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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第446节

      赵胤低头看一眼她的笑脸,“你再睡会,我还有些事要去办。”
    短短几天出了这么多事,想必他是极为忙碌,千头万绪都要他去办,他还能在这里守着她醒来,时雍已然知足了,掀开被子便坐了起来。
    “不睡了。我也办事去。”
    赵胤的眉头下意识地蹙起,“又做什么?”
    这是怕了她了吗?时雍眉梢扬起,一脸是笑,“事情可多了。周明生之前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中途出了这事,我也没来得及问他。”
    赵胤没有反驳,嗯一声,跟着站起来。
    时雍笑着扑过去,揽住他的腰,顺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大人。”
    “怎么?”赵胤拉下她的手。
    时雍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魏州有没有说,时雍是谁杀的?”
    赵胤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面容微微沉凝,随意地拨了拨她的头发,“是他。”
    这个答应完全出乎时雍的意料之外,下意识就惊声出口,“为什么?无冤无仇,魏州为何要杀她?”
    赵胤眼皮垂下,有些为难。他不愿把魏州牵扯出的这些事情以及涉及光启帝的这部分猜测告诉时雍。一是这件事干系重大,于情于理,他都得保密。二是牵扯到这些事情里,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赵胤看着时雍的眼睛,摇了头,“他弥留之际,言语无状,说不清楚。”
    “哦。”
    莫名地,时雍有些遗憾。
    唯一一个接近真相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第419章 翻开华丽的一页
    “大人!”
    时雍看着赵胤披上风氅,笑吟吟跟在他的身边,一直注视着他的表情,在他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冷不丁抢步到他的面前,伸手双臂拦住他。
    赵胤沉眉,“嗯?”
    时雍放下手臂,慢慢圈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幽凉的声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以时雍的机敏和聪慧,不难感觉到这件事里的怪异之处,赵胤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头,像哄孩子那般哄道:“涉及公务之事,不便说与你。”
    这样的吗?
    时雍狡黠的一笑,突然问:“那大人这就要走了,也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赵胤一怔:“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时雍觉得自己此刻像是被沾湿了翅膀的鸟儿,只要同赵胤在一起,就再也飞不动,也不想再飞,哪怕他说一些无意义的话,一遍又一遍,还是愿意听,哪怕他的话简短又冷硬,她还是愿意听。
    她牵住赵胤的手,笑了一声:“好听的话,我都爱听。”
    赵胤低头看来:“我不会说好听的。”
    时雍差点笑出声来,“那你说句不好听的来?”
    赵胤叹气,把她揽进怀里,“真是个磨人精。”
    不该是磨人的小妖精吗?时雍闻言失笑,为他理了理领口,“好吧,暂且饶了你。去吧!”
    赵胤确实不是一个懂得哄女人的男人。在他看来,时雍的要求与行为多少是有些怪异的,大多时候他琢磨不透,只是他并不排斥罢了。
    “唉!”看她负着双手将身子摆来摆去,噙笑望着自己,赵胤喟叹一声,忽地勒紧她的腰,低头在她鬓角吻了吻,叫上朱九,走了。
    时雍一怔,笑着在原地看了许久他的背影。
    “不告诉我,我就没有办法知道了吗?”
    ——————
    清虚观的大火,不仅烧毁了赫赫有名的百年道观,还将刚刚兴起的天神殿毁于一旦。
    前后不过三天时间,赵胤便将光启朝以来最大的一次谋反事件扼杀在摇篮里。北镇抚使魏州野心勃勃,欺上瞒下,利用锦衣卫属下对赵胤的效忠和讨好心,精心策划的这一桩谋反大案,以魏州本人命丧清虚观而惨烈收场。
    除夕之夜风起云涌,无数人都在等着看赵胤的后续,包括大晏那一众臣工。他们没有料到赵胤会如此雷厉风行,短短三天就控制住了局面。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该抄家的抄家,手段辛辣铁血,不留半分情面,凡是涉及谋反一事的人,无人幸免。
    据后世的档案记录,魏州谋反一案,死在锦衣卫手上的人,有上万之众。
    随着清虚观的大火扩散的不仅有飞雪和尘屑,还有赵胤此人的狠毒、残暴。
    也正因为此,骇惧于赵胤的冷酷残暴,对光启帝受伤、太子赵云圳代为监国一事,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人提出异议,就连内阁首辅曹吉和皇后的父亲兵部尚书张大人都保持了沉默。
    年仅九岁的赵云圳端坐文华殿,有模有样地行使起了储君之权。
    赵云圳是幸运的。赵胤撑腰,长公主默许,甲一看护,他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而曾经被某些人寄予重望的咸熙宫小皇子,至今连大名都还没有定下,更别说争夺储位了。
