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会跟夏初礼离婚的。

    季青城心里想。

    冥冥之中，他知道，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已经是联系着他和她唯一的桥梁了。

    一旦离婚，他们两个人……

    这辈子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指尖的烟灰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季青城像是被烫到了似的打了一个寒颤，他站起来，瞥到了对面镜子里自己的脸。

    他的脸，是这样的吗？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个人的脸，看起来非常的苍白，漆黑的眼睛里，透着一丝神经质的恐惧，季青城抬起手，用力的揉了一把脸，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心还没有明白的时候，身体却已经最先知道了感情，无法抑制的恐慌起来了。

    季青城推门进去的时候，夏初礼正坐在梳妆台上写着什么。

    她穿着睡裙，微卷的长发海藻一般的披散在她的身后，灯光下，她雪白的容颜带着一丝清丽的妩媚，有种脆弱的美丽。

    季青城的唇微微一动，还没有喊她，夏初礼便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见到他，她微微笑了一下：“来了。”

    看着她平静的模样，季青城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想跟她剑拔弩张了。

    “你找我，什么事？”

    季青城走进去，看了一眼夏初礼刚才写的东西，好像是一份文件，她正在上面签名。

    夏初礼把那份文件拿起来，递给季青城：“你先看看，满意不满意。”

    季青城接了过来，他只看了一眼，原本放松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捏住那份文件，目光愤怒的看着夏初礼。

    夏初礼脸上的笑容还是很平静，她微笑着：“成全你和夏之薇啊。”

    她从梳妆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然后转过头看向季青城，她眉目之间甚至带着温存的笑意：“我已经知道你有多爱她了，我们尽快离婚吧，你好娶她。”

    季青城看着她脸上柔柔的笑容，只觉得心底的愤怒无法形容。

    他甚至有些委屈。

    “你一定要这样吗？”他问道，“我不是已经道歉了吗？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道……歉？”夏初礼歪了歪头，“是你说的那句’对不起‘吗？”她说着，突然笑了，“你说对不起，所以我一定要原谅你？季青城，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这么有意思。”

    季青城看着这样的夏初礼。

    举重若轻的笑着，漫不经心的样子，笑意不达眼底，带着若有若无的冷意。

    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或许她并没有变，她就是这样的人。

    只是……只不过是……

    她已经……

    他不敢承认这样的事实。

    他的指尖一抖，手上的那叠被夏初礼细细的签上了自己名字的离婚协议书扑簌簌的从指尖滑落下来，他低下头看着地上那些打印着文字的白纸，一时有些沉默。

    夏初礼走过去，弯腰把文件一张一张的捡了起来。

    按照顺序，整理好了，她看着他，轻声道：“签字吧。”季青城抬起手，把那叠文件丢进了垃圾桶里。

    夏初礼偏过头，看着他的动作，下一秒，就被季青城握住了手腕，压在了墙壁上。

    “夏初礼，你到底在闹什么？”

    他的语气，堪称咬牙切齿。

    “还不够吗？你要我死才肯甘心？你不是说爱我吗？现在又算什么？你对我的爱，就这样浅薄？”

    “……”夏初礼听着他的话，她那双秋水一般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他的脸，“阿城啊……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当初，如果要我死，我肯定就一句话也不说就能死了。但是你不能不把我当人看……十年了，我已经不行了。”她抬起手，抓住他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宝宝没有了，阿城，我们的宝宝，已经死了。”

    她的眼睛里，缓缓的涌现出泪水。

    “恭喜你啊，果然世间一切都随着你想要的发展呢。你说不要的孩子，果然就留不住啊。”

    “它一定没想到，它的爸爸竟然会不要它。”她哭了出来，“如果没有降临在我肚子里就好了，要不然，它一定能好好得活下去……”

    季青城的心脏，随着她的这句话，突然微微抽搐了一下。

    果然……那个孩子已经没有了。

    那天他也看到了她裙摆上的那片血污。

    还是无法控制眼泪。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失去它的感觉，痛到麻木，无法挽留的流逝。

    她唯一的孩子，第一个孩子，也将是最后一个孩子。

    被他亲手扼杀了。

    “那天……”季青城看着她的眼泪，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孩子会流掉……她又是怎么出现在那里，那些绑匪呢？

    他没搞明白。

    夏初礼擦了擦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这不关你的事。”

    “夏初礼！”

    夏初礼看着他：“就算你知道，又能挽回什么？”她微微笑着，眼神却是冰冷的，“你除了把我交给他们，你又能做的了什么？”

    季青城看着这样的夏初礼，不禁有些气馁。

    她好像要永远捉着那件事不放了。

    明明都已经过去了……

    他垂下眼睛，牵住她的手，低声道：“我知道你喜欢孩子。”

    “……”

    “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孩子。”

    “……”

    “不要再跟我生气了，好不好？”

    他从未这样跟别人说软话过。

    他想让她高兴一点，也不是这样冷冰冰的看着他。

    夏初礼却笑了。

    她甩开了季青城的手，“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所有事情都能如你所愿呢？”

    不会再有什么孩子了。

    她冷冷的想，还能有什么孩子。

    奇迹只有一次，如果每次都能让她称心如意，那还算什么奇迹。

    季青城看着她冷冰冰的眼神，不禁有些无奈起来：“初礼，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我要你，跟我离婚，”她看着他，“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不好吗？”

    “想都别想！”季青城一句话否决了她的话，“你既然招惹了我，我不说结束，你休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