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启南并没去砖窑厂看赵正豪，他目无表情地看着张卫东送来的照片。

    赵正豪满身是土在做砖坯、

    和其他窑工一样赤裸着上身往砖窑送砖坯、

    他跟别的窑工起冲突打架，倒在地上被人打，边上的人看着却没人上前来。

    吃饭的照片拍了四张，一张是他拿着碗，一张是他盛了碗饭往盛菜的盆走，菜盆还是满的，第三张是他站在菜盆前，已经空了。

    第四张照片他端着一碗黑乎乎的饭，大口在吃。

    还有一张是他休息的地方，一群人并排睡地上，不是床，也不是大通铺，就是直接睡地上，地下铺着草，枕头是一块砖，盖得是一块油布。

    照片不是一个时间拍的，他从白白嫩嫩油头粉面小白脸，变成了一个蓬头垢面，黑得看不见本来面目的窑工。

    估计他的亲妈赵琴当面见了，也认不出自己的儿子。

    至于衣服，上衣勉强完整，脏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那条裤子裤腿撕得一条一条的，比要饭的还不如。

    指着吃饭的照片，汪启南问：“他吃的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张卫东的回答出乎汪启南的预料，抬头看了看他没多说什么。

    “不用心疼，其实已经吩咐人暗中照顾他了，不然他连那碗饭都抢不到。”

    汪启南哦了一声然后问：“没吵着要走？”

    “一直没说过，坚定的很，不舒服都不请假，也不休息。”

    “他不舒服了？”

    这是张卫东第一才汪启南身上感觉到压力，可能是真的担心孩子，不自觉带出来的，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迅速收回去了。

    “没病，就是懒的，砖窑厂的活太重了，他吃不消。”

    放下照片，汪启南咪眼靠在椅子上：“才去五天，他现在能靠一股气撑着，不知道他能撑多久？”

    张卫东不知道他真正的意思，试探着建议：“你要是心疼，现在就可以装成好容易找到他人，拿钱赎他出来，我想，他会感激你的。”

    建议是建议，他也明白，现在就让赵正豪出来，前面的努力肯定白做了。

    可这毕竟只是自己的想法，人家汪启南也许并不想按照他的设计来。

    “你不用试探我，好容易才给他做下的套，都是为了他好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我，不吃苦永远不知道社会险恶，他是该吃点苦头了，就这样别管他了，让他在那好好感受一下人间疾苦。”

    这算不算1980年的变形计？

    张卫东直觉汪启南对自己办的这件事有意见，嘴里说的好听，可人家才是亲父子父子连心，嘴里说的和心里谁知道是不是一回事。

    这个计划用上了连环套，“离间计”“金光党”“绑架爱国情怀”“美人计”，四计齐出才快速见了奇效。这是张卫东绞尽脑汁为赵正豪量身定制的陷阱

    金光党基本二三人一组，向被害人谎称其中一个身怀巨款或者金银首饰。

    用金钱激起被害人的贪念。接着美人李萍出现大义凛然说骗来的钱要去支援郭嘉建设，成功塑造了正义、爱国、高不可攀的美人形象。

    这样的美女好像还对自己有意思，赵正豪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哪看得出别人只是逢场作戏。

    这个计划最关键的是离间唐曼和赵正豪，如何让她自己心甘情愿离开这里。

    他和李萍计划了很久，才有了酒店大堂那一幕，果然成功把唐曼赶出局。

    赵正豪毫无抵抗力的一头栽进陷阱，一直到现在他都还认为李萍这位爱国侨胞还在外面等他呢。

    只能说蜜罐里长大的年轻人，太单纯了。

    皖北城，张卫东急切地敲门，想不到开门的居然是李秀兰，她高兴地说：“咚咚你回来了，早上我们都还在你说什么时候回来呢，快进来。”

    一回来就给了个大惊喜。

    “三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丽丽和珍珍也来了吧？”

    “我回来他们肯定也回来了，你三叔一个人怎么带？”

