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度明确立场,联合一切抗日力量。” 早上发出去的电报,下午中央就回电了,显然是在回电之前,已经开会讨论过其中的得失。
这就是中央的回电,没说让去,也没有明确的说,不让曾一阳去。
就是让曾一阳自己思量着办。去徐州,要适度的保持警惕;不去徐州就更好办了,该干嘛就干嘛。
不过,从曾一阳的理解来看,他是倾向于主席是同意他去徐州,面见李宗仁的。
一共十四个字的回电,不单单陈光看迷糊,连曾一阳有心有踹踹,这中央到底是什么意思?
曾一阳一转身,将电报从陈光手中夺了过来,真切的问道:“老陈,你对斗争有经验,你说说看,中央是让我去,还是不让我去?去,怎么个去法;不去,又以什么为理由?”
“什么,我就有‘经验’了?你不过是没有上山打过游击,没喝过苏区的南瓜汤,要是这也算是‘经验’的话,这‘经验’也太不值钱了。但这和见不见李宗仁扯不上边。”陈光心说,电报是一个好东西,但是一次能够传递的消息也太少了。长短就一句话,太短了。要是能像电话那样,对着个话筒一脑门子将想说的都说了,然后等着回话,这多好啊!
不过,陈光也看清楚了,曾一阳不会不明白电报的内容,而是想要找一个垫背的,不犯错误则已,要是犯错误,就一起。
都说法不责众,犯错的人多了,自然大错也变成了小错。
“军长,你放心。你要是真准备去徐州,我保证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内,40军的训练一定不会拉下来。要是你不准备去徐州,也没事,我一定辅佐好你的工作。”陈光一招武当云手,将问题又丢给了曾一阳。
“老陈,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都油盐不进了。”曾一阳闻言大惊:“得得得,我也实话实说,我是为难,要是李宗仁用国家、民族大义,让我40军运动到津浦线正面,或者胶济铁路侧面。将我军主力放到济宁或是临沂,我不但不能拒绝,而且还只能硬着头皮去,你知道后果吗?”
陈光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复杂,表情古怪的说:“打仗就是打仗,还参合什么政治干嘛?计谋,对了计谋,容我想想……”
“没错,就是政治。军事是为了政治服务的,军事上暂时的失利并不会影响到全局,但政治上的失利,那将是连带着一步错,步步错。这次可能发起的徐州会战,我40军不但要胜,而且要大胜,为进入山东,和在河南站稳脚跟做好准备,容不得一点闪失。”曾一阳担忧的说道。
他能不担心吗?40军一直以来,都是以常胜军的姿态出现在抗日战场上,每战必胜,对上日军,那是大刀砍西瓜,削的小鬼子落花流水的。
但要是败了呢?
担负正面战场,不但要防住日军的主攻,而且两边的侧翼呢?
要么就是川军,要么就是韩复榘的地方部队,曾一阳能放心吗?
川军倒是能打,就是武器装备太差,就像是川军惯用的敢死冲锋,够豪爽,够胆气,听着就热血沸腾,但伤亡实在太大。一次冲锋上去,说不定一个加强营就报销了,这样即便是一个军在40军的侧翼,都无法保证侧翼的安全。
而且,40军也没有多余的武器装备去支援友军了,这一样一来,第五战区能拿出手的武器也有限,战斗力也强不了多少。
为将者最怕的不是自己的部队没有战斗力,而是友军不利,导致全局崩盘,连带着自己的部队也遭殃。
曾一阳不担心其他的,就是担心一旦全局崩盘,那么40军就会迎来成军一来的第一场失败。
这不但给40军会造成极为不好的影响,连带着十八集团军都要受到波及。
最为难的是,曾一阳对李宗仁的认识,不过停留在一些道听途说上,只知道李宗仁性格刚毅,他倒是对李宗仁的副手,参谋副总长白崇禧倒是了解的多一些。
人称‘小诸葛’的白崇禧,即便在后世的电视剧中,也经常出现,其呼声之高,显然盖过了桂系一号人物李宗仁。
曾一阳看了眼周围,刘先河、谢维俊、陈光,都不像能和李宗仁有交情的。再说了,李宗仁是什么人啊!
