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医生，你是田苒的主治医生，那她最近一次的治疗是什么时候？”

    听着两边的警察一问，卫泽想也没有想：“上周六。”看得出来卫泽的头脑内的信息处理得很快，没有一点拖沓。

    又问了一些问题，但是关于田苒病情的问题，卫泽一律都不回答，安浪和刘逐轮番上阵，都没能翘动他的嘴，更别说要田苒的病例和治疗记录了，求助般地看了看秦芜，秦芜给了两个人一个眼神，安浪和刘逐接收到，这才纷纷从卫泽的办公室里退了出去。

    卫泽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从进门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女警察，刚才一直都是他们在说，她在听，现在，他倒是有些好奇，她能说出点什么让他改变想法的话来。

    “卫医生医术高明，田苒从小对爸爸就有心理障碍，经过卫医生的治疗，田苒对她的爸爸改观很大。”

    卫泽听着她的话，低头一笑：“系统脱敏法对她这个年龄段来说，是克服恐惧最好的方法。”

    一个人越是害怕一种东西，就越要引导她去接触，直到她克服对这种东西的害怕，就不会再去害怕它了。

    言外之意就是他帮不上什么忙，秦芜淡淡瞥了一眼好像格外淡定的卫泽，也没有急着要离开的意思，卫泽也不再有其他动作，似乎就是在等她离开。

    “卫医生，容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听到她的话，卫泽无动于衷，轻轻扫过桌子上的记录，一一理了整齐，与整个办公室的格局都显示出他的一丝不苟，没有出声拒绝，秦芜自然也就问出了出来：“你负责治疗田苒，有多长时间了？”

    整理完记录本之后，卫泽又起身把记录本全部抱放到柜子上，转过身来不露声色地对她说道：“从她初中开始，到现在。”

    秦芜在他说完之后，微微朝他点了点头就出了他的办公室，卫泽轻睨了一眼被关上的门，脸上的镇定忽然就土崩瓦解，扯了扯身上的白大褂，瞥见到一边的立柜。

    立柜上的防尘布却自动朝后滑落，从后面一个身影而出，从立柜后出来，手里拿着刚刚滑落的纯色防尘布，干净的眼睛直直看着卫泽。

    “医生哥哥……”

    卫泽不由得走上前来，一身校服的田苒看着他开口，她一直都这么叫自己，他也一直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小妹妹一样对待。

    “苒苒，你怎么出来了？”

    那些警察才没走多久，看了看立柜后面的小小空间，一直让田苒挤在里面，要不是因为警察来调查，也不会让田苒躲在那里了。

    “那些警察叔叔和阿姨，是在找我吗？”

    揪着校服一角就攥在手里揉扯了起来，这是不安的表现，卫泽蹲身下来，看着她现在既无助又不知道怎么办的表情，他除了暂时收留无处可去的田苒之外，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况且如果让警察把田苒带回去，无非就是把田苒交回她妈妈的手里，这种事，他不能容许再发生在田苒的身上，因为田苒本身就已经够可怜的了。

    “卫泽医生，看来你还是说谎了。”

    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卫泽一惊，起身把田苒护在身后，试图挡住田苒，秦芜去而复返，身后也跟着一开始进来的两个警察，安浪和刘逐互看了一眼，这才来到卫泽面前，把被挡在后面的田苒轻轻拉了出来，看了看她校徽上的名字，朝秦芜道：“组长，是田苒。”

    秦芜看了眼脸上没了血色的卫泽，让安浪和刘逐先把田苒带出去，她还有问题想问问他。

    卫泽朝后退步，一手扶住桌沿，此刻办公室里就只剩下自己和这个女警察，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了。

    “你还想知道什么？”

    “田苒从学校失踪，这几天一直是你收留的她？”

    卫泽回答说：“是。”

    秦芜又接着问道：“为什么不送她回家。”

    听到回家，卫泽才抬起头来，白天他在治疗中心工作，田苒就躲在立柜后面，到了晚上，卫泽又在办公桌上给田苒铺上一层褥子当成床，就这么藏了田苒几天。

    “田苒从小的心理阴影就是爸爸，但是自从她的父母分居之后，她对爸爸就变成了一种虚拟依赖，而田苒的妈妈，对田苒也没那么好。”

    从前几年开始，每次田苒来治疗，卫泽都会发现她身上或深或浅的伤痕，每次想问田苒是不是被妈妈打的，但是董恬每次都跟着田苒，也没有机会问出口，终于在一次独处的时候，他才问了出来，田苒身上的这些伤，的确就是董恬打出来的。

