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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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中旬，张准接到报告，有自称是西班牙的使者到来釜山港。这个西班牙人，带来了一支不大的舰队，只有五艘战舰，排水量都是三百吨左右的小型战舰。仔细看清楚一点，又会发现，全部都是清一色的三角帆快速船，性质和侦察舰队差不多。

    西班牙的国旗，和荷兰人的的确是相差得太远了，虎贲军海军这边，几乎没有人认识。幸好，西班牙的使者，汉语同样是说得溜溜的，一番解释过后，总算是说清楚了来意。在虎贲军海军的战舰押解下，西班牙的使者，终于在釜山港上岸了。

    “西班牙？”

    张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正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西班牙的嗅觉，看来也是挺灵敏的嘛！虎贲军海军和荷兰人对阵，西班牙人立刻就感觉到了其中的契机，主动的找上门来了。本来，自己还准备让赛薇亚拉去找西班牙人的呢，现在看来，暂时是不用了。

    不过，当西班牙人主动的找上门来，张准感觉又有点怪怪的。没别的，只是觉得西班牙人的确是在走下坡路了。要是放在三十年前，西班牙人可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西班牙人的无敌舰队，那是谁也不买账的。哎，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话说，在十七世纪的欧洲，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开始的时候，是葡萄牙最强，最先开始大航海时代。然后是西班牙，仗着大航海时代和人多势众的原因，霸占了大量的殖民地。随后，荷兰人崛起，不断的和西班牙人争夺财富，到处抢劫西班牙人的商船。

    后来，英国人又崛起，到处洗掠荷兰人的航路，又发动了连串的战争，最终打败了荷兰人。如果以欧洲作为一个国家的话，十七世纪的欧洲，简直就是中国的南北朝时期，的确是太混乱了。除了作为穿越者的张准，恐怕谁也无法预料到，欧洲到底会怎么发展。

    要说东亚海面，就远远没有欧洲那样走马灯的眼花缭乱了。在东亚海面，实力最强的两家，目前是荷兰和西班牙，其他人，暂时只能打酱油。为了抗拒荷兰人的鲸吞蚕食，其他的西洋列强，都暗中联合起来，一起抗御荷兰人。

    “明国都督大人在上，敝人有礼了。”

    西班牙使者的名字，叫做赞布罗塔。这是一个外表很英俊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金发碧眼，汉语说得比较圆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此人肯定是常驻马尼拉，经常和中国人打交道的。

    “赞布罗塔先生，你远道而来，辛苦了。”

    张准不动声色的回应。

    双方简单的寒暄过后，张准就直入正题了。他直言不讳的说道：“赞布罗塔先生，你来找我，有什么好消息吗？”

    赞布罗塔倒也爽脆，无遮无掩的说道：“贵军和日本幕府之间的事情，我们西班牙也知道了。我们认为，日本应该是属于中国的。这是中国人和日本人的事情，其他人，都不应该插手。”

    张准满意的点点头。

    这个赞布罗塔，倒是明白，开门见山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要说对方遮遮掩掩，欲言又止的，张准反而要看不起对方了。并不是说遮遮掩掩不好。外交辞令，隐晦一点，乃是常情。但是，如果西班牙人需要遮遮掩掩，绕来绕去的话，说明他们对荷兰人已经非常的忌惮了。在过去的上百年时间，西班牙人说话，可是从来都没有遮遮掩掩过的。

    换句话来说，如果西班牙人言辞隐晦的话，张准就不用指望西班牙人了，他们已经被荷兰人打怕了。幸好，赞布罗塔的表现，说明西班牙的情况，还没有到那个糟糕的地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目前的西班牙，还拥有欧洲最强大的陆军，拥有最多的海外殖民地，他们的确是不畏惧荷兰人的。

    “西班牙人反对荷兰人介入日本战场，也反对其他的欧洲国家，介入日本战场，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张准不动声色的说道。

    “是的！”

    赞布罗塔毫不犹豫的说道。

    “很好！”

    张准再次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说两国的交往，总是以利益为主的，个人的感情因素，完全可以忽略。但是，个人的魅力，在外交方面，也会增加一点分数。周总理的个人魅力，就是全世界都交口称赞的。这个赞布罗塔，倒也是不错的人。

