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发上，妹妹和张浩康一会走过来一次，两人总是因为争夺什么小东西打架，张浩康打不过大他二岁的姐姐，被打哭了就跑过来告状。

    他还不会说话，咿咿呀呀指着小姐姐，表示他很生气。

    妹妹说：“你找谁告状我都不怕，哼。”

    这两个弟弟妹妹，妹妹长大嫁了个海城人，弟弟去了建业，两人的日子都过得很艰难。

    门外传来一阵鞭炮声，听声音就在门口，张卫东起身开门，只见门口站来一堆人问他说：“小朋友，这是是张姗姗同学的家吗？”

    姗姗也闻声走出来，招呼搭话的人说：“郝老师，您怎么来了？”

    郝老师满面红光说：“张姗姗同学，恭喜你啊，你被北大直接跨专业录取了，这是你的录取通知书。”

    他递过来一个信封，姗姗慌张地接过来。

    郝老师称赞她说：“没想你一直默默不响，给我们直接放了个大卫星，全省北大录取的学生都没几个，学校和老师脸上都有光，老师要谢谢你。”

    姗姗的手总是撕错信封，可见她紧张的心情，郝老师笑眯眯看着她，好容易才打开了，看见了醒目的录取通知书。

    郝老师失望了，张姗姗的脸上没有该有的兴奋，她拿到通知书后，第一个看过去的人却是边上的一个小男孩。

    “郝老师，请进来坐。”小男孩招呼他一行人进来。郝老师问他：“你几岁了，看着好成熟呀。”

    张卫东心说：“看你样子不过三十岁，我可比你大多了。”

    关月玲听说女儿考上了北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了好几次：“老师，是真的吗？”

    郝老师想：“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啊，张姗姗同学太冷静了。”

    “是真的，你看通知书不都在张姗姗同学手上吗，姗姗同学，快把通知书给你妈看看。”

    姗姗把通知书递给关月玲，关月玲接过来的手，神情十分激动。

    “你真的考上了吗？”虽然拿着通知书，她还是不敢相信。

    其实在关月玲的心中，只要考上大学就行了，不管是什么学校都行。

    郝老师今天带来了好几个师生，大家一起确定的替姗姗回答。

    姗姗也说：“妈，是的，我考上了。”

    关月玲高兴地不知道怎么好，大声叫张琳出来给郝老师倒水。张琳说：“大姐，恭喜你，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老二，你将来也一定能考上的。”

    郝老师临走的时候交代姗姗说：“后天学校要为你开个庆祝会，到时候请你和你家长一起出席，千万别忘了。”

    关月玲这时候才从狂喜中醒过来，感谢老师说：“郝老师，谢谢你，谢谢你，要不是你细心教导，我们家姗姗也不会取得这样的好成绩。”

    这句话让郝老师的脸更激动了，谦逊地表示：“这是姗姗同学自己努力的结果，我本人对她的关心还不够。”

    师生们走后，姗姗看着张卫东满眼泪光，她很清楚知道这是杜教授为自己做的，而这一切如果不是有弟弟，一切都不会发生，考上普通大学和考上北大，怎么会一样。

    张卫东说：“恭喜你，大姐。”

    姗姗说：“谢谢你，咚咚。”

    76年以前，还都是工农兵大学，是公社推荐的，以他们这样的家庭，想读大学，简直不可能，现在虽然不是靠推荐了，成绩也不是唯一衡量的目标。

    姗姗知道这件事的内幕，考上大学的兴奋淡了不少，她知道，但是别人不知道，邻居听说他家居然出了个北大的大学生，纷纷来沾喜气，羡慕溢于言表。

    这个时代的大学生是非常珍贵的，何况又是北大的。

    一一谢过大家的祝福，关月玲觉得今天是她惨淡的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刻。

    看着她喜不自胜的模样，姗姗不忍心告诉她，这件事里面还有别的故事。

    也许不知道内情，才会真正的感觉到幸福。

    张卫东向关月玲建议说：“妈，大姐考上大学，咱们去外婆家告诉外婆一声吧。”

    关月玲犹豫了一会说：“好，咱们去看你外公，不过咚咚你不能去。”

    张卫东呆了一呆，就是他想去弄清楚状况，不去怎么行，立即抗议说：“妈，为什么不让我去。”

    “每次去你外婆家，你就昏迷不醒，回来好几天才能醒过来，你不能去。”

    这个情况也是他不知道的，姗姗知道他想去，帮着劝母亲说：“妈，就让咚咚去吧，这次我看着他。”

    关月玲终于拗不过两人，只好答应下来。

    第二天一早，全家就上了一辆马车去外婆家。

    一路上妹妹和张浩康兴奋得不行，张琳安静得看着外面，关月玲好几次往前方眺望，能看出来她很心急。

    张卫东的心却更焦急，一直以来，外婆都像个梦幻的泡影，今天是要揭开这个谜团的时刻。

    外婆的家门到了，没错，跟他记忆中没什么不同。

    他跳下马车就往里走，大声叫道：“外公，我来了。”

    大姨走出来，高兴得说：“咚咚你来了，你妈呢？”

    “我妈在后面呢，马山就进来，大姨，外公去哪了？”

    “你外公去赶集了，进去吧，记住，小孩子别去你外婆的房间。”

    他走到堂屋，桌子上摆着个盛饼干的铁盒子，擦脸的雅霜雪花膏，一个塑料的镜子，翻开来背面是陈冲剧照，一把破蒲扇，扇柄被拿得油光发亮，小竹椅也旧得发亮。

    里面有个房间的门紧紧关着。

    这个房间是他从没看见过的，他犹豫着打开门，里面很昏暗，等到适应了光线，看见床头有个拉线开关，拉开开关，灯泡发出温和的黄色。这间房散发着霉烂的气味。

    里面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恍惚，老式的箱子，雕花大床，对面挂着一件褪色的长袍，窗前是一张老式书桌，上面放着几本线装书。

    往里看，雕花大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枯黄的人。

    好半天，他不敢走过去看，这个人半天不见喘息，不知是死是活。

    “咚咚，这就是你外婆，你来过几次，次次都是到这就昏迷，一直没见过她老人家，现在去看看她吧，以后不知道还能见几次。”

    关月玲悠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