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不准卫县长真正的意图，全县现在土地大包干大部分公社都已经实行了，有了土地的农民只要人不懒，就不至于饿死。

    可能大家还记得当时的小品：懒汉相亲，懒在当时会要命。

    他没接茬，等着县长继续说下去。

    卫县长见他一副事不关己地模样恭恭敬敬地坐着恭听，也无可奈何。

    “县长，穷只是暂时的，今年全国都已经展开了土地承包责任制，今年秋收以后，你就会知道，农民缺吃少喝的时代逐渐过去了，如果只是这个理由的话，完全没有必要找我。”

    见他当场拒绝，卫县长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关月玲说：“你这孩子，好好听县长说。”又站起来说：“县长，今天不然在家吃饭吧，我这就去准备。”

    卫县长急忙阻拦说：“不用忙活了，我出来的急，单位里还有事，等下就要回去。”

    他见不说真话，打动不了张卫东，就说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当现在这个县长我不知道全县就像一整个大家庭，我就是这个大家庭的大家长，所有的人衣食住行，我都要操心。”

    “可是县财政底子薄，很多东西想做做不了，比如偏远乡村的教师工资，比如学校校舍普遍老化，比如县城的道路千疮百孔，每天一睁眼都是向我伸手要钱的，我这个县长当的真难哪。”

    “卫县长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卫县长的一番煽情的表演，只换来了张卫东的这一句。

    卫县长尴尬地说：“我想改变全县的民生大计，咚咚，你有没有办法改善一下县里的财政情况。”

    如果不是有汪启南和省里领导的问计先例，他是绝不可能拿这种事来问一个孩子的，他很清楚张卫东的见识超前，这可是省领导都要来请教的高人。

    最重要的，他还很有钱。

    不过，这个孩子油滑得很，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上套的。

    姗姗和关月玲在边上听到这种层次的对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大事，一县之长居然来问十岁的张卫东。

    “县长，十年动乱到现在，咱们郭嘉的元气正在缓慢复苏，但是所有的工作都是一步一步做的，你说的缺钱的问题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问题，现在要做的不是一步登天，而是一点点打基础，为将来的发展做努力。”

    听到这里县长眼前一亮说：“你说的对，那咱们现在换个问题，我现在该怎么样打基础？”

    “发展离不开钱，这个话题好像又回到最初的时候，钱从哪里来，老实说以咱们县现有的情况，是没有任何捷径的，郭嘉在提倡经济先行，那咱们就大力发展经济。”

    见张卫东终于说出了干货，卫县长说：“你说的很对，但是经济怎么做，还是需要你指点的。”

    “想发展经济，就要依靠本地特色，咱们这里历来盛产酥梨、奇石、符离集烧鸡等等，这都是咱们的优势，当然想发展依靠这些还不够，还需要发展特色经济，比如一些工业材料，民生产品，鼓励乡镇企业发展，鼓励个人工厂开办等等，这些都是行之有效的手段。”

    卫县长扭头问卫明说：“都记下了吗？”

    卫明手足无措说：“啊......”

    “你啊。”他很铁不成功地拿出一个工作笔记，开始在纸上记录，关月玲说：“你到底知不知道，要是不知道就不要乱说，别给县长添麻烦。”

    卫县长说：“没有没有，嫂子，咚咚是个很好的老师，我得好好记下来。”

    记录完毕，他翻看记录说：“乡镇企业我还理解，可是个人开办工厂能行吗？郭嘉正在大力打击投机倒把，这不是在走资本主义的老路吗？”

    张卫东一本正经得说：“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听说，这叫有社会-主-义特色的发展道路。”

    合上笔记，卫县长说：“幸好今天来找咚咚，不然我眼前真是一头雾水，千头万绪不知道该怎么开始。”

    “但愿我说的能帮上忙。”

    卫县长走时看看卫明又看看张卫东，叹了口气钻进了吉普里。

    他这一走，就有人拦住张卫东，一看居然是燕馆长，惊讶得问：“燕馆长，你还没走？”

    燕馆长看了看县长走远的吉普车说：“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必须马上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屋里说吧。”他邀请燕馆长进去喝杯水。

    燕馆长慌忙摆手说：“我就不打扰你们家人了，就在这里说吧。”

    “那好吧，委屈你了馆长。”

    听到称呼变了，燕馆长脸上的笑变得十分灿烂说：“没有没有，张卫东同学，我代表县文化局，邀请你加入皖北作协，作协经常会在全国举办研讨会，加入以后你就能跟同行交流，很好的学习机会。”

    张卫东的第一个感觉是：“好事来的这么快吗？”

    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其实是扯上了卫县长的虎皮，一地鸡毛的篇幅问题，想加入的话级别明显不够，虽然后来有收获杂志的《活着》，级别上勉强够了，但他在本地毫无根基，这些传统文学的人有多傲慢，怎么能看得上才出版了两本通俗小说的人。

    但是，入了作协的好处真是显而易见的，起码坐火车软卧不用再找汪启南帮忙，哪怕是飞机，他都有资格坐了，这位善于钻营的文化馆长既然邀请自己，说明他在本地作协就有一定的关系，可以帮自己搞定麻烦，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入了。

    “燕馆长，我够资格吗？”他故意做出踌躇的表情，把一个青涩的孩子该有的反应生硬得演绎出来。

    “绝对够，《收获》这种级别的杂志刊登文章的少年作家，要是都没资格，还有谁有资格？”燕馆长义正词严得说。

    张卫东心说：“这可是你硬要请我加入的，等以后社会上对我的故事一片骂声的时候，希望你不要后悔。”

    “好吧，加入作协虽然让我有点惶恐，但是能向前辈学习这样的机会我是一定不能错过的，谢谢你，燕馆长。”

    燕馆长也流出激动的泪光说：“张卫东同学，你是天才中的天才，你这样的神童作家，将来一定会成为咱们皖北对外的文化明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