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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第26节

      时雍看着宋长贵,露出几分真诚的赞许。
    这个仵作,确实不简单的。
    杨斐伸脖子斜眼一看,见张芸儿合了眼,又凑过来。
    “照你这么说,那张家其余八口,就不是死于蛇毒了?”
    “不。”宋长贵看了时雍一眼,说得无比坚定,“草民就可以肯定,九人均死于蛇毒。”
    谢放道:“蛇咬死,必会有齿伤。这八个人身上别说齿伤,连伤都没有,这又做何解释?”
    宋长贵道:“草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谁说一定要有啮齿伤呢?”时雍笑了笑,扫向赵胤若有所思的脸,“如果锦衣卫要让一群人身中蛇毒,难不成还每人发一条毒蛇吗?”
    “……”
    “……”
    大家都看着她。
    杨斐突然瞪大眼睛,“我懂了。”
    众人又望向他。
    杨斐说得有点得意,“去年京师有一个迷奸案,歹徒便是从窗户吹入毒烟,将闺阁小姐迷晕后再作案的。此案也是如此,只不过,毒烟换成了蛇毒。而这,就是张家九口为什么没有呼救,没有动弹的原因——迷昏了呗。”
    “放屁!”时雍没给他留面子,“知道蛇为什么一定要咬到人,才会中毒吗?”
    “你说为什么?”杨斐瞪她。
    时雍道:“毒素须得进入血液,方能发作致死。吸入,不会中毒。”
    “哦!”杨斐指着她,“你这么了解,那一定是你干的。”
    这家伙一定有什么裙带关系吧?要不然赵胤怎会留他在身边?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时雍冷冷嗤他一声,脸转向赵胤。
    “大人,能让蛇毒入体伤人的,不一定是毒蛇,也可能是凶手。凶手利用别的凶器刺伤人,再注入蛇毒,也会有同样的反应。只不过,人死之后,皮肤变色,微小的伤口很难辨别,不过……”
    她转头,望着宋长贵,“我爹肯定有办法让伤口现行的。对不对?”
    宋长贵摇头,“我已清洗过尸身,用葱泥厚敷,醋纸覆盖……未见伤口,这八个人的身上,也没有一处明显的红肿和硬胀。”
    这就奇了怪了。
    那八个人到底怎么死的?
    时雍愣怔片刻,对赵胤道:
    “大人,既然如此,只有一个办法了——剖尸。剖尸可以查探死因。”
    剖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虽张家九口都死了,但张氏还有族人。
    “死无全尸”是大忌讳,族人不肯,会引来是非。
    不料,赵胤毫不犹豫地点头,“准了。”
    “那我静待大人安排。”
    看唱反调的杨斐气黑了脸,时雍又道:“我建议大人回去先传刘大娘,问她为何不报张芸儿有孕之事?还有,一定要查清张芸儿肚子里那个孩子的爹是谁,这也是破案的关键。”
    杨斐拉着个脸,不悦地哼声。
    “你在指挥大都督做事吗?阿拾,你是不是快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我什么身份?”时雍转头看着这蠢货。
    “你是嫌犯,说不定你就是凶手……”
    杨斐就图个嘴快,哪料话没落下,时雍突然取下皮手套,直接朝他脸上掷过来。
    “我要是凶手,你早死八百遍了。”
    这手套刚刚摸过尸体。
    杨斐一阵恶心,呸一声,抬刀就挡。
    “阿拾你找死是不是?”
    他就想吓吓阿拾,可是,绣春刀柄刚刚抬起,耳边叮铃一声,一条黑影突然从棺底跃了出来,疾风般扑上去咬他喉管。
    上来就是致命攻击!
    杨斐始料不及,吓得拔刀就砍。
    “哪来的畜生!”
    黑影敏捷地躲过,一口咬在杨斐的胳膊上,嘴里凶狠的咆哮着,又在他刀锋落下时,一个纵身跃到棺材盖上,朝他发出愤怒的嘶叫。
    “黑煞?”
