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当过队长的人，所以特别能理解段弘毅的情绪。

    杨晨伤残，段弘毅比我更难以接受。

    虽说杨晨也是我的兵，但毕竟不是直属上级，很少有私下交流，段弘毅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杨晨的家庭情况。

    段弘毅说他不敢去看杨晨，但毕竟是他的兵，怎么可能不去？

    我们假期的最后一天，战区医院那边传来了消息。

    都算是好消息，李乘风和杨晨，双双从昏迷中苏醒。

    然后我们这群人不约而同的向上级申请探望，这次陆国华和成浪涛倒是都没有拒绝，但要求每个分队必须留守一名带队主官，而且队员不能去。

    于是，猛虎突击队宋豪留守，毕竟段弘毅得去。猛虎分队刘鑫留守，他的b组两名伤员都是轻伤，而且已经通过电话了，以后再去也行，何况他还得帮李京熠选拔新兵，的确忙不过来。

    队员们都想去，但奈何上级命令表示不批准，也只好作罢。

    但只有b队的李志强，要求的特别强烈，在办公室对我软磨硬泡，搞得我实在没办法，就让他自己找陆国华说去。

    也不知道这小子用了什么招数，居然真的获得了批准，但是以给我们开车的名义，不让外传，免得其他队员也都嚷嚷着去。

    穿常服不开军车。

    李乘风前不久买了一辆北京bj40，外形霸气，还稍微改装了一些，看着让人流口水。（《战狼2》中吴京所乘坐车辆）

    我抢在向南前面霸占了，李京熠和李旭（猛虎a组代理队长）去蹭陆国华的车，因为我还要去接殷诗晴和孙雨诺。

    殷诗晴常坐首-长车，早就习惯了，这次是担心孙雨诺露怯，发现她对李乘风的爱慕，再找谈话之类的，麻烦。所以一早就打来电话，蹭我们的车。

    坐五个人，却丝毫不显得拥挤，我们在门口等了许久，古鸿志和陆国华的车开出来了，不需要打招呼，我直接驱车跟在后面。

    “这车太新了吧？”段弘毅坐在后面感叹道。

    “应该没开几回。”

    我同样感叹道：“操纵感也不错，真想超过大队长的车，飚一段。”

    后座上，坐在段弘毅旁边的孙雨诺撇撇嘴：“你悠着点，李乘风宝贝的很。”

    “你和他一点谱都还没有呢，心疼个屁！”

    “哼！”

    段弘毅不由一笑，对副驾驶的殷诗晴说道：“晴姐，你瞧瞧他这没出息的样，赶紧给他买一辆。”

    “为啥我买？不应该他买给我吗？”

    “你工资比他高啊，再说了，你指望他给你买？做梦吧，他抠门你又不是不知道。”

    殷诗晴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我反驳道：“别扯淡，我什么时候抠门了？”

    “拉倒吧，连分队的经费都攒着，你想干什么？想吞了还是等着下崽？”

    “滚，你知道个屁，平时不存点，拿啥特训？特训一周，就相当于咱一个月的经费了！账有李乘风管着，我吞一块钱都能搞死我……”

    “跑题了。”

    我哼道：“晴姐咱回头就买车，不能让这军二代瞧不起。”

    殷诗晴莞尔道：“你傻啊，跟军二代比啥？也比不过啊。”

    “哼，他老爸给他买车，超过二十万算我输。”

    段弘毅摊手说道：“说多了，超过十万算我输……”

    “哈哈哈……”车子的人都笑了。

    虽说李乘风未必能恢复如初，杨晨未必能很好的回归生活，但至少都脱离了危险期，保住了性命。

    我们不至于欢天喜地，但还是松了一口气的，有心情开开玩笑了。

    中途路过服务区，为了军容军貌，几个人列队去厕所，我和殷诗晴则去采买一些水果、牛奶之类的，看病人嘛，总不能空手去。

    我又拉上段弘毅和李志强，那么多病人，一人就算分一点，那也好多东西呢。

    古鸿志特意叮嘱多买点，组织报销，把我美的不行，段弘毅直冲我咧嘴，对殷诗晴说道：“我就说他抠门吧，瞧给他美的。”

    这算什么抠门？能报销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但虽说是组织报销，我们也没有乱花钱，那些花里胡哨又贵得没边的营养品，我们一个都没买，但也花了一千多。

