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少臣看着女儿应了一声，然后走了进来。

    视线落在苏念挺直的脊背上，眸色微微一黯。

    小丫头似乎没有察觉到两个大人间的暗潮，小脸上挂着笑，“爸爸，你终于过来了，你不知道妈妈讲故事有多么难听，害得人家根本就睡不着。”

    “不许胡说。”

    郁少臣轻喝，“怎么可以这样说妈妈，真是没礼貌。”

    或许没想到一向宠溺自己的爸爸竟然会临阵倒戈，小丫头虽然不满，但还是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嘛，人家也就是说说而已。”

    郁少臣见女儿态度还算诚恳，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有些语重心长的道，“妈妈照顾你已经很不容易了，不可以这样对妈妈挑三拣四的，要学会感恩知道吗？”

    “感恩？”

    小丫头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叫道，“我知道我知道，妈妈说过，爸爸曾经帮助过我和她，所以我们要对爸爸心怀感恩，要对爸爸一辈子好，还要一辈子都爱爸爸——爸爸，我说得对吗？”

    依依的话让郁少臣微怔，下意识的望向一旁的苏念。

    但她的眸子此刻平静而又淡漠，看不到一丝波澜，他的心，骤然一紧。

    对于郁少臣投过来的视线，苏念并没有理会，只是看着女儿，轻声道，“妈妈当初说的也不全对，感恩，不仅仅是要对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人好，关键还要看人家愿不愿意接受你的感恩，如果你的感恩成为别人的负担，那么你唯一可以感恩的方式便是放手，让他去寻找自己所想要的东西。”

    小丫头皱着眉头，“妈妈，你说的什么意思，好深奥哦，我听不懂诶。”

    “你不用懂，等你长大后就会明白了，现在，你必须要休息了，要不然，骨头愈合的肯定慢，你也不能快一点出院了。”

    苏念说着，给依依盖上被子，让她睡觉。

    一听说不能出院，依依立刻就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她一定要好好养伤，快点出院，这样她才能见到自己的子宸哥哥。

    小孩子睡意来的快，入睡更是快，不到五分钟，均匀的呼吸声已经响起。

    ……

    看着女儿香甜的睡颜，再看身旁女人安静的侧颜，郁少臣的心里久久没有平静。

    病房里的空气变得有些凝滞，就连呼吸都让人感觉似有困难。

    “老婆……”

    郁少臣声音带着干涩，还夹杂着些许的颤抖。

    苏念的手，还握着女儿的小手，没有回头去看一眼身旁面色痛苦的男人。

    郁少臣伸出一只手，想去覆上苏念的肩膀，却被她躲开。

    “老婆，难道你非要这样吗？”

    郁少臣一双眸子盛满了哀伤，看着苏念的目光缱绻中带着无奈，让人看了心生不忍。

    苏念起身，回头，冷眼对上他复杂难懂的眸光，淡淡的开口，“有什么话出去说吧。”

    苏念说完，先一步转身，出了病房。

    郁少臣看了眼熟睡的女儿，迈步，跟了出去。

    医院的天台上，苏念抱着手臂站在那里，在夜晚萧瑟的秋风里，看起来有些寂寥。

    郁少臣走上前，将臂弯上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谢谢，用不着。”

    苏念向前跨了一步，郁少臣给她披衣服的动作落了空。

    郁少臣无奈，看着苏念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只能在心底把自己骂了一遍又一遍。

    曾经的他们是那么幸福，那么恩爱，都怪他，都怪他啊。

    看着垂眸不语的郁少臣，苏念蹙眉，“话，白天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所以我希望你以后也不用在女儿面前故意扮演什么慈父、慈夫的了，演戏也挺累的，其实不光你演着累，我看着也很累，事情趁早解决好，免得你最后两边都不讨好。”

    “你觉得我是在演戏？”

    郁少臣阴沉着眸子，死死盯着苏念的眼睛，咬牙切齿。

    “难道不是？”

    苏念笑，嘴角扯着讽刺的弧度，“难不成你还真是对我们母女情深意重？”

    苏念的牙齿很漂亮，以前，每次她笑起来的时候，郁少臣总是会夸她，说她的笑容因为两排洁白的牙齿而加分，可是此刻，他竟觉得她的笑，是那样刺眼，而那排白森森的牙齿，看起来是如此的让人心生冷寒之意。

    郁少臣将手中的外套紧紧攥在大掌之中，看着苏念的目光带着痛心，“难道你就是如此评价我对你以前的感情？”