    这一日是光启二十三年正月初四。
    突如其来的变故,为喜庆的新年蒙上了一层阴霾,而谋反一案事了,还有接下来的的清算。朝堂上下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锦衣卫赵大人的绣春刀,下一次会斩断谁的头颅,砍下谁的手脚。
    几乎就在一夜之间,赵胤便成了世人眼中权倾朝野、一手遮天的大奸臣。
    历史就此翻开了华丽的一页。
    伴随着权利巅峰而来的,是那些掩藏在人心深处的汹涌暗流。
    惧怕赵胤,不敢招惹赵胤,但不代表没有人敢在暗地里兴风作浪。
    老虎也会有打盹的时候,赵胤盯着所有人,一些人也死死盯着赵胤。
    在赵胤的冷血镇压下,大晏朝政迎来了从未有过的紧张局面,而锦衣卫内部也开始了最为恐怖的一次大清洗。
    在这个混乱的局面里,赵胤的绣春刀指向了别人,也将自己祭上了前台,成为了众矢之的的靶心。
    清虚观那天,魏州对他说的那些话,赵胤没有告诉任何人。光启帝对他有没有猜测,不影响他默默地扶持赵云圳梳理朝政,也不影响他继续医治仍未苏醒的光启帝。
    光启帝重伤未愈的消息,早已传了出去,而京师城,自除夕之夜起便开始了长达半个月的封城令。封城令是监国太子赵云圳亲自下达的,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赵胤的意思,目的是为缉拿叛党的残余部众。
    在众人眼中,赵云圳显然已是赵胤掌中的傀儡,受他摆布的木偶。
    然后,就在初四这天下午,却发生了一件让朝堂上下大为不解的事情。
    就在赵胤入宫不到半个时辰之后,文华殿再次传出一道太子政令——为东缉事厂首领太监白马扶舟平反,恢复他厂督大权。
    旨令称,白马扶舟为铲除叛众,甘愿以身犯险,深入虎穴,周旋在叛党部众之间,摸清了叛党部众一干头目所在之地,便联合朝廷一举将叛党捉拿归案,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
    不仅没有降罪白马扶舟,还有赏赐下来。
    众臣哗然。
    这赵胤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锦衣卫一家独大不好,竟为自己树一个强敌?
    一时间,朝中流言四起,有人说这是赵胤迫于长公主的压力,不得已为之。至于白马扶舟到底有没有犯事,究竟是不是为了朝廷以身涉险,赵胤说他是,他就是,太子说他是,他就是。
    权柄移交,没有光启帝坐镇,大臣们心里都清清楚楚,如今的大晏谁说了算数。
    全城禁严的京师,有种风声鹤唳的萧瑟,赵胤从文华殿出来,马车从魏府门口走过。
    城中比往常多了许多巡逻的士兵,大年的气氛被一扫而净。
    魏家的大门口挂上了白色的灯笼,一朵纸扎的大白花用竹竿撑起来,挂在门侧,一看便知是在办丧事,可是,门楣冷清,没有人来吊丧。不仅同僚不敢来,便是连亲眷都没有一个。
    此时此刻,没有人愿意做“叛党同伙”,亲戚也怕被诛连。
    其实,赵胤待魏家极是宽厚。
    魏州犯下这么大的惨案,牵连这么多的人,但是赵胤没有抄没他的家,也没有牵连他一个亲属,这不禁让人遐想连篇。
    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指使挥,会恩泽一个叛党头子?这成了继白马扶舟复职外,赵胤做出的令人不解的第二桩大事。
    无数人猜测,魏州与赵胤之间有别的猫腻。而更多人认为,魏州其实只是赵胤的替罪羊。谋反一案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赵胤,只是魏州死无对证罢了。魏家为何得以保存,恰是因为赵胤欠了魏州一个人情,或是他二人的一种交易。
    谣言传来传去,颇有一种“众所周知却秘而不宣”的意味。
    因此,当赵胤勒令朱九将马车停在魏家大门的时候,朱九瞬间惊住。
    “爷?你要做甚?”
    赵胤打帘子看一眼魏府门口挂的白布,淡淡道:“吊唁。”
    朱九不可思议地回头:“爷,这不妥吧——”
    赵胤沉下脸,“你又来做我的主了?”
    朱九立马垂下眼:“属下不敢。”
    …………
    …………
    时雍原本想去找周明生,可是不待她走出无乩馆,周明生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他被门房拦在门外,一直在门口徘徊,时雍出门的时候看到他,赶紧让人放他进来。
    “阿拾!”周明生有些紧张,看了看时雍,目光又怪异地看一眼她身后不远处的娴衣,朝时雍招了招手,小声道:“我可以单独和你说话吗?”
    在大都督的府邸里,同大都督的女人说话,怎能轻易单独?娴衣知道这样不妥,可是在接触到时雍望来的视线时,福了福身,便乖乖地下去了,顺便掩上了门。
    时雍给周明生倒了一杯凉茶,“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
    周明生突然拉开了外袍,把时雍吓了一大跳,这才看到他里面穿的还件从火场里抢救回来的衣服,这举止怪异得让时雍皱起了眉头。
    “你家也着火了?”
    周明生看她一眼,小心翼翼地从衣服里取出一个东西来。
    “沈头叫我归整卷案,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时雍问:“什么?”
    周明生道:“发现了一封张捕快夹在案卷里的书信。”
    “张捕快?”时雍惊讶地看着他。
    下一瞬,就听周明生尖叫了一声,“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