    张准本身，也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一般的外交辞令，张准能够听得懂，但是，如果太复杂，太绕的话，张准就听不懂了。赞布罗塔的回应，明确而简短，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确很对张准的胃口。

    “赞布罗塔先生，你不仅仅是为了日本而来的吧？”

    张准看了对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

    “的确不是，我另有要事。”

    赞布罗塔坦白的说道。

    “请说！”

    张准做出请的手势。

    “我是奉总督大人的命令，和都督大人洽谈贸易的。”

    赞布罗塔挺直自己的身躯，期待的说道。

    “是关于马尼拉航线的货物吗？”

    张准轻描淡写的说道。

    赞布罗塔微微有点惊讶，情不自禁的打量张准两眼，颇为佩服的说道：“都督大人果然见识过人，原来也知道马尼拉航线。一般的明国人，只是听说过马尼拉，却是不知道马尼拉航线的。就是郑芝龙，同样不太清楚马尼拉航线。”

    张准微微笑了笑，不以为然的说道：“知道这条航线并不奇怪。这是贵国的一条黄金航线，不是吗？我想，维护这条航线，对贵国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大概，这也是赞布罗塔先生来找我的重要原因。你们必须得到我的配合，才能继续经营这条航线。”

    赞布罗塔爽脆的点点头，直言不讳的说道：“的确如此。若是都督大人能够慷慨的维持和我国的贸易关系，我们总督大人感激不尽。敝人希望，无论是谁掌握明国的权力，我们都可以获得足够的货物供应。正常的贸易往来，不应该受到政治变动的影响。都督大人，你说是吗？”

    作为一个外交官，赞布罗塔的表现，其实是不合格的。他的确是太坦白了，很容易就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不过，他赢得了张准的好感。不虚伪，不造作，这样的人，比较容易获得张准的好感。只要获得张准的好感，很多事情，商谈起来，就融洽多了。

    事实上，赞布罗塔这次到来釜山港，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马尼拉航线。至于日本的问题，则是附带的。对于日本，西班牙人基本上没有接触过。日本落在谁的手里，和西班牙人都没有什么关系。落在虎贲军的手里，当然要比落在荷兰人的手里强。

    所谓的马尼拉航线，其实就是著名的黑潮航线。这条航线的起始点，就是吕宋岛的马尼拉港口。这条航线的终点站，则是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航线经过的主要海面，刚好是太平洋北部的黑潮地带，因此，这条航线，又被称为黑潮航线。

    黑潮航线主要的贸易物品，乃是生丝，也就是经过初步加工的生蚕丝。这是用来制造丝绸衣物的重要的原材料。在东亚，生丝产量最大的，当然是明国了。明国的江南地区，有大量的养蚕人，生丝就是出自他们的手中。

    大量的生蚕丝，从养蚕人的手上，集中到二道贩子这里，二道贩子又卖给大商人，大商人又转手卖给郑芝龙海盗集团。这些生蚕丝，在集中到郑芝龙的手里以后，就被装船，然后运送到吕宋岛的马尼拉，卖给特定的西班牙商人。

    西班牙商人将生蚕丝装上马尼拉大帆船，顺着黑潮航线，一路运送到墨西哥，然后从当地运回来大量的银子。墨西哥当地，生丝的消耗量很大，贩卖生丝的利润非常高。一船的生丝运送到墨西哥，几乎可以运回来半船的银子。因此，这条航线，可以说是西班牙人在东亚海面的生命线。

    因为主要的生蚕丝，都是来自明国的江南地区。因此，可以这么说，要是明国没有生丝出口，这条黑潮航线，也就中断了。没有高额利润的货物，哪里来的航线？一般的瓷器、茶叶、药材之类的，在墨西哥当地，利润可没有那么丰厚。

    因为黑潮航线的利润，是相当丰厚的，因此，西班牙人是死死的守着这条航线，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荷兰人要抢夺，西班牙人一直苦苦的抗御。但是，如果中国禁止生丝出口，西班牙人就没有办法了。偏偏明国内部的局势，一直很乱，这让西班牙住马尼拉总督，感觉非常的不安。

    以前，西班牙人都是和郑芝龙合作的。通过郑芝龙，西班牙可以获得足够的生蚕丝供应。但是，现在，郑芝龙显然是不行了。打败郑芝龙的人，乃是张准。最有希望结束明国的乱局，建立新帝国的人，同样是张准。西班牙人自然是立刻来找张准。