两次北伐的时候,风头无两。击溃唐生智,进入湖南,大败吴佩孚,二次北伐的时候,大军直逼北平的就是李宗仁指挥的桂系军队。
要不是,背后被蒋介石、阎锡山、冯玉祥,阴了一次,差点全军覆没,说不定南京政府的总统人选都有待商榷。
曾一阳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李宗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唏嘘的问:“几位大哥,你们就不帮我想想,李宗仁请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军长,你不是心里都明白吗?”刘先河自然不相信曾一阳不知道李宗仁的用意,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是知道李宗仁请我去徐州的用意,不过只停留在第一层意思上,李宗仁希望我40军,能够听命于战区司令部。而且,在这之前,他为了妥协,也会相应的答应我们40军一些要求。比方说,让40军在平汉线防御石家庄方向南下的日军,而不用去山东。”曾一阳点头认真道。
陈光忍不住加入道:“军长,你太不够意思了,你心里都明镜似地,还问着问哪?这不是为难我们吗?当年你只身去太原,,面见阎锡山也不见你这么担心。”
“那不一样,当时见阎锡山,我是吃定了他。我手里有晋绥军的十万俘虏,进可以大军攻击吕梁腹地,直接威胁他的老巢——太原,他能不老实吗?但李宗仁跟我完全是对等的会面,名义上,我还受他领导,你说我能不担心吗?”曾一阳想起当年第一次见阎锡山的摸样,就笑了。
一个商人,刚做了一笔买卖,一笔大买卖,将攒了半辈子的钱,一下子折了进去。
那种颓丧样,看着就暮气。
当年的阎锡山就这副样子,一个伤心的连心都差点要死的五台老农。加上日本人进逼长城沿线,山西又无兵可派往前线,愁的嘴上一串燎泡,就差没火上房了。
哈哈哈——
几人都是经历过那段日子的,都大笑起来。
曾一阳一看场面不像开会的样子,自然要严肃纪律:“严肃点,在开会呢?”
陈光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连鱼尾纹都没有落下去,就对曾一阳说:“军长,你是手里没有李宗仁的把柄,心里没找没落的吧!”
曾一阳扭头盯着放量看了一会儿,良久,才点头认同道:“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刘先河好笑道:“军长,难道你非要将什么都算计光了,就等着别人给你眼巴巴的将鼻子凑到你跟前,等你下套啊!”
曾一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下巴,不好意思的说:“我没这么阴险吧!”
曾一阳也不给其他几人消遣他的机会,拿起他的搪瓷大茶缸,底气十足的说了两字:“散会。”
“军长不会已经知道接下去我要数落他?”陈光看主座上空落落的,曾一阳早就走出了门外,向刘先河反问道。
“哎,机会太难找了。”刘先河摇着头喝了一口热茶,看着有零星虫洞的茶叶,低声说了一句:“还是春茶好啊!”
说完,迈着四平八稳的阔步,走了。
茶是新下的茶,不过秋茶难免有些虫蛀的小洞,虽然不是太明显,但看着就不是那么赏心悦目。
陈光低头看了一眼茶缸,偌大的茶缸里,至少放了一两茶叶,一摇晃,茶缸里的茶叶随着茶水荡漾,像是春天小池塘里一大群的小蝌蚪,密密麻麻的,看不出什么区别。都是从黄山来的山茶,不是善于茶道的人,根本就喝不出个好歹来。
陈光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知识分子,穷讲究。”
曾一阳喜欢飘着浓香的咖啡,熬夜的时候,喝上一杯,加上几块法式小面包。又提精神,又垫底,但是这年头,那里去找新鲜的牛奶呢?面包,大城市虽然有,可行军打仗就别指望了。
只好将就着喝上了清茶,一来二去的也有些国民党的高官知道曾一阳有这爱好,所以40军这一年多以来,就没有断过茶叶。
三天后,徐州,第五战区长官部官邸,李宗仁自从发出电报,邀请曾一阳后,天天盼着曾一阳回电。
没想到,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40军连回电都没有来过,又让电台室去催了几次,但是无一例外,都说军长曾一阳不在40军军部。具体在那里,那是人家的军事秘密,也不见得一定要向他这个司令长官汇报。
站在二楼的窗前,能够看到周围街道的学生工人,已经被组织起来,正在挨家挨户的募捐。
抗战嘛!
