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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莎拉·金盯着赫尔克里·波洛研究了好一阵子。她注意到了那椭圆形的脑袋、漂亮的髭须、英国绅士讲究的衣着以及可疑的黑色头发。一丝怀疑从她眼中掠过。

    与波洛那感到好笑的讽刺目光相遇时,她的脸红了。

    “抱歉,你刚才说什么?”她尴尬地问道。

    “可以了吧! 用我最近刚学到的一个词,你把我‘浏览’了一遍,对吧?”

    莎拉微微一笑,说:

    “不管怎样,你可以对我做同样的事。”

    “当然,我也这么做了。”

    她目光锐利地扫了他一眼,他的语气中似乎有什么含义。但是波洛正在扬扬得意地捋着自己的胡子,于是莎拉心想(第二次这么想了):“这个人是个江湖骗子!”

    她的自信又恢复了一点,于是直了直身子,说:

    “我觉得我不是很明白我们这次面谈的目的是什么。”

    “杰拉德医生没告诉你吗?”

    莎拉皱着眉头说道:“我不明白杰拉德医生的意思,他好像是认为——”

    “丹麦有恶事发生 ,”波洛引用道,“你看,我知道你们的莎士比亚。”

    莎拉没有理会莎士比亚的事。

    “你到底在乱说些什么?”她问道。

    “好吧 。我们想知道案子的真相。”

    “你是在说博因顿老夫人的死?”

    “是的。”

    “这不是无事生非吗?当然了,你,波洛先生,是个专家,自然会——”

    波洛替她说了下去:

    “我自然会怀疑有犯罪发生,只要我发现疑点。”

    “呃,是的,也许吧。”

    “对博因顿老夫人的死,你自己就没怀疑过吗?”

    莎拉耸了耸肩。

    “说真的,波洛先生,如果你去佩特拉的话,就会意识到,对一个心脏不好的老太太而言,旅行是一件艰苦的事情。”

    “她的死对你来说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吗?”

    “当然了。我无法理解杰拉德医生的态度。关于这件事,他一无所知。他发烧了,病了。当然我很佩服他丰富的医学知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如果他们对我的判断不满,大可以去耶路撒冷做尸检。”

    波洛沉默了一会儿,又说:

    “金小姐,有件事你并不知道。杰拉德医生还没告诉你。”

    “什么事?”莎拉问。

    “杰拉德医生的旅行药箱中,不见了一种药,毛地黄毒苷。”

    “哦!”莎拉立刻就知道情况有了新的变化,同时,她也飞快地抓住了一个疑点。

    “杰拉德医生很肯定吗?”

    波洛耸了耸肩。

    “你应该知道,小姐,医生说话通常都非常谨慎。”

    “哦,当然了,这毋庸置疑。但是那个时候杰拉德医生的疟疾发作了。”

    “的确如此。”

    “他知道药是什么时候被偷走的吗?”

    “他到达佩特拉的当天晚上,刚好打开过药箱,想找一些解热镇痛的药,因为他头疼得要命。第二天早上,当他把药放回去并关上药箱的时候,他几乎能确定所有的药都完整无缺。”

    “几乎——”莎拉说。

    波洛耸耸肩。

    “是的,他有怀疑。任何诚实的人都会感到怀疑。”

    莎拉点点头。“是的,我知道。要是绝对肯定的话,反而不可信了。但是,不管怎样,波洛先生,这些证据太脆弱了,依我看——”她截住了话头。波洛替她把话说完。

    “依你看,我这次的调查很鲁莽!”

    莎拉直直地看着他的脸。

    “坦白说,是的。你确定,你不会像《罗马假日》所演的那样,扰乱别人的私生活吗?”

    波洛笑了。“去扰乱一个家庭,插手人家的私生活,就因为赫尔克里·波洛想玩个小游戏自娱自乐?”

    “我无意冒犯,但多少有点儿吧?”

    “这么说,你是站在博因顿一家那边的,小姐?”