    杨斐捂住受伤的左臂,掉魂一般惊叫。
    这脸色,比看到张芸儿的微笑更为惊恐。
    “是黑煞!时雍的狗——”
    谢放也变了脸色,迅速拔刀站到赵胤的面前。大概是听到了时雍两个字,那条大黑狗竖起背毛,做出一副防备警惕的动作,喉间发出呜嗷的凶吠。
    “这畜生原来躲这儿,宰了它!”
    四周冷风拂面,冷气森森。
    杨斐握住绣春刀,慢慢逼近大黑狗,那动作姿态,谨慎得如同对付一个武艺高强的凶徒。
    时雍手攥成拳:“天下的黑狗都长这个样子,大惊小怪。”
    谢放道:“是它没错。脖子上那个狗铃铛,我记得。上面有它的名字,黑煞。”
    时雍冷笑,“就算是时雍的狗又如何?一条可怜的流浪狗而已,主人都死了,何必赶尽杀绝,多积点阴德不好吗?”
    杨斐怒视着她,“你知道这狗有多凶悍吗?它若可怜,死在他嘴里的人,不可怜吗?谢放,你左,我右。”
    第29章 来来来来了了了了
    杨斐说完,一个纵步冲上去,一刀劈在了棺材上。
    黑煞相当敏捷,快得像鬼影似的,几个纵跳间又换了一口棺材站立。
    可是,它没有离开,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们,仿佛一只潜伏在黑暗里的凶兽,随时都要攻击-
    收尸房里阴风阵阵。
    大黑不懂花俏的武功,没有漂亮的技巧,只会原始的搏斗。
    以命搏命,激起浓重的杀气!
    时雍冷冷看向赵胤。
    他一动不动,目光深深浅浅,不下命令,也不阻止。
    静寂中,大黑咆哮如雷。
    “杨斐你去关门!”谢放沉声道:“我来干它。”
    时雍舌尖轻轻舔过牙齿,突然骂了一句,就朝大黑冲了上去。
    “你还不快走,人家要关门打狗了。”
    “阿拾。”谢放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别去,这畜生极是凶狠——”
    “松手!”时雍厉色!
    “嗷呜!”黑狗喉头低低呜咽,突然盯着她退后两步,一个调头从洞开的窗户跃了出去。
    杨斐正在关门,见状冲过去一看,黑影已蹿入了芭蕉林,不见踪影。
    “跑了?”杨斐气得磨牙,“可惜没能宰了它。”
    谢放看着他受伤的胳膊,“赶紧包扎一下吧。止血。”
    “狗畜生,就盯着我咬。”杨斐越想越气不过。
    时雍扬扬眉,“谁让你嘴欠。”
    “你——”
    “闭嘴!”赵胤终于出声。
    他呵止了杨斐,朝时雍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负手走在前面。
    刚才他一直没有做声,但时雍很清楚,她维护大黑的心思太过明显。哪怕他不说,她也能清楚地察觉到赵胤的怀疑,尤其看过来的那一眼,光芒锐利,暗含杀气。
    只不过,再怎么怀疑,也不敢想时雍就在他眼前吧?
    ~
    离开殓房的时候,雨停了。
    时雍落在赵胤身后,边走边想着刚才的事情,突然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铃铛声。
    她停下脚步,慢慢回头。
    大黑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
    刚才在殓房里瞧不清它的样子,现在一看,它削瘦而狼狈,见皮不见肉,一身漆黑的狗毛被雨水打湿,一缕一缕粘成了坨状,除了一双凌厉的眼瞳,看上去就像饿了许久的流浪狗一般。
    “黑煞又来了!”杨斐吼道。
    “怕什么?都快饿死了,还能咬死你?”时雍讽刺。
    “这狗真不简单。都瘦成这样了,还能几次三番躲过杨斐的砍杀。”谢放说。
    “有些人连狗都不如呗。”时雍嘲道。
    “你说谁呢?”杨斐气得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