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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第149节

      “驾!”
    “驾!”
    马儿也疲劳,但生物皆有灵,为了逃命,它们仍是撒开蹄子往前跑。
    咀!
    一个鸣镝直冲天际,在远空炸开。
    赵云圳抱住时雍的胳膊,“你在做什么?”
    时雍纵马狂奔,“鸣镝。”
    赵云圳小眉头紧锁,“给谁传信?”
    “大黑。”
    赵云圳沉默不语。
    良久,在过耳的冷风中,传来他幼沉的声音。
    “我们不管阿胤叔吗?”
    时雍心里微沉,“闭上嘴巴,别吃风。”
    赵云圳声音低低的,郁气极重,不是时雍记忆中的样子。
    “我们不救阿胤叔,他会死。”
    再往下,孩子的声音有了哽咽。
    “我不想他死。”
    他的眼泪被风吹到了时雍的手背上。
    她沉默不语,孩子抽泣着,紧绷的情绪被撕裂。
    “以前讨厌他管我,像父皇一样,老是管我,他们说大人的话,我不想听。我讨厌大人,嘴上说的是这个,做的却是那个,他们盼我长大,我却不想长大。我只想做太子,不想长大了做皇帝。”
    顿了顿,抽泣。
    “可我今日,想长大了,我要长大,我不要阿胤叔死。”
    一句句低低的声音从孩子嘴里传出来,
    随即成了呜呜的哭声,被官道上的冷风吹散。
    人群静默无语。
    时雍没有安慰,没有阻止,任由他哭。
    背后的庚一等人默默跟随护卫,除了马蹄声,连呼吸都听不见。
    ————
    长风远去,远月无声。
    一行人不知走了多久,庚四突然大喊一声:“老大,前方有人过来。”
    庚一凝眉:“多少人?”
    庚四仔细听了听,“不知。但人数不少。”
    时雍耳朵动了一下,勒住缰绳,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官道。
    “避让!”
    他们已经离青山镇很远,追兵暂时也追不上来。
    在未知前面的人是敌是友的情况下,不如先隐藏避开。
    庚一迟疑片刻,道:“大都督说有人接应,这些应当是接应的人。”
    时雍冷哼,“石洪兴方才也是来接应的。”
    庚一看她一眼,眼眸深了深,挥手指挥庚字卫兄弟,“听夫人的。”
    这声夫人让时雍头皮微紧,脑子里莫名想到赵胤挥舞长枪掩护他们突围的身影,随即甩头,“左侧。”
    夜空高远、苍凉,风声灌耳。
    从官道上传来的马蹄声越发地近了,为首一人,身上的银白盔甲反射着淡淡的月光,俊美的面容被暗夜笼在阴暗里,似明似暗,看不分明,但时雍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驭!”
    白马扶舟放缓马步,队伍也就停了下来。
    “督公,怎么了?”
    随从不解地打马上前,见他盯着官道一旁的树林,沉声道:“属下去看看……”
    白马扶舟抬手制止他,唇角勾出一抹笑,“出来吧。”
    “白马大哥!”
    赵云圳稚气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从山林里传来。
    白马扶舟一扭头,就看到孩子飞奔而来。
    在他的印象里,赵云圳从没有唤过“白马大哥”,更没有这般亲近他的时候。
    这孩子变了。
    他轻声一笑,目光越过赵云圳,看到了她背后的时雍等人。
    “赵胤人呢?”
    青山镇敌友难辨的遭遇太过深刻,在看到白马扶舟的那一刻,时雍仍然不敢确定他到底是敌是友,一听这话,心里的石头方才稍稍落下。
    “在青山镇。”来不及叙旧,她几句话说了下情况。
    “白马大哥——”赵云圳扯住白马扶舟的衣衫,小眉头紧紧锁着,仰头望他,“快!快去救人,阿胤叔还在青山镇。”
    哼!怪不得叫得这么亲热。
    白马扶舟看一眼赵云圳,目光扫向时雍,见她一脸平静,又是一笑懒洋洋转头叫身侧的人。
    “慕漓,你带一队人马,护送太子殿下先去蓟州,余下的人跟我去青山镇。”
    第145章 见识
    一百多人打五千人怎么打,白马扶舟长了见识。
    青山镇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暗夜里的风吹过来,似乎都带着血腥味儿。
    赵胤率一群锦衣将士背靠大青山,占据了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狭险之地,永宁卫五千军队合围居然杀不散他的阵形,攻不进去,直到白马扶舟带人来接应。
    白马扶舟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惨烈的战事。
    青山如铁,秋风萧索,地上的鲜血淌成了小溪。
    赵胤一马当先挡在前面,脸上沾染了鲜血,眉目是凛冽杀气,一身黑青色的披风在冷风肆虐的谷口猎猎翻飞。他就像一堵防风御寒的墙,面孔冻结成冰,一声不吭如恶魔临世,将狭隘谷口变成了鬼门关,令人不寒而栗。
    白马扶舟声音低低,眉间带笑。
    “扶舟幸不辱命,来得及时。”
    赵胤冷哼:“及时?厂公是来收尸的吧?”
    白马扶舟似笑非笑:“来得早了,看不到大都督神勇。来得再晚一些,怕是人都被大都督杀光了。所以,刚刚好。”
    二人面对面站着,头顶的夜空上繁星点点,有夜鹰在凄厉的哀啼。
    白马扶舟半是玩笑半认真,赵胤看着他,眼里是戾气,也是刚杀过人饮过血才有的杀气。
    “他们如何?”
    他们?
    白马扶舟知他指的是谁。
    轻笑,唇角弯起,狭长的眼角似有一抹促狭。
    “太子一行,此时应当已经到达蓟州镇。”
    赵胤:“那就好。”
    白马扶舟继续道:“怀宁公主已回宫,自言是从野兽嘴里侥幸逃脱……眼下,公主是不必再找了,兀良汗使者被杀一案,也随着青山镇被踏平,有了交代。大都督可以回京交差了。”
    邪君不除,怎算是有了交代?
    赵胤眯起眼,望着大青山。
    “厂公倒是为我想得周倒。”
    “同为大晏臣公,自是应当。”
    白马扶舟声音轻缓,说罢顿了顿,望向那遍地的尸体,眼角噙了笑意。
    “大都督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声音刚落,远处,有马蹄声传来。
    不过片刻工夫,一只四脚踏花的骏马冲入兵阵,停在赵胤前面一丈处。
    “大人!”
    马声嘶吼,一个人从马上滚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谢放冲过去想要扶他,却不知从哪儿下手。
    这人浑身是伤,衣裳破褴,背心插着一只箭矢,一张开嘴,鲜血就从嘴角溢出来。
    “快……禀报大都督,兀良汗王巴,巴图……领兵,夜袭松亭关,占领宽城……直逼永平府而来。”
    ————
    奔波一夜,时雍等人到达蓟州镇时,天已经亮开了。
    一行人衣衫不整,脸上挂着油彩去叫客栈的门,很是骇人。小二犹豫好久不敢领他们进屋,差点要报官。他们再三解释是戏班的人,在路上遭遇山匪抢劫,好不容易才说服小二,要了客房洗漱吃饭。
    时雍这样的人,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没少遇上奇事怪事,可细思一下,昨夜的遭遇最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