    张准自然明白其中的缘故，却没有故意点破。有些事情，心照不宣，说白了就没有意思了。生蚕丝出口，对虎贲军来说，也是有好处的。既然是双赢的事情，张准自然是大力赞成的。他朗声说道：“赞布罗塔先生，要是生丝的产量，增加两倍或者是三倍，不知道贵国能不能消化？”

    赞布罗塔顿时又惊又喜，急忙说道：“当然可以！”

    所谓的黑潮航线，就是从马尼拉出发，沿着太平洋北部的黑潮边缘，一路航行到美洲大陆。这条航线，相当的危险，迷雾、风暴、暗礁、鲨鱼、霜冻……各种各样的危险，层出不穷，一般人是绝对不敢走的。特别是在靠近阿留申群岛的时候，更是危险。只有经验非常丰富的船长和海员，才有可能成功的到达目的地。

    事实上，每年，最多只有五艘马尼拉大船，能够穿越黑潮航线，成功的到达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主要的原因，不是西班牙人没有战船，也不是没有足够胆量的水手，而是没有足够的生丝。要是运输别的货物，如瓷器、茶叶之类的，性价比又不值得了。

    现在，张准主动的要求增加生丝的产量，对于西班牙人来说，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只要有足够数量的生丝，西班牙人就可以开动更多的马尼拉大帆船。要是每年航行到墨西哥的大帆船，可以增加到十艘又或者是十五艘的话，西班牙人的利润，肯定可以翻倍的。

    因为荷兰人的步步紧逼，在南洋海面上，西班牙人除了黑潮航线，其他能赚钱的航线，并不是很多。这些航线，还存在被荷兰战舰打劫的可能。只有黑潮航线，是最最安全的。西班牙人赚取的利润越多，对抗荷兰人的力量就越强。

    对于张准来说，这样的合作，也是大有好处的。明国的江南，有大量的民众种植蚕丝。大量的圣蚕丝，必须有合适的销路。张准决定，在新帝国建立以后，江南肯定会大力发展商品经济的。届时，生丝的产量，肯定会大量的增加。生丝在国内贩卖，利润不高。只有卖到国外，才能换取回大量的白银。

    当时，明国和西洋列强的海洋贸易，完全是贸易顺差。无论西班牙人赚取到多少的银子，最后，这些银子，又会通过其他的货物贸易，大部分落入明国商人的手中。这一点，是西洋列强始终无法改变的。换言之，银子只是在别的国家那里过过手，最后还是明国的。一直到英国人向中国贩卖鸦片以后，这种贸易顺差，才被改变。

    但是，既然有张准的存在，英国人想要贩卖鸦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了。贸易顺差，肯定会被张准牢牢的保持下去的。这也就意味着，西洋列强，在当时的海上贸易中，永远都是明国的打工仔。他们赚取到的财富，最终还是属于张准的。

    当然，只有财富还不足够。在这个时候，张准还要从西班牙人的身上，得到更多的好处。西班牙人拥有世界上最广袤的殖民地，好处还是很多的。不过，这些好处，要慢慢的来。沉思片刻以后，张准又缓缓的说道：“我需要情报。”

    赞布罗塔急忙说道：“什么情报？”

    张准神情严肃的说道：“我希望及时的得到荷兰人的情报。特别是荷兰人的主力舰队北上，希望贵国及时的通知我们。”

    “没有问题！”

    对于张准的要求，赞布罗塔爽快的答应了。

    西班牙在南洋的海军舰队，实力也是相当强的。尽管和荷兰人的主力舰队有些差距，无法和荷兰人正面抗衡。但是，要监视荷兰人的主力舰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事实上，荷兰人的主力舰队，也不敢无视西班牙舰队的存在。

    幸好，张准没有提出，要西班牙舰队也北上，和荷兰人舰队决战的话。如果张准提出这样的请求，赞布罗塔就有点为难了。因为，他得到的授权，是可以在口头上帮助虎贲军海军，但是在实际的行动上，西班牙人却是有心无力的。

    “赞布罗塔先生，你可以在釜山港停留一段时间。我想，增加双方的了解，有利于我们日后的合作。”

    张准娓娓的说道。

    “谢谢都督大人的好意。”

