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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开启地宫

      潜伏于夜色中顺利登上昆篁岛,大挡头艾青即刻放出雀鹰寻到陆浅歌的藏身之地并与之回合,那时已近三更天。

    之后福船载一番卫悄悄返回桂平,权为程万里作向导。

    岛上的众人聚头。

    眼见陆大哥的身边有了一位至美的红颜相伴,顾云汐打心眼里高兴。与华南季艳彼此嘘寒问暖,见她安然无恙,顾云汐总算放下心来。

    默默凝向顾云汐成功换容后五官依然清丽可人的小脸,看她与冷青堂相互挨近,手臂相互交缠的亲密,陆浅歌的心底微微泛起酸涩的涟漪。

    可他面上始终挂着淡然的微笑,在众人眼前将自己的小心绪掩饰得很是巧妙。

    葱茏的草地上大家盘膝而坐,就着夜色摸黑开起碰头会议,将几时辰后将要开展的行动再次布属、温习了多遍。

    四更天全员原地休息,养精蓄锐。

    五更天不到,岛上陆陆续续的热闹起来。

    程万里带东厂二、三、七番在向导的指引下与冷青堂回合,将昆篁岛图和翡翠短笛交给了督主与顾云汐。

    东厂掌握的这份图已经被吴庸亲手对调过真假,即为阳图。

    先帝华南泽在世那会儿,就算他对冷青堂再过信任,都不会贸然将如此贵重的昆篁岛图直接交给东厂保管。

    管它真假,他认为只有将两份图全控在自己手里才算安全。待到御驾亲临威海才会妥善交出来,由着办事得力的手下们为他秘密取到地宫里的东西。

    “真正的昆篁岛图与秘钥,如今都在我们手里了。”

    冷青堂沉静的目光落上手中的旧羊皮,面色感慨而复杂。

    十几年来图志求存,辗转峥嵘于庙堂,终于赢得所求之物,却已是时过境迁。

    顾云汐一手紧握短笛,眼眸眯细感受着笛身上层层突兀花纹的冰冷。

    忽而她想到什么,惊眸扬得大大:

    “那份阴图现下在谁的手里?”

    程万里神色一暗:

    “吴庸拿去了,他为掩护东厂的行动,已经带领华南信的人马去开启阴图所示处的地宫了。”

    “那个机关中枢?那他不就……”

    顾云汐秀眉颤颤低头,一双翦水秋瞳因为心头遁痛,弥上些许的泪迹。

    在行宫时,听吴庸说过他有计谋护东厂此行万无一失,不想却是牺牲他自己的计谋。

    原先总认为那假道士狡猾贪婪,不成想临了舍生取义,作了一回英雄。

    冷青堂叹气道:

    “这许是他自己选择的归宿。我们不要耽搁了,整装上路吧,再迟些朝廷的人也要上岛了。”

    番队立刻整齐划一,每人背负火药囊,在月色下静悄悄的上路。

    与此同时,华南信派出的百人禁军也五更左右登岛。

    吴庸对阴图一番泼醋加火烤显出假地宫的位置标识,接着一手阴图一手罗盘,按照方位指引带领禁军向昆篁岛南部进发,一路声势浩大。

    绕过两座不算太高的丘陵,趟过一条迂回轻浅的带子河,禁军的队伍里牢骚不断。

    “啪”一声,有人大掌捂在脸上,手指挠了挠开口骂道:

    “娘的,这里的蚊子太多了。”

    其他人起哄:

    “哈哈,你的脸皮那么厚,也怕咬啊?”

    “就是就是,你的脸皮可比腚上的肉还厚呢,蚊子为何专叮你的脸,不咬你的屁股啊?”

    “害,他的屁股太臭呗!”

    “哇哈哈哈——”

    “都给老子安静,用心赶路!违令者回桂平老子就把他踢进大海里面喂鲛鲨!”

    一军官跟在吴庸身边,回身痛骂过手下,将不耐的眼神投向步履悠然的吴庸:

    “哎,我说牛鼻子,还要走多少时辰哇?后面那些个弟兄还推着两车火药,这么走下去怕是很难跟得上队伍啊!”

    吴庸挑眉,冷冷一笑回敬:

    “跟不上也要跟,误了皇上的差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军官被噎得脸红脖子粗,翻眸白过道士,不再吭声。

    吴庸这时放缓了脚步,嘴里吭着小调展开羊皮,看了几眼便摇头晃脑道:

    “行啦,快到了,前方的平原就是,大家一鼓作气哈。”

    又行了二里路,眼前出现一马平川的草地,视野绿茵茵的舒坦而开阔。

    吴庸却在这刻越走越慢,干瘦的脸上闪过一抹凄愁。

    “到啦——”

    他对空脖子抻直高喊出声,几分沧桑、几分虚弱的尾音破碎在夜风里。

    对照着羊皮上的方位,吴庸举起罗盘凭空比划一刻,前行五十步停身,一脚在草地上跺了跺,挤出笑脸招呼禁军:

    “诸位快来,就在道爷我站立的位置上埋放火药吧,引线百米……那里、那个不大的土丘后面可以藏身。”

    军官对手下人示意,一伙人随即忙乎起来,卸车的卸车、抡镐的抡镐。

    很快一切工序安排妥当,埋火药、引火线,做完手里的活便躲到那处土丘的后面,点燃了引线。

    天色,一点点明亮起来。

    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的盯向引线上不断跳跃前进的星火。

    合该是这一行人的运气不济,那百米长的引线只燃至一半然,就在中途熄火了。

    军官烦躁不已,眉头紧皱手指前处,破锣嗓音扩开喊嚷:

    “快去个人,再点火。”

    一禁军手持火把跑出去,点燃引线后迅速点头跑回来。

    众人继续瞩目,眼看引线就要燃尽,上面的火星居然再次熄灭了。

    如同被冰水泼头,校尉当即气急败坏,肥厚的手掌猛拍大腿,止不住暴起粗口来:

    “他娘的,简直是邪门了!你去——”

    他拉住距离自己最近的部下。

    那人吓得脸色大白,向那埋放炸药的地点引颈细看,身子一软就要坐在地上:

    “大人您就饶了小的吧。那捻子剩余不多,等会儿子就怕小的点燃火药还没跑回,那边就已经爆开啦!”