    张老黑走进去的时候左顾右盼，李秀兰没好气地说：“别找了，你老婆早就吵着要回来了，不过跟咱爹娘一起回北洼村了。”

    张老黑傻笑。

    按照以前的习惯，李秀兰今年不能回来的，可张浩康养在家里，她想儿子想得不行，这次老人回来，她正好用送老人回来做借口一起回来。

    一群人从里面跑出来，乌压压大的小的全是女人，张卫东的眼圈红了，这都是自己的至亲。

    关月玲说：“总算是回来了，快让妈看看瘦了没？”

    身后大姐二姐三姐任可欣和妹妹，眼神火热的看着他。

    张卫东心里暖洋洋地笑说：“没瘦，还长高了呢，妈你看你给我做的裤子都短了。”

    关月玲把他拉过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轻轻敲着他的头说：“没良心的，这么久不回家，长高了好，妈给你做了新衣服，等会就换上。”

    “妈，你身体好吧。”

    “问什么傻话，我这不好好的在你面前。”

    后面丽丽埋怨说：“哥，你没看见我吗，都不理我？”

    张卫东笑说：“看见了看见了，丽丽、珍珍小朋友，你们好啊。”

    丽丽一本正经地说：“咚咚哥哥你也好。”

    “你们看丽丽多懂礼貌，哥哥奖励你一个礼物，你想不想要？”

    “想要。”

    珍珍一听姐姐有礼物眼睛立刻蒙上一层水雾说：“我也想要。”

    “珍珍乖，都有，大家都有，等会拿给你。”

    张琳跑出来伸手说：“给我带什么礼物了，快给我。”

    “你看你有没有一点当姐姐的样子。”关月玲骂了一句对张卫东说：“带了也不许给她，考试考那么点，我还没找她算账呢。”

    李秀兰说：“都别在外面了，天冷，快进屋去吧。”

    “对对对，瞧我也是糊涂了，咚咚，快跟妈进屋，屋里烧炭了，暖和的很。”

    “妈，你舍得烧炭了？”张卫东打趣说。

    “你妈就那么小气啊。”

    妹妹在姗姗身上瞪着乌溜溜大大眼睛疑惑地看他转头问姗姗说：“他是谁呀？”

    姗姗笑了说：“你天天都问哥哥哪去了，哥哥回来了吗？你又忘了？”

    “妹妹好像也长高了。”

    “是高了，现在可会说了。”

    “大姐，我去羊城给你买了好几套高考试题，等会拿给你。”

    姗姗说：“你先拿给我吧，张琳你来抱着妹妹。”

    “妹妹还是给我吧，我给二姐带的试题更多，估计一学期都做不完。”

    张琳气得吐血说：“张卫东我恨你。”

    张卫东问关月玲说：“妈，我这是为二姐好，是不是？”

    关月玲说：“对，过年家里有人，我会看着你天天做题，别想偷懒。”

    张琳嘟囔着说：“烦死了。”

    把试题交给姗姗，她拿着就进屋去做了，高考的孩子，真用功。

    先拿了几块手表出来，给丽丽和珍珍戴上，两人问李秀兰说：“妈，好看吗？”

    “好看好看。”转头又埋怨张卫东说：“别老给他们买东西了。”两个小丫头又去关月玲面前炫耀。

    拿出二件红色的滑雪衫，这件衣服是李萍从香江弄来的好货，递给彩霞说：“三姐，心心，给你们每人买了件滑雪衫，去试试看合不合适？”

    彩霞说：“咚咚不要为我花钱，我有衣裳穿呢。”

    “买都买了。你不要难道扔了？”

    “彩霞，心心你们拿着吧，咚咚最疼你们俩了。”关月玲欣慰地看着一家欢乐的情景。

    张琳走过来羡慕地说：“这么高级这么好看，怎么不给我买。”

    “二姐，试题可比这间衣服还贵呢。”

    说到试题张琳就像翻脸：“谁稀罕，谁要谁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