    这么多军官穿着军装，太引起瞩目的，所以我们不敢耽搁时间，很快就又上路了。

    到战区医院已经是中午了，殷诗晴跟着古鸿志和陆国华，先和医院领导打个招呼，顺便去询问这些伤员的病情，而我们则各自拿上东西，各自去看各自的兵。

    孙雨诺自然不用说，下车直奔李乘风的病房。

    李乘风和杨晨都在重症监护室，和大部分伤员不在一个楼层，所以以先让李志强去，我和段弘毅则先去看看其他伤员。

    刘子扬和张云鹏算是伤的最严重的，但也能下床，至少上厕所还是不用人搀扶的，至于轻伤的颜东，都已经可以溜到邓文强房间里玩斗地主了。

    询问病情、叮嘱规矩后，我和段弘毅就去了杨晨的病房，刚好碰到医生把李志强撵出来。

    “你这个兵怎么回事！都跟你说了，病人的情绪很不好，你还哭哭啼啼的，你这是害他，知不知道？”

    我和段弘毅连忙走过来，对上尉医生说道：“真不好意思！医生，出什么事了？”

    上尉军医看了看我和段弘毅的资历章，确定我级别更高后，问我：“你的兵啊？”

    “是是是！”

    “怎么这么没规矩啊？就算没有医学常识，也听得懂人话吧？别怪我说话难听，现在病人是脱离了危险期，但如果情绪激动，不配合治疗的话，是有可能恶化的，出现并发症是你们的责任，还是我们医院的责任？”

    人家也是为了病人好，话再难听也得忍着，这是最基本的素质了。

    “真是对不起。”我连声道歉。

    段弘毅瞪着蹲在地上哽咽的李志强，低声喝道：“滚楼下去！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你来了！”

    李志强没有说话，敬个礼就下去了。

    我道歉过后，就提出要进去探望的请求，遭到上尉军医的拒绝。

    段弘毅拍胸脯保证道：“他才21岁，失去一条腿对他的打击当然大，我们进去是安抚情绪的，得让他重拾生活的希望啊，不能一直想不开，不配合治疗也不行啊，对吧？”

    上尉军医思索了一下，点头道：“行吧，看你们两个干部还挺明事理的，希望刚才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多谢多谢！”

    军医走后，我拍拍段弘毅的肩膀，小声说道：“你克制点啊，别再哭的稀里哗啦的。”

    “知道啦，今天没喝酒。”

    “……”

    推开门，重症病房里的空调开的适中，杨晨躺在摇起来一点的床上，盖着被子，脸颊隐隐挂在泪痕。

    “臭小子，感觉怎么样？”

    我和段弘毅进来就笑呵呵的。

    但我相信段弘毅装的很辛苦，因为当我看到被子坍陷的那一块，本该是杨晨的腿时，心里隐隐作痛，又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不由得哽咽。

    “队长，分队长……”

    杨晨转过头，不由得想坐直一些，敬军礼。

    “躺下，别动！”

    知道段弘毅说不出来，我笑着说道：“大队长和参-谋长都来看你了，一会儿也会来，你小子面子大啊，我负伤，大队长都是趁着开会才看一眼，这次看你可是特意的。”

    “分队长，我当不了特种兵了，我没腿了……我跑不了十公里，完成不了双人协同速射……”

    我突然的哽咽，强忍着露出笑意：“特种兵有什么好当的？我还挺羡慕你的，可以回学校继续学业，我现在想回东大，上级还不批准呢！”

    说着，我推了推段弘毅，示意他说句话。

    段弘毅反应过来，坐在一旁的板凳上，说道：“杨晨，别想太多，不就没一条腿吗？现在医学很发达，安一条假腿，你一样能像正常人生活，就是瘸一点呗？”

    “那得多少钱？”

    “部队有规定啊，可以报销。”

    段弘毅找回状态，说道：“另外呢，你这伤应该能定四级伤残，除了退伍费、抚恤费，你以后每个月都能领到一点钱，虽说不多，也够你简单生活的。”

    我们忍着情绪还是有作用的，至少杨晨的情绪稍微稳定了许多。

    杨晨看着我们，说道：“当我来东北虎的第一天，我就没打算要离开。我要升士官、考军校，打到我跑不动的那一天……可现在，一切都没了……”

    “但你是最牛的特种兵。”

    段弘毅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的泪留下来，可脸上却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从口袋里拿出二级军功章，说道：“看，很多人当了一辈子兵，就算伤残了，都没得过这样的殊荣，至少我来东北虎后，就没得过。”

    “这不是安慰，是表彰你在战斗中的英勇。祖国感谢你，组织感谢你。是你的顽强，让我们赢得了胜利，让我们有机会杀死亚伯，报了血仇。”

    当杨晨看到盒子里面璀璨的军功章，泪水瞬间遍布他的面颊。

    他笑着拿过勋章，紧紧地握在手里，锋利的章角刺破他的手掌，鲜血滴在洁白的被子上……

    杨晨充满笑容和泪水的脸颊，似乎在告诉我们，特战生涯难的不是坚持，而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