    苏念耸了耸肩，望着远处的灯火阑珊，声音飘渺，“以前你对我什么样的感情，那也都是以前的事了，人心会变，现在的你不就是正在给我上着这样的一堂课。”

    说着，苏念将目光对上郁少臣在黑夜里闪着光亮的眸子，“不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去评价你对我的感情？或者我又该怎么去想你对我如今的所作所为？”

    苏念声音平缓，看起来平波无恙，但是郁少臣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将他驳得哑口无言。

    “老婆，”郁少臣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只要相信我是爱你的就行了，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这句话，郁少臣说得相当无力。

    “我就是因为太相信你了，所以才会在你已经将她们母子养在外面那么久，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你们明明是曾经相爱过的恋人，在我面前，却是故意摆出不相干的陌生人姿态，还让孩子喊我为干妈，我看这是为了让孩子光明正大喊你一声爸爸做准备的吧？郁少臣，你是不是觉得我苏念特别的蠢，被你玩弄在鼓掌之间还为你拍手叫好，为你喝彩，恐怕你看到我如此傻傻的一面，在心里早就乐翻了天吧？”

    “没有没有，我没有。”

    郁少臣上前，用力抓住苏念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老婆，你要相信我，无论我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你好，我从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更没有想过和你离婚，求求你别这样说我。”

    男人的眼睛里写满了真挚，苏念却是不敢再相信。

    他的善变，她承受不起。

    苏念仰头，将眼底的泪意逼退，尔后才缓缓摇了摇头，苦笑。

    早就告诉过自己，不要再为他伤一点的心，但每次面对他时，还是忍不住失控。

    “老婆，我爱你。”

    郁少臣见苏念没有再开口，以为她心里有了松动，将她一把抱在怀里，紧紧的拥着，恨不得将她揉捏进自己的身体。

    苏念没有挣扎，只是眼神里充满了悲戚，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郁少臣，放了我吧，我真的好累。”

    她一直都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她喜欢简单的生活，有一份简单的感情，过上简单的一辈子，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双方都在痛苦里饱受折磨。

    她经历过一次背叛，所以更害怕再受一次伤，因为她这次，真的赔不起。

    “不，我死也不不会放手的，你休想。”

    郁少臣情绪有些激烈，看着苏念的眼睛，表情阴翳的像是要吃人般。

    “郁少臣，你究竟想要我怎……”

    后面的话，被男人带着凉意的薄唇堵住，只剩下呜咽之声。

    郁少臣的吻，汹涌而又猛烈，夺去了苏念所有的呼吸。

    今晚的郁少臣喝了不少酒，连带着苏念口腔里都是红酒的醇香，让人迷醉，可是她还是强迫自己清醒一点，不去沦陷在男人表面的温情里。

    郁少臣将苏念身体困在冰冷的墙面上，凶狠的掠夺着久未品尝过的芳香与美好。

    他的吻，主动而深情。

    她被迫接受，有的只是过往一幕幕屈辱的画面。

    “啪！”

    响亮的巴掌声，自俩人之间响起。

    郁少臣感受着自己半边发麻的脸，看着面前的苏念，有一瞬间的愕然。

    苏念双手颤抖着，看着郁少臣，恨恨道，“别拿你碰过别的女人的嘴巴来碰我，因为我觉得恶心。”

    说完，趁郁少臣没有回神之际，快步冲下了楼。

    郁少臣整个身躯被隐匿在黑暗里，与夜色融为一体，散发着浓浓的孤寂。

    “妈妈，爸爸为什么不在医院陪着我？”

    依依将最后一口饭吃进嘴里，盯着在给她擦嘴的苏念，询问着。

    昨晚睡觉之前明明看见爸爸过来的，但是早上醒来后就没有再看见他了，而且这都过去一天了，爸爸竟然还不过来陪着自己，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

    苏念将餐具什么的都收拾干净，这才看着女儿道，“你爸爸很忙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近一直都天天加班，他也很辛苦的。”

    小丫头虽然很失落，但还是懂事的点了点头，“恩，我知道，我就是想爸爸了而已。”

    苏念眸光微闪，随后伸手捏了捏依依肉肉的小脸蛋儿，“难道妈妈陪你不好吗？”

    “好是好，只是……”，小丫头垂下了小脑袋，闷声回道，“人家还是喜欢爸爸妈妈一起陪着，那种很幸福的感觉，我很喜欢的。”

    小丫头表达不是很清楚，苏念却是听得很明白，心里有一丝不忍划过，最终还是有些试探的开口道，“依依，如果，妈妈是说如果哦，如果我和爸爸要分开了，你是喜欢和妈妈一起，还是爸爸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