    “你他娘的真是废物,老子叫你去,你就去!”

    军官不依不饶,从一人手里夺过火把硬塞给侍卫,又揪起他的襟子,连推带搡将他推出了土丘。

    侍卫满面,巴巴儿的回身张望两眼,抿着干涩的唇向着目的地徐徐挪动。

    “娘的你快些,等打开地宫拿到皇上要的东西,老子再好好的犒劳你!”

    身后,军官连哄带吓不停画着大饼,旨在催促手下加紧行动。

    那人猫腰颤巍巍的举着火把找对了地方,四下看看,留意到脚下那条焦黑的引线末端就快要没入地里,遁然脸色青灰,嘴角僵硬的扯了扯。

    “喂!你他娘的磨叽什么,快点燃啊——”

    百米外,军官等得不耐烦了,在土丘后直起脊梁,两手叉腰呐喊过来。

    没奈何,这名禁军只好硬着头皮蹲身,对着幽微的黎明之光,一只手拉住所剩无几的引线,一手哆哆嗦嗦持住火把靠近。

    反复几次,他总算点燃了引线。

    接着抖手扔掉火把,他连滚带爬就往回赶。

    可没跑出多远去,身后一声震耳的巨响,这人被飞扬的尘土与强悍的冲射力撕得粉碎。

    土丘后,他的同僚们完全看傻了眼,只有吴庸容色淡漠,从容自若。

    浓烟散退,平原上现出一个巨大的圆坑,周围草木荒夷,缓缓流淌的寂静空气中透着一股子刺鼻味道,不怎么好闻,那是硫磺混和烧焦的气息。

    众目睽睽之下吴自土丘后转出身形,不慌不忙的正了正道冠、道袍。

    深棕的眸中盛放着淡定不迫,他凛然直视前方,不出声的微笑,扬声道:

    “地宫的门已经打开了,快随贫道进去吧。”

    军官直勾勾的撒目看向那处乌七麻黑的大圆坑,贪婪的吞咽口水,一丝邪笑勾起:

    “嘿嘿,不知这地宫里面除了皇上要的东西,还有没有金山银山……”

    吴庸桀桀一笑,目视前方眸色冷寂:

    “有,做梦的时候,一切都会有。”

    “你说什么?”

    脚下骤然大地震动,众人惊呼:

    “怎么回事,莫非是地动?”

    “哎呦娘耶,老子站不稳了!”

    “大伙莫慌——”

    此时震动越来越为剧烈,百米以外,深坑里不断涌出滚滚黄烟,铺天盖地的气势甚为壮观。

    这些烟雾在众人眼前肆意变换,相互簇拥、相互挤压好似狰狞各异的鬼面,一刻彼此融合又幻化为其他形态。

    伴随诡异的烟雾倾巢而出的是烈烈的风声和漫天扑鼻的腥气,让人止不住的作呕。

    阴风不断,浑厚如猛虎呼吼、铮鸣又似盘龙伏吟,现场恐怖惊绝。

    地面不断坍塌下去,从炸开的地宫入口层层推进,范围向众人驻足的位置迅速蔓延而来。

    “快,快逃啊——”

    不知谁高喊一句,顿时惊醒了木呆呆的人们。

    刹时鬼哭狼嚎、没命奔走,你追我赶的恐怕落后。

    半边天地沦入一片昏暗之中。

    吴庸站在残破掉渣的土丘前面,举目望着滚滚黄烟,就算塌陷距自己越来越近依旧不改洒脱,任由呼呼烈风掼歪了道冠,满头乱发飘摆。

    他张开双臂,放声大笑:

    “哈哈哈,想我吴庸飘零半生,也曾走南闯北、游历山川,也曾花天酒地、身陷囹圄。得此地长眠也算值了,也算值了啊!”

    黄烟与地塌淹没了他和众人的身躯,种种声嘶力竭,呼救、呐喊,俱被深不可测的空间吞噬。

    地宫里接踵而来的激烈摩擦仿佛无数的金属罗盘在同一时刻疾速搅动,齿轮与齿轮彼此碾压震响惊彻霄汉。

    腥气更重,黄烟转霎变为红烟,咄咄如火,艳如鲜血。

    海上四方惊涛骇浪猛拍,半个昆篁岛屿为之抖了几抖。

    之后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回归起点,恢复最初的宁静。

    ——

    第一缕阳光穿破晨雾,碧空下的琼楼玉宇、雕栏画栋,无不透着精致奢靡。

    华南信的仪仗停在曲水殿前。

    “皇……”

    老太监陈英才是扬声想要通报“皇上驾到”,就被华南信抬手阻止。

    龙袍翩跹自行拾阶而上,华南信走到紧闭的朱红雕花门扇前,轻轻的扣响。

    “云汐,朕来看你。朕已安排下去,稍后随朕乘船巡游威海可好?”

    一刻不见门开,华南信凛然皱眉,侧耳倾听。

    眸中闪过凌厉的冷光,华南信一脚飞起踹开大门,带人冲进大殿。

    劈帘闯入内阁,只见象牙床上锦被蜷作了一团。

    陈英与内侍慌忙上前揭开被卷,定睛再看,竟是昏死的宫婢东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