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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第461节

      乌婵道:“燕穆调查袁凤时,不是有提过么?他伤的不仅是腿,还有……那个什么。哼,活该!要我说,这样的败类还娶什么媳妇?直接去做个太监不是更合适?袁凤也是瞎了眼,与这样的人私通,反误了自家性命。”
    时雍知道她心情不好,便不答话,由着她拿陈萧出气,用最恶毒的话辱骂他。
    二人在茶肆坐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等乌婵情绪渐渐平稳,这才相伴走出来。
    令人尴尬地是,陈红玉就坐在外间。
    她身着男装打扮,一个人默默品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俩。
    时雍与乌婵对视一眼,上去招呼,陈红玉没有多说什么,似乎不知道乌婵与徐家的渊源,与她们寒暄几句,各自离去。
    离了茶肆,乌婵长长松口气。
    “可惜陈小姐,这么好一个姑娘,竟有一个牲口不如的兄长。”
    时雍不置可否。
    与乌婵分道扬镳后,她去了四夷馆。
    来桑看到她来,很是兴奋,上蹿下跳得像一只兴奋的野兔子,让侍卫将他母亲从兀良汗捎来京师的吃食和皮毛之物都挑了好些出来,全部打包给时雍。
    时雍哭笑不得,“我来找二皇子,是有事请教。”
    来桑看她这表情,脸上的笑容一扫而光,气咻咻地摆摆手,坐下来发懒,“就知道你无事不会来献殷勤……”
    “这叫无事不登三宝殿。”时雍纠正他的说法,坐到他的对面,待来桑把左右屏退,这才将那张拓印的狼头图案拿出来,摊开在他的面前。
    “二皇子看看,是不是兀良汗的刺青?”
    来桑一惊,拿起那张纸来仔细看了片刻,摇头,“有些像,但又不是。”
    时雍道:“如何说?”
    来桑抬眼看她,微微皱眉,语气有些犹豫,“刺青所在的地方和形状与兀良汗的黥刑是有些相似的,但图案略有不同。”
    时雍问他,“你看这是个什么图案?”
    来桑道:“狼头。”
    时雍抿了抿唇,“能看出小姑娘来吗?”
    “小姑娘,哪里有?”来桑对着光又看了两遍,摇摇头,放下拓纸,语调低低地道:“阿拾,你这是从何而来?难不成又有人死了?”
    时雍没有明确地告诉他。
    “就是突然看到有人身上有这种标记,有些好奇,忍不住来问你。”
    来桑哦一声,抬起头,看着她道:“你一个小姑娘,还是少看这些东西吧。”
    “此话怎讲?”
    “这不是好东西。”
    “为何?”时雍仰着脸看他,反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来桑扫她一眼,“在我们兀良汗,此种黥纹是一种刑罚,也是对邪祟的镇压,向天神的求恕。大恶之人受此黥刑,死后也不会变为厉鬼,再出来为祸世间。你们大晏人最是信奉神鬼之物,你怎的就不怕?怎的敢碰这些邪魔外道的东西?”
    邪魔外道?
    时雍看一眼狼头图案,摸了摸下巴,冷冷地看着来桑。
    “因为我就是厉鬼。”
    她说得一本正经,来桑愣了愣神,却哈哈大笑起来。
    “上元市刚过,你就要过中元市了吗?”
    时雍看他一个人笑得起劲,微微勾了勾唇。
    “我若是告诉你,我是死过两次再复生的鬼怪邪物,你可会信?”
    “信。我可太信了。”来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笑容十分夸张,说完话那余韵里仍是止不住的笑。
    “那还有请鬼神大人高抬贵手,不要拘我去阎王殿。”
    时雍瞪他,他还笑,“阿拾,你告诉我死而复生之法吧,本王活腻了,也想死一死再复生。”
    时雍抓起桌上的茶盏,作势要打他。
    “死你个头!”
    “哈哈哈哈哈哈!”
    看来桑爆笑的模样,时雍也跟着笑,可是心里头那一处阴影却越发浓重了。
    没有人会相信她说的话。她是时雍,又不再是时雍,是人是鬼,又非人非鬼,不是鬼怪妖邪又是什么?
    ————
    就在时雍为了宋月的死和狼头图案奔波的时候,无乩馆里一片阴沉。天上的乌云好像都厚重了几分,寒风推着窗户,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又不敢去关。
    太子殿下给赵胤赏赐了十二个美人儿。
    昨夜送来时,管家把人一股脑地塞到了后院的漪兰院。
    那院落毗邻无乩院,本是空闲的院落,如今突然添了十来个女子,再加上丫头,即使再有规矩也能闹出动静来。
    赵胤倒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拒绝太子殿下的“好意”,只是令人把管家打了一顿,然后让人将那些美人迁往了更为偏僻的青黛轩。
    所谓青黛,听着名儿很有诗意,其实就是一处光线不好,青砖黑瓦的残破之处,在无乩馆最北的一个角落,平常少有人去。
    来桑比时雍更早到无乩馆,他原是来找赵胤下棋的,听说了“太子赐美”这个消息,笑得几乎合不拢嘴,对着赵胤就是长长的作揖。
    “恭喜大都督,贺喜大都督,立功受赏,抱得美人归!”
