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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第686节

      眼前最后一丝光线消失之前,时雍看到赵胤与白马扶舟二人齐齐朝她疾奔而来。
    “阿拾!”
    这道呼喊变了调。
    以至在这慌乱的局面下,时雍很难分辨到底是谁的声音。
    时雍站立的石壁,离那个“巨型沙漏”最近,流沙滚滚袭来,最先遭殃的就是她。
    几乎眨眼间,那激流般喷涌而出的黄沙就将她半个身子掩埋入内。
    如同掉入沼泽陷阱,越往上挣扎,越是下沉。
    “侯爷!”她低呼一声,望了望周围,心底大骇,“不要过来!”
    一只手飞快抓住了她。
    然后被席卷而至的流沙扑个正着。
    “抓紧。”赵胤拉住时雍,身子同她一起下沉。
    “侯爷——”时雍四周一片昏暗,来不及看清赵胤的脸,只是在这种仿佛被吞咽一样的下坠感里,本能地推开赵胤,“你松手。”
    铮!
    眼前火光迸现,赵胤将绣春刀直直刺入石缝,一只手紧握刀柄,一只手拽住时雍,不让她的身子被流沙夹裹下陷。
    “阿拾,别怕。”
    第675章 流沙
    其实,时雍这时已经忘记了害怕。
    她甚至顾不得自己,只是看着颤歪歪的绣春刀,仿佛随时都会被折断的模样,惊声呐喊。
    “侯爷,你快松手。别管我。我的双腿已经拔不出来了!”
    绣春刀根本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时雍不想搭上赵胤。
    “快走!”
    她不敢用力收手,又没办法推开赵胤,急得大声尖叫。
    “二位鹣鲽情深,当真令人艳羡!”白马扶舟的声音徐徐而至,阴鸷异常,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那本督便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语毕,一声尖啸,白马扶舟足尖点石,莲步生风,人剑合一,惊鸿掠影般腾空而起——
    时雍双眼被流沙夹击,无法全然睁开。
    赵胤闻言回头,与白马扶舟眼对眼,看个正着。
    白马扶舟眼里泛起一层潋滟得近乎幽冷的笑。
    身着白衣,却如邪君再现。
    他速度又快又急,整个人仿佛化成一抹白光,长剑自他掌心脱出,利箭一般朝赵胤疾射而出,他的手臂却朝时雍伸了过去——
    赵胤眸底冷然,人静一瞬,猛地拔出绣春刀,身子随着时雍的力量急跌下去。
    白马扶舟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般,身子收势不住,牙一咬,笑骂。
    “好狠!”
    电光火石的刹那,赵胤已然急剧跌落,便趁着这一道力量,托住时雍的腰身将她从流沙拔起,举出流沙——
    “走!”
    砰的一声,赵胤将她丢了出去。
    时雍在顺着沙石的方向滚了好几圈才稳住身子,回头一看赵胤已经灭顶随流沙而去,登时气血上涌,连同百媚生催动的那股燥热,化成一口鲜血,“噗”地从口中喷了出来。
    人也软倒在地。
    “侯爷——”
    “赵胤!”
    她伸长胳膊,疯狂地大吼。
    “不要——”
    黄沙扑面,黑暗无光,这是时雍见过最残忍最恐怖最接近地狱的模样。
    时雍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朝流沙的方向奔跑过去。
    赵胤就在离她不过五米的地方。
    只要她跑得快,就能抓得住他……
    或者,和他一起掉下去。
    她跑得很快,眼睛睁得大大的,空洞而无光,大脑一片空白。
    喷溅的鲜血染红了她的唇,红艳妖异。
    她的手伸入流沙。
    她上半身半部趴了下去,在流沙里拼命地拔弄寻找,
    呼喊着赵胤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
    那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吞噬着流沙的口子渐渐合拢,被蔓延四散的黄沙掩盖的熔浆,渐渐冒出头来,探出了沙,发出火红的光芒,像奈何桥边引路的灯,像黄泉谷底盛放的蔓珠沙华,靡丽而妖艳。
    时雍手底下拔弄的流沙,变成了坚硬的石板。
    空间里的啸叫声停了下来。
    就好像刚刚的一切,从来不曾发生一般。
    世界静寂。
    四周的景物模糊不清。
    那种宿命感再次擂击着时雍的心扉。
    本不该来,来了。
    本不该进皇陵,进了。
    本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
    一时间,她气血上涌。
    仿佛被命运之手,扼住了咽喉。
    隐约间,有奇异的笛声响起,悠然轻缓,仿佛母亲轻哼婴孩入睡的摇篮曲,又仿佛幽冥河岸黑白无常在引路召唤——
    时雍慢慢回头,目光幽冷。
    “你怎么没去死?”
    笛声骤然停止,
    接着又轻缓地掠过几声。
    白马扶舟手握铁笛过来,慢慢地蹲身扶住时雍的双臂。
    “滚!”时雍咬牙怒吼,爬起来在周围慌乱地寻找,想找到打开机关的地方。
    “没用的。”白马扶舟走近,强行扳过时雍的胳膊,将她扳转过来面对自己,目中满是遗憾与同情,“抱歉,我来晚了一步。”
    时雍与他对视。
    片刻,又不肯看他灼灼的目光,紧紧闭上双眼,不让眼眶飙出泪水,语气冷静地道:
    “下方是一千零八十局?”
    白马扶舟皱眉,“不知。”
    不知?
    方才不是说得很肯定吗?
    时雍微微抽口气,盯住白马扶舟清和温雅的双眼,喉头有无数的脏话突然说不出口。
    说这些有什么用?
    如果他是邪君,只会激怒他。
    如果他不是,那不如同盟。
    时雍压下胸口翻滚的气血,抬头望着空荡荡的石顶,“长公主在哪里?劳烦厂督带我去。”
    一个人的力量是没有办法找到赵胤的。
    她目前只有隐忍。
    “姑姑,我与你一样是被困之人。”
    白马扶舟眉梢微挑,看着四处的环境,似笑非笑。
    “据说这便是当年先帝和先皇后受困之地?如今我和姑姑同困于此,天意!显然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时雍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诧异。
    “你在说什么?你不是奉长公主之命,奉命搜救我们?为何你不知长公主在何处?你既然下得来,为何上不去?”
    白马扶舟目光幽幽地盯住她。
    好半晌,他才徐徐开口。
    “我何时同姑姑说过?”
    看时雍惊愕怔住,他又勾了勾唇,朝她走近两步。
    “姑姑和东定侯也下得来,为何上不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啦。”
    时雍震惊。
    看着他,良久不会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