    “我想是的。他们已经遭受了很多痛苦,不应该再继续受更多的苦了。”

    “那么那位母亲呢?她很讨厌,像个暴君,很难打交道,死了比活着好?这样也……嗯?”

    “要是你这么说的话,”莎拉脸红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同意不应该把这种因素包括在内,那是另外一回事。”

    “但都一样——有人就包括在内了!确切地说,就是你。可我不会!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受害者也许是一个上帝的信徒,或者相反,是一个臭名昭著的恶魔,都不会影响我。结果都是一样的。一个生命被夺走了!我经常这么说:我不允许谋杀!”

    “谋杀?”莎拉倒吸一口凉气,“但是有什么证据吗?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啊!杰拉德医生自己都无法确定!”

    波洛平静地说:“但是还有其他证据,小姐。”

    “什么证据?”她声音尖厉。

    “死去的老太太手腕上有一个皮下注射器刺下去的针眼,还有,在耶路撒冷一个寂静而晴朗的夜晚,我去关自己卧室的窗户时,无意中听到了一句话。想知道是什么话吗,金小姐?我听到雷蒙德·博因顿先生这么说:‘你明白的,不是吗?她必须得死!’”

    他看到她的脸慢慢失去血色。

    她说:“你听到了?”

    “是的。”

    女孩直视前方。

    最后,她开口道:“只有你才会留意这种话!”

    他表示同意。

    “是的,这就是我。这种事时常发生。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什么觉得要调查一番了吧?”

    莎拉静静地说:“我想你是对的。”

    “啊!那你会帮我吗?”

    “当然。”

    她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眼神冷冷地迎着他的目光。

    波洛点点头。“谢谢你,小姐。现在,我请你用自己的话准确地给我讲一下,在那个特别的日子里,你能记起来的事。”

    莎拉考虑了一会儿。

    “让我想想。早上,我出去远足。博因顿家没人和我们在一起。午饭时我看到了他们。我们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快吃完了。博因顿老夫人的脾气好得反常。”

    “我明白,平时她可不怎么和蔼可亲。”

    “不仅仅是不和蔼。”莎拉做了个鬼脸。

    接着,她描述了博因顿老夫人如何放家人去自由行动的事。

    “这也很反常?”

    “没错,通常她都把他们留在身边,不让他们离开。”

    “你认为,也许是她忽然受到良心谴责——心软了?”

    “不,我不这么认为。”莎拉坦白地说。

    “那你那时是怎么想的呢?”

    “我很困惑,我怀疑她在耍类似‘猫捉老鼠’的把戏。”

    “可以详细说一下吗,小姐?”

    “猫故意放开老鼠,然后再抓住,以此为乐。我想博因顿老夫人就是这种心理。我以为她要玩什么新花样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小姐?”

    “博因顿一家出发了——”

    “所有人吗?”

    “不是,最小的孩子,吉内芙拉留下了,她母亲让她去休息。”

    “她愿意吗?”

    “不愿意,但没用。母亲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其他人走了之后,杰拉德医生让我也一起去——”

    “那是什么时候?”

    “大概三点半。”

    “那时候老夫人在哪儿?”

    “娜丁——博因顿少夫人,已经在洞穴外的椅子上安顿她坐下了。”

    “请继续。”

    “转过弯,杰拉德医生和我赶上了大部队。大家一起走着。过了一会儿,杰拉德医生就回去了。有那么一阵子,他看着有些不对劲,我能看出他在发烧。我想陪他一起回去,不过他说不用。”

    “那是什么时候?”

    “哦,我想是大约四点钟。”

    “其他人呢?”

    “我们继续往前走。”

    “你们全都在一起吗?”

    “一开始是,后来大家分开了,”莎拉好像提前猜到了他的下一个问题,急急地说着,“娜丁·博因顿和柯普先生走一条路,卡罗尔、雷诺克斯、雷蒙德和我走另外一条。”

    “你们一直是这样吗?”