    赵胤坐在一张金丝楠木的椅子上,手上握了书卷,案上堆着公文,元宵休沐三日,他没上朝,也没有出门,正在安静地书,看来桑皮笑肉不笑的得意样子,奉送了他一记冷眼。
    “滚!”
    来桑不仅不滚,还笑盈盈地坐下。
    “大都督拥美十二个,昨夜过得如何?”
    赵胤把书卷一合,“二皇子似乎很感兴趣?”
    来桑一听不好,连忙举手阻止,“别。本王年岁尚小,消受不起,消受不起。”
    哼!赵胤眼皮垂下,正襟危坐:“谢放,送客。”
    来桑愣神,看着他又哈哈大笑。
    “恼羞成怒。恼羞成怒了,好玩,这个好玩。”
    谢放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二皇子,请吧。大都督今日不下棋。”
    对谢放来说,被人往无乩馆送女人,其实不是新鲜事,赵云圳不是第一个,可能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是,赵云圳一次送十二个,肯定是送得最多的一个就是了。
    往常总有给大都督送美,大都督不会在当时拒绝,只会在后来找些由头,或是送人,或是打发她们自去。若说这次与往常有什么不同,大抵就是管家以前从未挨过打,这次挨了板子罢。
    第436章 不得心意
    时雍还在门口就听到来桑的笑声。
    她不解地皱了皱眉,觉得鸡皮疙瘩浮起来。
    来桑与赵胤的关系,在时雍看来极是微妙和复杂,原本的敌对与敏感,因为来桑没心没肺没感觉,早已褪去当初的水火不容和两看相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来桑对赵胤的“渗透”,与她当初对赵胤所做的事情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胤这个人绝对不好亲近,一般人看到他就会吓得退避三舍,望而生畏,但只要你不存坏心,厚着脸皮去亲近他,时间长了,他懒得再理会你,但也不会真的厌烦你。
    来桑就是典型占着这个便宜,有事没事来无乩馆走秀一波,还能在清净的无乩馆肆无忌惮的笑,可以说,绝对是赵胤纵着他才能这么为所欲为了。
    时雍突然感觉有点不妙。
    大都督身边多年没有女子,对她也是“敬而远之”、保持距离,从无出格的举动,
    难道、莫非、未必然他对来桑……
    这弯到宇宙尽头的想法滑入脑海,等她再看到来桑的笑脸时,那张平静的面孔瞬间拉了下来。而她脚边的大黑,在看到与来桑同时出来的无为,猛地冲了过去,对着他就汪汪地叫。
    “大黑!”
    大黑与杨斐的“恩怨”,似乎仍未解开。大黑看到杨斐就要吼,但也不会当真伤了他,以前不知道无为就是杨斐时,时雍为此颇为费解,如今却不去管它,叫大黑一声,尽了狗主人的礼数,便问来桑。
    “二皇子,何事笑得这么开怀?”
    来桑丝毫没有察觉时雍的眼神有何异样,更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酸味”,反而大张嘴巴,笑得露出一排洁白的牙,乐得嘴都合不拢。
    “喜事,大喜事。阿拾快去看看吧,大都督为你备了大礼。”
    为她备了大礼?你个暴躁小皇子笑得这么开怀做甚?
    时雍看着他,说道:“他没给二皇子也备一份?”
    来桑愣了愣神,随即又哈哈大笑,摆手道:“小王消受不起,消受不起。告辞了,明日再来。”
    他挤眉弄眼地说罢,溜得飞快。
    大黑追上去撵了一段路,又摇头摆尾地回来,舔着嘴巴朝时雍邀功,就好像在说那两人是它撵走的一般。
    时雍好笑地摸摸它的头。
    “你呀,就会欺负他。”
    大黑尾巴高高翘起,伸个懒腰,汪一声,窜到前面,找赵胤去了。
    时雍跟在大黑的后面,大步往赵胤的院子去。
    积雪融化,点点洁白垂落屋檐,如若新妆。无乩院一如往常的安静,侍卫们如往常般端正而立,看不出什么异样,可是空气里却漂浮着一种古怪的气息,尤其是朱九瞄她的眼神,更是奇异。
    时雍是为正事来的,没工夫与他们捉迷藏。
    进屋,她朝赵胤礼节性地问了安,便单刀直入地问:“大人,来桑说你为我备了大礼?礼在何处?”
    赵胤偏头看着笑盈盈走来的女子,眉头不经意轻轻一蹙。
    “这个来桑……阿拾想要什么?”
    一句话中间短暂的停顿,将大都督复杂的心情展露无疑。
    时雍眼神瞄向朱九,见他飞快垂下眼皮,缩回去,一副作贼心虚的样子,远不如他家主子这么淡定。
    时雍心知有异,也不多说,只道:“原来是二皇子玩笑呀?白白高兴一场。不过,大人没有礼物要给我,我却带来了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