错处一撸到底,把自己的干儿子扶了上去。

    郡主您说,这是不是就叫做本事?”

    静乐嗤鼻:

    “呸啊,马屁精,这叫什么本事!”

    小喜子摇头晃脑:

    “这怎么不叫本事啊?别人五年、十年都爬不上去,人家勒霜一年半载就办到了。刚刚也不怪他猖狂,您不愿意,宫里面可有的是小宫女们变着方儿想要认识他呢!”

    女孩对小公公的话不感兴趣,只上一眼下一眼瞧着他,猝然两手伸出,拼命去扯他的交领。

    小喜子吓了一跳,半推半就道:

    “干嘛?干嘛啊!”

    “本主要你的衣服,快脱下来给我——”

    “啊?这、这不行…等会儿您穿了奴才的衣服,这光天化日的叫奴才穿什么啊……”

    女孩哪里听得进去,动作一刻不停:

    “少废话,叫你脱你就快些脱下来!”

    ……

    永露寺,禅房,华南赫缓缓睁开了凤目。

    眼前青烟氲绕,檀香馨鼻。

    他的对面,慧蝉大师盘膝而坐,指尖数过一粒粒佛珠。

    “王爷今日心神不宁,入定实在困难。”

    到底是得道高僧,不需睁眼去看,就知华南赫的状态如何。

    华南赫哑口,面向老和尚,惭愧一笑。

    慧蝉大师幽幽睁眼,直视银发男子,眸色清明:

    “王爷近日可有被那梦魇困扰?”

    华南赫眼帘微垂,眼中的迷芒越发深刻:

    “不瞒大师,在真实世界中本王已经遇到了那名女子。原先本王只当它是梦,可自从遇到那女子,本王也说不清那样的梦境到底是什么……”

    慧蝉大师的眸光一明:

    “是好事,那说明曾困扰王爷内心的迷惘,快要解开了。”

    华南赫骤然锁眉,切切的注视老和尚,摇头道:

    “不不,自从遇到她,本王心中的迷惑更加深重了。大师,你告诉本王,为何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会出现在本王的梦境中?”

    慧蝉大师神情坦坦,不紧不慢的合掌:

    “阿弥陀佛,王爷不必惊慌。佛祖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一次相遇。

    王爷与那女施主在现实、梦境两界都有相遇,王爷自说与她不识,殊不知相遇也是一种缘分、一种相识。而您又如何得知今生的这次相识,不是前世早已种下缘根?”

    华南赫表情怔怔,半晌喃喃:

    “却不知,这种相识、这等缘分,究竟是福是祸……”

    老和尚一笑,眼目微眯: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禅房里片刻安寂。

    老和尚起身:

    “王爷今日修业不专,自到后山采柴一捆以示惩罚,望此筋骨之劳对王爷参悟有益。”

    华南赫不敢怠慢,应承着退出禅房。

    从永露寺到后山要经三殿和两院庑房,再过一座放生池,便可顺石板路上山去了。

    华南赫一路漫走,心神恍惚。

    此番来他来寺里并非为的参禅修业,而是揣着旁的心思,一种不可与人说的心思。

    在一月门半掩的院落前华南赫鬼使神差的停下脚步,撒目院里看去。

    庭院不算大,主房两所、厢房三间,分错有序。

    院中桐树枝叶葳蕤,墙下兰草蔟蔟,别有一番禅韵。

    华南赫坚信自己没有记错。

    这院子,合该是他大羿的皇室女眷理理佛清修之所在。

    云贵嫔,不是正在里头避痘休养吗?

    顷刻间他变得心明神朗,一丝情绪,像是渴望又像是无法抑制的冲动,悄然爬上了心头。

    他推门就往院里走。

    恰在这刻主房的门打开了,露出知棋一半身子。

    只见她一手把门,一手端着碗快速翻一下腕子,就将碗里浓黑的汤汁子倒进了墙角的花盆。

    “你在倒什么?”

    华南赫好奇的止步,黑眸锁定宫婢。

    知棋愣愣的看着五步远的银发男子,半张着口,眸色复杂,恍是惊讶又带着几分欣喜。

    主子离宫才过两日,这位九王爷竟也追到永露寺来了?

    那日还送了她家主子野玫瑰和龙葵果。

    行,两人有门儿……

    “你在倒什么……回答本王!”

    此时华南赫幡然醒悟,锐利的两眼看向知棋手中的空碗,再次逼问她,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

    “奴婢…奴婢……”

    “这是给你主子保命的良药,你为何要将它倒掉!”

    华南赫向前紧走两步,黑眸愠怒狞血。

    “啊!”

    知棋吓得惊叫,连连退进屋里。

    “九王爷,您不要为难她,是本宫吩咐她做的。”

    倦细无力的声音,催得男子心神一颤。

    他二话不说迈进门槛,立时看到倒卧在衾被中的女子。

    云汐急转头颅,不愿让心爱的男子看到她的一张生疮的脸。

    华南赫体谅她的难处,侧身避开与她对视,拱手:

    “娘娘莫怪,本王今日来寺里参禅,偶然经过这里撞上你的婢子在倒药。本王不明,娘娘这么做究竟是何意。”

    云汐回眸,静静注视男子肃冷的脸,眸色定定坦白道:

    “因为那药不能治本宫的病。”

    华南赫听得火起,再无顾忌,驱动怒意沉浮的眸对向女人:

    “那是宫里太医院给你开具的药方,药也是上等的好药,怎会不治你的病!你不懂珍惜也就罢了,难道不想尽快治愈天花,指望将它过给更多的人吗!”

    云汐神情委屈,细眉萋萋而颤:

    “王爷息怒,本宫所得病症…非是天花……”

    “你在说什么?”

    男子的凤眸瞪得斗大,耳中嗡嗡作响:

    “你没有得天花,可是你这身痘疮是……”

    云汐眼中泪光闪闪:

    “那是本宫吞服秘药,自己搞出来的。”

    “你真是疯了!”华南赫又惊又气,厉斥:

    “若真如此,你这就是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