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盛忽然有些后悔把这件事告诉她， 他觉得她肯定也猜出什么了，要是不告诉她，她会更着急，所以才想着要告诉她，却没想到她知道之后会是这个反应。

    该想到的。

    弯弯从小就和清朗玩得最好，清朗这次受伤还是因为她，她心里怎么可能会好过。

    “弯弯。”秦盛轻轻握住她唯一完好的左手，“弯弯，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自责的，植物人被唤醒的例子也不是没有，清朗最喜欢你了，他一定舍不得就这么离开你的，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再去把他叫醒，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眼神逐渐聚集，弯弯仔细想着他的话，点头。

    二哥一定会没事了。

    否则，她要怎么跟爸爸妈妈交代。

    妈妈她，是生她的气了吗？

    她的情绪低落下去，又强自让自己振作起来，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早点好起来才行。

    她才刚醒，撑不了太长时间，身上的疼等麻药的劲过来之后就都爆发出来了，只有睡着了才能缓和一些，只是疼成这样，她根本就睡不好，即便是睡着了，也会被疼醒，等醒了再疼晕过去。

    反反复复，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脸上的肉也都没多少了，看得人心疼。

    好在有陆云岚在，又因为她身体底子好，她恢复得很快，能走路的那一天，弯弯第一时间跑到清朗的病房，手放在门把上，正要推开，忽然听到里面有道声音传了出来。

    许静说：“清朗，我跟叶鸣说，让他带弯弯走，你醒来以后，会不会怪我……”

    后面的话弯弯已经听不到了，脑海里只有她刚才的话。

    妈妈不要她了。

    妈妈要让她走。

    手缓缓松开，弯弯透过门上的窗户，看到清朗躺在床上，身上插着各种仪器管子，脸色苍白，眼睛紧闭，他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病房的， 刚到门口，护士就说道：“你现在才刚好一点，别乱跑，快回去躺着去。”

    说完，见她失魂落魄的， 也有些不忍，扶着她走到里面，想起之前在手机上看到的消息，这才知道她是这一届的全国绘画大赛的冠军，只是颁奖那天正好出事，这事也因为她的缺席上了报道，她这才知道原来这小姑娘就是那冠军，见她现在这样子，还以为她是伤心，遂劝道：“你得振作点，就算是不能画画了，人还活着就是好的，你爸爸妈妈不是还在吗？得多为他们考虑啊。”

    不能画画了吗？

    弯弯低头，愣愣地看着右手，试着握了握，果然，现在握起来都吃力。

    她以为可以恢复的，原来不能的吗？

    以后，都不能画画了，也不能跟爸爸妈妈和哥哥们在一起了。

    梦想没了，家人也要失去了。

    弯弯木然地躺在床上，等护士扎好针出去之后，才微微偏过头，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叶鸣就是这时候来的。

    他本来以为她睡着了，发现她肩膀在抖，这才知道没睡，走近一看，果然满脸泪痕。

    她哭得无声无息，这才让人的心紧紧揪着。

    身侧的手紧了紧，叶鸣看着她，心跟着抽疼起来，“弯弯。”

    他出声唤道。

    弯弯睁开眼睛，抬头看向他，出声问道：“妈妈说让我跟你走，是吗？”

    她知道了？叶鸣心一紧，在她执拗的目光下，点头。

    他跟着解释道：“她不是不要你，是觉得自己保护不了你，怕你再受伤。”

    原来是这样。

    弯弯嘴角扯出一抹笑，只是笑得很苦，微微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知道的，妈妈是爱她的，也一定舍不得她，所以这段时间才一直都不来看她，她一定也很难过。

    是她又让她为难了。

    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弯弯咬了咬唇，问道：“叶老师，我们什么时候走？”

    叶鸣神色一震，“你要跟我走？”

    他以为她会不愿意。

    弯弯说：“这是妈妈希望的，我不想再让她担心，她得要照顾二哥，我不能再让她分心了。”

    她一边冷静地说着，一边流着眼泪。

    看着她，叶鸣忽然想起了许静，当时她也是这个样子的。

    她们都为彼此打算，却又在各自为难着自己，把伤痛都留给自己。

    “等你养好伤。”

    “好。”

    **

    清朗病房里，柳荣拿着毛巾给他擦完身子，见许静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走过去叫了她一声，“静静。”

    许静恍惚了一下，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侧头看着他，“嗯？”

    她的样子看得柳荣有些担心，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静静，你想去看弯弯就去看看吧，她一定也很想见你，我知道，你是担心她所以才让叶鸣带走她的，等以后，可能就很难见面了，你不想跟她再多和她说说话吗？”

    想，怎么会不想。

    原本还能克制的冲动在他说出来后，瞬间又躁动起来。

    看穿了她的心思，柳荣拍拍她的手，“去吧，弯弯也在等你。”

    许静怔怔地抬头看向他，对上他包容的目光，忽然扭头往外走去。

    她去的时候，弯弯正在吃饭，她拒绝了秦盛喂她，要自己拿着筷子，忍着酸痛好不容易夹起了菜，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筷子颤颤巍巍递到嘴边，她手忽然一软，菜和筷子都掉到了桌上。

    弯弯看着发抖的右手，低敛着眉眼，许久，等它挺直抖了，才再一次拿起筷子，又是一样的结果。

    到了第十一次，才终于成功吃到了嘴里。

    她欢喜地抬头朝秦盛看去。

    秦盛脸上的冷峻也缓缓散去，上前赞赏地摸摸她的头，压下心里的酸涩，笑道：“真棒。”

    闻言，弯弯笑得更灿烂了，察觉到了什么，她往他身后看去，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愣了下，紧接着笑了起来， “妈妈！”

    秦盛也转身看向她，冲她微微颔首，“许阿姨。”

    “嗯。”许静应了声，走上前，看着桌上已经凉了的饭菜，开口说道：“妈妈喂你。”

    弯弯眷恋地看着她，乖乖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