    “不,不是的。后来雷蒙德和我离开了大家,我们坐在平坦的岩石上欣赏荒野的美景。之后他回去了,我又独自坐了一会儿。等我看手表时,已经大约五点半了,我觉得该回去了。六点的时候我回到了营地,正好是日落时分。”

    “在回去的路上,你见过博因顿老夫人吗?”

    “我注意到她仍然坐在山脊的椅子里。”

    “你不觉得奇怪吗——她都没挪过地方?”

    “不觉得,因为前一天晚上到达的时候,我就看见她坐在那儿。”

    “明白了,请继续 。”

    “我走进大帐篷,大家都在——除了杰拉德医生。我梳洗一番,回来时,他们端来了饭碗,其中一个仆人去请博因顿老夫人。他飞奔而回,说她病了。我急忙出去。她仍然像之前那样坐在椅子里,但是我一碰到她就知道她已经死了。”

    “你完全没有怀疑,认定她就是自然死亡?”

    “毫无怀疑。我听说她有心脏病,但是不知道具体的病名。”

    “你认为,她只不过是坐在椅子里死了而已?”

    “是的。”

    “没有呼救?”

    “是的。这种事时有发生。她甚至有可能是在睡梦中死去的。她也许只睡了一小会儿。不管怎样,几乎整个下午,营地里的所有人都在睡觉,除非她声音很大,否则没人能听见。”

    “你认为她死了多长时间?”

    “这个,我没有多考虑。她确实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你所说的‘一段时间’是多久?”波洛问。

    “唔,超过一小时,也有可能更久。岩石对阳光的反射,会让她的尸体不至于冷得太快。”

    “超过一小时?你知道吗,金小姐,雷蒙德·博因顿半小时前还跟她说过话,而那时候她还活得好好的。”

    她躲开了他的视线,摇了摇头。“他一定是搞错了。肯定比那时候早。”

    “不是的,小姐,不是。”

    她直直地看着他,他注意到,她的嘴角又紧紧地抿了起来。

    “这个,”莎拉说,“我还年轻,在验尸方面没什么经验,但有一件事我很肯定。当我检查博因顿老夫人的尸体时,她死了至少有一小时了!”

    “这个,”赫尔克里·波洛出人意料地说,“是你的说法,你也会一直坚持这么说的!那么,你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博因顿先生在他母亲已经死亡的时间,声称她还活着呢?”

    “我不知道,”莎拉说,“也许他们所有人都没什么时间观念。他们是很神经的一家子!”

    “你跟他们说过几次话,小姐?”

    莎拉沉默了一会儿,眉毛微微一皱。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她说,“我跟雷蒙德·博因顿在去耶路撒冷的火车走廊上说过话。跟卡罗尔·博因顿说过两次话——一次在奥马尔清真寺,另一次是在那天半夜,在我卧室里。第二天早上我跟雷诺克斯·博因顿的夫人说过话。在博因顿老夫人去世的那天下午,所有人都一起外出散步了。就这些。”

    “你没跟博因顿老夫人说过话吗?”

    莎拉的脸因尴尬而变红了。

    “说过。她离开耶路撒冷那天我跟她说过两句,”她顿了顿,接着冲口而出,“事实上,我出洋相了。”

    “啊?”

    询问者的耐性好极了,所以尽管莎拉不情愿,但还是生硬地讲述了那段对话。

    波洛似乎很有兴趣,仔细地追问了好多。

    “博因顿老夫人的心理状态,在这个案子中非常重要,”他说,“而你是个局外人,一个不抱偏见的观察者,所以你对她的看法至关重要。”

    莎拉没有作答。想起那次对话,她仍然觉得烦躁不安。

    “谢谢你,小姐,”波洛说,“现在,我要跟其他证人谈一谈了。”

    莎拉站起身。“抱歉,波洛先生,不知道我能否提一个建议——”

    “当然,当然。”

    “为什么不等到尸检完成,知道你的怀疑是否有道理再进行这些询问呢?我认为现在这样更像是本末倒置。”

    波洛夸张地挥了挥手。“这就是赫尔克里·波洛的方式。”他宣布。

    莎拉双唇紧闭,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