就像蒋介石说的那样,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
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自然也无可厚非。上个月,李宗仁在武汉的街头,看到郭沫若带着一些学者教授,领着学生们上街募捐,一边宣传抗日。他还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儿。
跟郭沫若也是点头而交。
可今天,他看着差不多的场景,就不是这么个味了。李宗仁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自己的性情变得很差。
“德公,曾一阳不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第五战区汇聚了几十万大军,飞机百架,大炮千门,差不了一个40军什么。”白崇禧心中也是暗自恼怒,曾一阳不识抬举,没有给李宗仁面子。
这在国军中,是大忌。下属不给长官面子,那么当长官的就会颜面大失,对部下的掌控也会越来越薄弱。
当然,长官也不能一味的强势,就像冯玉祥那样,将手下的大将,都像训孙子一样的训,稍微有些不如意就要挨罚打骂。
韩复榘当年在冯玉祥手下当师长的时候,跟冯玉祥通电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了,冯玉祥不乐意了,当即命令韩复榘跪下。
当时,冯玉祥根本就不在韩复榘的身边,也看不到,韩复榘想都没想,就跪在电话机旁边。等到冯玉祥问他:“跪下了吗?”
韩复榘连忙回答道:“已经跪下了。”
所以说,冯玉祥当年的众叛亲离,并不是部下不堪忍受穷困,也有他自身的一些原因。
不过,李宗仁可管不了曾一阳,40军又是脱离战区,归大本营直接指挥,其实蒋介石不过要一个名声。
因为40军太能打了,每一次都是让国人扬眉吐气的大胜,等到外国记者都开始关注40军了,蒋介石也就是捞个好名声,将40军名义上归大本营指挥。然后,再大笔一挥,下一道手令,将40军暂时拨付给某某战区。
看着40军像是蒋介石手下看家的王牌部队一样,也不过是欺骗一下外国人不懂中华权术之博大精深。
更搞笑的是,蒋介石有时候为了国际舆论,等40军作战时候,会后补一道手令,命令其作战部署。
这仗都打完了,这手令写的也是四平八稳,本着六字真言:‘有理、有利、有节。’既要事实充分,又要结构严谨,用词上还不忘考究。让不谙世事的国外记者们,顿时高呼英明。
有些事情,根本瞒不住李宗仁这样的老政客,他何尝不想从幕后走到台前来?
李宗仁深知,抗战是国家的抗战,是民族的抗战,也何尝不是军阀的抗战。
名称只差,其中的百味,也只有当时人知晓。
“健生,你没有看明白,此处徐州形势,一半是日军的作战意图。但何尝没有我的考量。”李宗仁站在书房中间,两眼炯炯有神的说道。
“哦,德公的意思是?”白崇禧心中一激动,坐在沙发上的身体都半蹲了起来。
李宗仁笑着走到白崇禧身边,按住了白崇禧的肩膀,然后坐在一边对他说:“自从中原大战之后,五方势力,三方折损,加上张汉卿的奉系又是偏安一隅,对中央并无窥视,31年后,关东军侵占东北,更是断了根基,蒋家已经成了一家独大的之势。冯焕章志大才疏,已无根基,除了一张不服软的嘴,扑腾不起多大的浪花来,能够有些根基的只有阎百川和我李宗仁。”
李宗仁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阎百川机关算尽,只在他山西一地,已无大志向可言。他们都不明白,抗战正是我等崛起之希望。”
白崇禧不听则已,闻言大惊失色道:“什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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