    赞布罗塔的确有停留的意思，也就不客气了。

    对于虎贲军这个新的盟友，赞布罗塔也有进一步了解的意思。其实，不单单是西班牙人，就是其他的欧洲列强，对于虎贲军居然有胆气，和荷兰人舰队对阵的事情，都颇感兴趣。他们本来都以为，郑芝龙是明国最强的海上势力。完全没有想到，在郑芝龙之外，还有一支虎贲军海军的存在。

    “王君宇，带这位先生下去休息。”

    张准端起茶杯，微笑着说道。

    赞布罗塔起身，告辞而去。

    ……

    赞布罗塔刚刚离开，王时德就进来了，向张准报告说道：“大人，李绩成派人送来战报，说是荷兰舰队向郑家舰队发起猛攻，郑家舰队抵抗不住，节节败退，估计是要完蛋了。”

    张准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缓缓的说道：“告诉李绩成，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好了。再次提醒他，前线的情况，瞬息万变，不要请示，丧失战机。总之，对我们有好处的事情，放手去做。”

    王时德答应着去了。

    张准走到旁边，默默的对着地图出神。

    对于郑家舰队遭受进攻的这个消息，张准一点惊讶的意思都没有。事实上，这是可以预料到的。在李绩成舰队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荷兰舰队要对郑芝龙舰队动手了。荷兰人要插手日本，当然不能让郑家舰队在中间掣肘，干脆将他拿掉。

    要是在以前，郑芝龙舰队，面对荷兰人的进攻，或许还能抗拒一二。最不济，也可以全身而退。但是，在长江口，在和虎贲军海军的战斗中，郑芝龙舰队损失了大量的有生力量。这就注定了，郑家舰队这次是大劫难逃了。

    张准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李绩成的行动，能够积极主动一点，不要事事请示，不要延误战机，该出手的时候，果断出手。该接纳的人，果断的接纳。不该接纳的人，则果断的让他去死。这样的机会，一旦错过，以后都不可能再有了。

    郑家舰队最宝贵的是什么？当然不是它的那些三桅炮船，而是它的水手。张准看中的，乃是郑家舰队丰富的水手资源。郑家舰队毕竟有着二十年的底子，水手的数量，是相当大的。部分水手的技术，也是相当高超的。这可是一笔沉甸甸的财富啊！

    这些水手，未必个个都能改造成合格的虎贲军。但是，这没有关系。张准有一套法子，对他们进行洗脑。其实，即使他们还是海盗，也没有关系。因为，以后，基本上都是在海外作战了。海外作战，本来就是掠夺性很强的，杀人放火，乃是家常便饭。纵观世界各国的海军，有哪支不是从海盗开始起家的？

    真正的文明之师，到了海外，反而缩手缩脚的。对敌人仁慈，那就是虐待自己。只有放开手脚，才能获得更大的战果。说得更加直白一点，军队，就是有纪律的流氓组织。既然是流氓，没有一点好处，怎么可能拼命的向前冲？

    “大人，如果郑芝龙……”

    王时德看看四周，小心翼翼的说道。

    “估计郑芝龙是会拒绝投诚的。不过，那也没有关系。只要郑家舰队的其他人愿意投靠过来，就足够了。郑家舰队的一般水手，除了投靠我们，他们还能投靠谁？”

    张准冷冷的直白的说道。

    说真的，郑芝龙就算投靠过来，张准还不知道如何处置呢！自己杀了郑成功，要是让郑芝龙活着的话，自己根本不可能心安。自己的儿子被杀了，做老子的能不想办法报仇雪恨吗？因此，郑芝龙还是死了的好。郑家舰队的高层，最好是统统都死了。

    就算这些人不死，估计李绩成也会让他们死。这年头，想要让人死的办法，很多很多，关键在于李绩成能不能领会上头的意思了。当然，最好是郑芝龙等人，还是死在荷兰人的手里。这样一来，虎贲军海军，就可以打着为郑芝龙报仇雪恨的名义，公开的招收郑家舰队的水手了。

    可想而知，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郑家舰队，曾经的庞然大物，只怕是要彻底的消失了。他们的残存实力，将会被虎贲军海军一口吞掉。郑家舰队没有了，以后，东亚的海面，就是虎贲军海军的天下了。

    在整合了郑家舰队的人力资源以后，虎贲军海军要做的，就是韬光养晦，养精蓄锐，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天。面对西洋列强，未来，任重而道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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