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兵站会议室里，长时间的沉默过后，李昭看了郑毅一眼，又环视守备团党小组成员，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要不，我们悄悄准备准备？”

    郑毅点点头：“是要进行准备了，明天你陪我去一趟汉口，现有的二十八万中国银行的支票需要兑换，取出五万现大洋以防万一，其余兑换成英镑，存入汉口汇丰银行专用账户，今后无论是交给组织还是购买装备，都不用急得跳脚。”

    李昭立刻明白过来：“好！汪精卫给我们的支票不能留下，早一天兑现早一天安稳……只是，五万现大洋是不是多了点儿？”

    “不多，万一上级需要呢？万一打起来，兵荒马乱的你去哪里找银行？”郑毅解释道。

    李昭点点头，弟兄们也打起了精神。

    郑毅望向李连山和董宗卓：“连山、老董，明天开始检查全部装备，把存在徐志林那里的迫击炮弹和驳壳枪子弹全部领出来，通用尖头弹也要领取五个基数，团部后院储存的所有武器弹药先别动。”

    “是！”

    李连山和董宗卓齐声回答。

    郑毅转向曹满成：“团部东面小院里还存有五千多双英国产中邦军鞋，六千五百套冬装，你负责率领辎重连弟兄清点好，按营连具体情况分开摆放，贴上张条子，一旦接到出发命令，立刻在最短时间内发下到每个弟兄手里。”

    曹满成重重点头：“放心吧，老大，我会做得稳稳当当的！”

    几乎同一时间，汉口俄租界一座隐秘的洋楼里，郑毅的直接领导者秋白先生和周主任面对面低声商议。

    “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所有共产党学员和三个学兵团已经做好准备，一旦汪精卫动手，立即分散进入张发奎的第四军、第十一军和贺龙同志的二十军，卢德明同志的二方面军警卫团暂时不动，独立第一师中由党员组成的两个团，全部进入叶挺同志的二十四师。”负责军事的周主任详细汇报。

    主持常委工作的秋白先生点了点头：“郑毅同志的独立第二师呢？”

    周主任叹了口气：“目前除了我们俩，谁也不知道郑毅同志的真实身份，我不忍动用啊！”

    秋白先生也是一叹：“我何尝不知？可这么重大的事情，这么精锐的一支武装力量，我们想保密都不行了……按照组织原则，我们必须尽快向即将召开的特别会议汇报，否则要犯错误啊！”

    “能不能推迟几天，只向常委汇报？”周主任只能退一步，他如今只是军事部长，没有进入政治局，因此也就没有拍板权，必须将掌握在我党手里的军事力量向上级党组织汇报，何况整个党正处于危难关头。

    秋白先生权衡再三：“那就推迟几天吧，在小范围的核心会议上汇报，尽可能缩小范围，保住这个秘密。”

    ……

    ……

    七月十五日，上午。

    贺龙率领的第二十军和张发奎率领的第四军、第十一军等部组成的五万东征军，刚刚抵达九江一线，驻扎汉口的唐生智第三十八军何健师突然出动，再次对鄂省总工会展开包围，扑向工会负责人和共产党重要人物家中实施抓捕。

    与此同时，第八军李品仙师迅速封锁车站、码头和交通枢纽，逮捕一切工会分子和共产党员。

    紧接着，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二届常务委员会扩大会议发表三项决定：

    一、在一个月内，召开第四次中央执行委员会全体会议，讨论政治委员会主席团所提出的意见并解决之；二、第四次中央执行委员会全体会议开会之前，中央党部应裁制一切违反本党主义政策的言论行动；三、派遣重要同志前赴苏俄，讨论切实联合办法，其人选由政治委员会决定。

    直到这个时候，已向共产党人挥舞屠刀的汪精卫，仍然在玩弄两面派手段，一面公开表示继续与苏俄和共产国际保持联合，一面下令全面逮捕武汉党、政、军各部门中的共产党人。

    幸好共产党中央成员提前接到方方面面的告警，通过紧急分散藏匿规避等办法，保存了党的核心领导集体和大部分力量，持续多年的国共合作自此终结，国共两党彻底走向分裂和敌对。

    七月二十日，共产党中央常委会做出了历史性的重大决定：集合自己掌握和影响的部分国民革命军，并联合以张发奎为总指挥的第二方面军，南下广东，会合当地革命力量，实行土地革命，恢复革命根据地，然后举行新的北伐。

    三日之后，这一重大决定传达到武汉兵站共产党支部，随同决定而来的还有一道“切勿妄动、静候命令”的指示。

    郑毅看完指示后一言不发，长时间站在大幅地图前方，呆呆地看着贺龙、叶挺和朱玉阶将军各部重兵云集的九江和南昌。

    李昭、董宗卓、曹满成和李连山坐在会议桌旁噤若寒蝉，各级党组织领导的军队尽数离开武汉，开赴南昌，就连武汉工人纠察队也扛起武器顺流而下，唯独自己这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准备充分去之能战的精锐部队被留了下来，每个人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儿。

    半个小时过去，郑毅回到座位上，点燃支烟，一口就吸掉三分之一：“诸位，我们必须做好最坏准备，讨论一下是不是启动规避风险的三号计划，一旦组织上命令我们留在民党阵营里，以另一种方式坚持斗争，就立刻以退伍甚至私自逃跑的名义，把绝大部分党员悄悄调出，直接送到湘赣边境去，绝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我已经把你的意思向上级汇报，相信很快就会传来新的指示。”李昭说得很肯定，可他心里也在发虚。

    素来稳重的曹满成提出个可能：“时局很乱，汪精卫的清党规模越来越大，如果上级的指示来得太晚，就不好办了，虽然咱们在大比武之后以全面调整为名，将各营连中立场摇摆、意志薄弱的官兵编成五个连，再分到不同的三个营巧妙控制，但谁也保不准有没有漏网之鱼。”

    “一旦外面的消息传进来，很可能会引发混乱，到时候想保密就难了。”

    “能坚持到月底吗？我想月底之前上级一定会有指示的。”董宗卓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但他必须支持党支部书记李昭。

    李连山刚要站起来发言，就被郑毅按住了：“我同意老董的意见，不要慌乱，要相信组织，坚持下去！”

    “但是，我们不能坐着干等，应急方案还是要悄悄实施，做好以防万一的准备。”

    “同意！”

    李昭和董宗卓齐声表态，投向郑毅的目光中满是感激和钦佩。

    曹满成接着表示同意，李连山望向双眉紧锁的郑毅，叹了口气，低声表态：“老大，别这么看着俺，你现在就是让俺去死，俺也愿意。”

    郑毅拍拍李连山的手：“既然这样，那就忍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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