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不再装清纯高贵，嘴里冒出了一连串皖北土话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过年初二就出来了，听说他来的时候，身上的钱只够买火车票，他没找你能去哪里？前几天见到建军，一丝不挂天天在村口等你们回家，说他想你们。”

    说到建军，李萍更加受不了了，神情变得十分激动。

    “你不要再说了，这个该死的，年初二就扔下孩子出来，有他这样当爹的吗？”

    “不止你没看见他，村里人都没见过他。”他心里却在想：“也没你这样当娘的。”

    “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他来干什么，这里是特区，他走几步就能迷路的货，还扔下孩子不管来找我，找我干什么？我能吃吗？”李萍的高跟鞋不断走来走去，整个人变得十分焦躁。

    “估计还能啃。”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

    一开始的柔声细气全都不见了，她又变回了北洼村的泼妇，二个孩子的妈，整天端着饭碗站在路上把丈夫骂得灰溜溜抱头鼠窜的女人。

    “婶子你也不要急，他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钱，也许是想挣到钱了才来找你。”

    “挣钱有那么容易？他懂什么？我要不是有你帮我，现在还帮别人卖衣服呢，咚咚，帮帮我，你认识人多，求求你也帮我找他。”

    “你不说我也会找的，建军命不好亲娘跟别的男人跑了，亲爹再不见了，他就变成孤儿了。”

    李萍对他的讽刺无动于衷，一心想让青苗回去照看孩子，慌张得说：“咱们村很多人在你的工地干活，你能不能向大家打听一下，看看他到底在哪里？”

    “好，我这就去。”

    李萍的眼泪在眼眶打转，但她一直不让它流下来，仰起头走了出去。

    老马居然知道青苗的事，也知道他在哪，张卫东问：“他来找过你们吗？”

    “他，真造孽，算了，我带你去看看他吧。”

    上了老马的摩托车，直奔一片荒凉的地方而去。

    “他在那里做什么？为什么不去咱们的工地干活？”

    “三句两句说不清楚，你看看就知道了。”

    远远地，张卫东看见了青苗，他挥舞着大扫帚打扫卫生，这里是家衰败的小厂子，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来这的，可能这样的环境会给他安全感吧。

    跳下摩托车，张卫东叫他说：“叔，你怎么回事，来这就不回去了，建军在家里天天找你。”

    青苗说：“咚咚，你来了，我想挣点钱，风风光光地把你婶子带回家，她要面子，可我想不到，挣钱真难啊。”

    钱难挣，屎难吃，一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青苗一个没出过远门的农村人，想在陌生的地方挣钱，真的很不容易。

    “想挣钱怎么不去我那边的工地？”

    老马看见张卫东飞过来的眼神就慌了：“我让他来工地干活了，是他自己不愿意。”

    “工地上太忙了，干完活就没时间去找她了。“青苗幽幽回答。

    “啊，难道你到现在都没找到李萍？我不是跟你说了地址了？”

    “我看见她了，可她太好了，我没资格出现在她面前，我想等挣到钱了，出现在她面前，哪怕是跪着求她跟我回去。”

    “我看你是疯了吧，专门来接人回去，见到人自己连面都不敢露，你图什么，来特区这么久了，挣多少钱了？”

    “没多少...”

    “那你准备多长时间挣够钱，挣多少钱才有资格够面子在我婶子面前出现？”

    青苗不回答，这个问题估计他根本就没往深处想过，能看的出来他过得不好，人干瘦得不行，显然在特区，他的生活过得一言难尽。

    老马说：“你别骗人了，咚咚我跟你说，就没见过比他更窝囊的人，为了天天能见到李萍，担心李萍外面有别的男人，天天干点零活，晚上就在李萍家附近晃悠，一夜一夜地不睡觉，真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子，太丢咱们皖北爷们的脸了。”

    这人痴情地有点傻吧。

    青苗说：“她太好了，我......”

    “你这么久在特区是怎么生活的，身上又没有钱？”

    “我...”青苗挣扎了一下，有些不愿意开口，老马说：“跟咚咚你还客气什么，你只要开口了，他还能不管你？”

    “我也是过了很久才找到老马他们的，刚到特区的时候，身上没有钱，我就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一个厂。”

    “二天没吃饭了，饿的不行，就求他们说，我想在这干活，你们也就收下我吧，他们就要我了。”

    “ 没日没夜干了二十天要发钱了，老板忽然跑了。我一分钱没拿着。这时候，我还没见到她。 ”

    他嘴里的这个她应该就是李萍。

    “厂子倒闭以后，因为我体格瘦小，上哪找活干人都不要，在这不远处有个做家具的，那里工钱高，活不重，但是不好进，我就天天给他们免费干活，打扫卫生，想到他们这个厂里干活。”

    见张卫东满脸不善看向自己，老马慌忙说：“老板，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来，也不知道他在这。”

    “不怪他。”青苗继续说。

    “厂里有个东北人，问我，苗，你吃饭没，我虽然没吃，可不好意思说没吃，就说吃了 ，那个东北人就说：你骗谁呢，从早到现在，就没见你吃一口东西，走，给你吃点饭。”

    “他从包子铺给我拿了三个大包子，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一边吃一边掉眼泪，从那以后，只要到吃饭的点，他就喊我一起去食堂吃，直到我找到新的工作。”

    “什么工作，你帮着扫院子的家具厂？”

    “不是，扫了半个月，他们最后还是没要我，是那个东北人他爹干的活，分给我一半，他纯粹就是同情我，知道白给钱我不会要，就把一个六十多的老人干的活分我，干了一个月，我拿了钱，二十五块。我就去找她了。”

    “......”你知道人家李萍每月挣多少钱，拿二十五块就想求她回心转意？不过这二十块五块，可能是天下最贵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