    从心理问题到家庭暴力问题，全部都压在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身上，也是因为董恬的家暴，田苒的心理依赖就变成了不在身边的田卓，把田卓当成了寄托的对象，造成了对田卓的改观。

    秦芜平了平气：“董恬死了，嫌疑人是田卓。”

    卫泽扶住桌沿的手缩了回来：“什么？”

    杀害妈妈的嫌疑人就是爸爸，这要是被田苒知道，无疑又是另一个打击，可惜秦芜的话还没有说完，卫泽惊讶地过早了。

    “董恬出事的前一晚，田苒刚好私自出校。”

    像是提醒了卫泽什么，卫泽猛一转过头来看着面不改色的秦芜，她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想知道，田苒来找你的具体时间。”

    无疑在秦芜的问题指引之下，卫泽已经开始配合着调查了，眼睛看住一处地方，这才想起来田苒来找自己的那天……

    治疗中心平时只留一个人值班，卫泽也百无聊赖地坐在值班室研究着关于心理疾病的课题，将将到了深夜，有些困了，一阵声响就把他从睡梦边缘叫醒，卫泽睁开眼睛，看着穿出声音的地方。

    “谁在那？”

    治疗中心之外一片黑暗，甚至有些诡异，心里暗暗有些发毛，但是中心的门是从里面锁上了的，所以有人想进来，一定要卫泽从里面开锁，门外传出声音之后，就没有再发出其他声音。

    奇怪地把手电打开，朝外一照，就吓得他朝后一退，看清在手电光之下的校服，这才认了出来，一边打开门锁，一边叫出她的名字：“苒苒。”

    “那天，是周四。”

    “走吧。”

    秦芜出来后对着两个人开口，见到田苒语气才放轻，有些无奈地看了眼穿着校服的田苒，没有说话。

    “苒苒，我和那个哥哥一会会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诚实地回答，知道吗？”

    刘逐细声细语地和在面前的田苒说着话，这一路上到回到审讯室，是没想到会让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来到这严肃异常的审讯室里回答问题的，秦芜现在就在审讯室的玻璃窗外，因为审讯室里的录音设备打开着，所以里面人的说话声，都能在审讯室外面通过设备听见，也算是对里面谈话的一种监控。

    从卫泽给的资料来看，董恬开始对田苒实施家暴是几年前，从那个时候开始，田苒因为内心对妈妈的恐惧，所以也特别惧怕和同性交流，即便人家没有恶意，田苒也是不会对女生打开心扉的，反而，心理依赖转移到了异性的爸爸身上，对异性却能放轻松很多，比如卫泽和现在的安浪、刘逐。

    眼神中有些小心翼翼地，田苒看了看说话的刘逐，又看了看在自己眼神扫过安浪时，立马开始傻笑的安浪，这才点了点头。

    原本是叫他们警察叔叔的，但是好像这两个人都不喜欢她叫他们叔叔，所以只好改口叫他们警察哥哥了。

    “好，那我就开始问第一个问题啦。”

    刘逐继续开口，看了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田苒：“苒苒是什么时候从学校出来的呢，能告诉我吗？”

    完全不像是在审讯，更像是在哄着小孩子说出答案，还特意在后句补上了一个充满请求她回答意味的句子，实在是有点卑微，田苒的睫毛颤了颤。

    “周三晚上。”

    刘逐低下头看了看秦芜提供的卫泽的信息，田苒到治疗中心是周四凌晨，那么周三晚上到周四这段时间，田苒去了什么地方，这么想着就开了口：“那么去找卫医生之前，你都做了什么呢？”

    田苒一直垂着眼睛，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双手却搭到了桌子边上，抠着自己的手指，时不时抬起眼睛看了看刘逐和安浪一眼，随即又垂下了眼睛，见她对这个问题有反应，但是不回答，那就是不想回答，安浪赶紧打断加入进来。

    “苒苒，你要是不想回答可以跳过回答下一个问题。”于是看了看田苒，安浪这才问出来：“爸爸和妈妈在周三约了见面，这个你知道吗？”

    抠着手指的动作忽然一停，双眼抬起直直看着问这个问题的安浪，安浪看她这个反应，不禁心里思考到：看来自己的这个问题比刘逐的那个问题要更严重啊，这孩子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抬着眼睛看了安浪足足有七八秒，手上的动作这才又恢复过来，不自觉把双手又放到桌子下面，轻轻回答：“知道。”

    早就在一周前，她就看到了董恬给田卓发的短信，两人约好在这周三见面，所以她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从学校出来。

    “去找医生哥哥之前，我去看了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