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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相见

      那个九月让杜蓓琪毕生难忘。

    特别是周末,空调不开放的时候,她和何志轩坐在破旧的教室中,忍受着难耐的高温,一遍又一遍地看书。热浪翻滚,吊扇送来的风起不到一点作用,汗水像瀑布一样涌着,谁都没喊一声苦和累。

    她曾想过回家,蹲在空调房里享受清凉,但她知道如果回去了,那里有无数诱惑等着她:美味的冰淇淋、精彩的电视剧、有趣的游戏,更有一个可以陪着聊天的知心大哥,看书的效率会下降一半,也许还不止,想清楚了这些后果,她还是咬牙留在了教室。

    整个过程用“艰辛”都无法形容。每天都在和自己奋战,无数次被自己击倒,沮丧无助,又无数次从原地爬起来,含着泪继续奔跑。

    当迷茫无措时,她时常劝说自己:千万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绝望之时抬头看看天,希望的光芒一直都在。

    国庆节到了,她还是天天去学校看书,只抽空回家陪爸妈吃了一顿饭,沉青枝不由得叹道:“女大不中留。”

    十月,气温终于降了下来,有了些秋意的凉爽。月底考完GRE时,杜蓓琪不知道何志轩的感受,只觉得自己脱了一层皮。

    机考语文和数学成绩当场就可以查询了,她和何志轩都考得不错,接下来就等作文成绩了。

    何志轩之前就考了托福,当问起杜蓓琪什么时候考时,杜蓓琪找了个借口马虎过去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是英语母语者,不用考托福。

    这次考试耗尽了她的心力,回到家时,只觉得浑身酸软,脑子像消耗过度般一抽一抽的疼,她躺上床,昏睡了一下午。

    到了晚上,她吃完饭,倒在沙发上看新闻,冷不丁想起已经有快两个月没和朋友们联系了。打开手机,看到杜明华给她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接到。

    她重新装了聊天软件,一边想着给杜明华回个电话,一边点开了聊天软件的图标,没想到一时之间太多信息闪烁,居然卡机了。

    等了半分钟手机才活过来,她看了一下,首先点出了杜明华的消息。

    明月霜华:今晚你有空吗?

    杜蓓琪瞄了瞄时间,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发的,和打电话是在同一时间。

    琪琪:有啊。我刚才睡着了,才看到你的消息,怎么了?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

    明月霜华:海山最近来了两位大人物,晚上约了一起去“巴黎高庭”,老爸听说了这件事,一定要我把你带上。

    “巴黎高庭”是海山最豪华的私人会所之一,纨绔子弟的最爱,杜明华很少带她去那种地方,这次有什么不同么?

    杜蓓琪有些纳闷,会是什么大人物呢,让老爸都发话了。

    琪琪:好的,我马上换衣服。

    明月霜华:我一小时后要去海山酒店接他们,你能回家开“大牛”去酒店么?和我一起去接人。

    “大牛”是兰博基尼Aventador系列的俗称,这系列的车好看是好看,速度也不错,每次一开上路,叁条街外都能听到它轰鸣的声浪,吸睛率百分之百。但她不喜欢开,不知道是不是个子太矮的原因,总觉得看不清后视镜,每次在车库停车都要弄好半天。

    琪琪:不行啊,我开不惯那车,倒车都倒不了,用“小灰”行么?

    “小灰”是家里那辆保时捷911  Turbo  S的代称,外壳是漂亮的太空色,浅灰中带着银光,动感十足,她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灰”。她平时开的是特斯拉Model  X,好开又环保,这次是去接大人物,看样子还是年轻人,用小灰应该可以吧。

    明月霜华:好,我在酒店门口等你。

    杜蓓琪急匆匆赶回家,换了件白色的挂脖短裙,化好妆,背了YSL的单肩小包,来不及和爸妈打招呼了,直接冲进车库把小灰开了出去。

    赶到海山酒店时,刚好到约定的时间,杜明华已经等在临时停车区,他身后是一辆银色的敞篷跑车:布加迪威龙16.4  Grand  Sport。

    双人座的超跑,车头和其他车款一样,红色logo加上马蹄形水箱护罩,独具一格,一眼就能认出是布加迪的出品。拉风的外形,如同一匹狼般矫健、迅捷,在幽暗的灯光下,周身泛着淡淡的银辉。如果她没记错,这车装上硬顶,可以跑到超过40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

    她停好车,朝杜明华走去,喊了他一声:“哥——”

    “蓓琪。”杜明华朝她点头。

    “我们要接什么人啊,用得着这么隆重么?”她边说边指了指他的车。

    这车是杜明华克服重重困难,费了不少力气才弄到手的,海山独此一辆,杜明华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心肝宝贝,平时碰都不让人碰一下,没想到这次竟然开着出来接人,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要接的两人来自美国数一数二的金融世家——怀特家族。怀特旗下的航运公司,算是杜家在美国最大的客户,估计他们也是看在这点情分上,答应让我来接送。老爸听说晚上我要带他们去‘巴黎高庭’,嘱咐我一定要把他们照顾好,或许能从他们手上捞点好处。”

    杜蓓琪立即明白过来,她是绝对站在杜明华这边的,晶亮的眸子望着他:“我也听说怀特家族这事了,据说他们的飞机一落地,整个海山市都沸腾了,不知多少达官贵人排着队约他们,还是哥你厉害,把他们私底下约出来了。”

    “不是我,是几家人集体出动,他们才肯出来见面,你哥我一个人可没那么大面子。”说着,他像想起了什么,提醒道:“对了,今天会有很多海山金融圈年轻一辈的人到场,你放聪明点,见机行事。记住,千万别乱说话,里面的人都是我们得罪不起的。”

    她拉了拉单肩包的肩带,听话地点头:“哥,你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他们来了。”杜明华见到酒店里的人影,拍了拍杜蓓琪的手臂,让她一起过去接人。

    杜蓓琪跟着杜明华来到大门口,看见酒店大堂走出一个穿玫红色衬衣的男人,宽肩窄臀,面部轮廓英挺秀美,眼睛黑亮水润,眼尾轻轻翘起,带着一种别具魅力的中性美。

    这、这不是上次哈瓦那一起喝酒的凯文么?

    他怎么会在这里?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她慌乱抬头,朝他身后望去,发现一个挺拔的身影紧跟其后。

    那人穿了一件黑色的丝质衬衣,袖口和前胸有蔓藤一样的银色花纹,藤条勾绕纠缠,在灯光下闪着淡薄的光。头发搭在肩上,仔细打理过,发尾和侧分处微微卷曲,赋予了他一种别具一格的成熟感,时尚而优雅。

    陈景恩,他怎么来了?

    他不是在美国么,为什么会来海山?

    两人走到面前,杜蓓琪一下变了脸色,像块木头一样立在原地,脑袋仿佛被灌了水,又沉又胀,分不清状况了。

    在她发愣时,杜明华和那两人打招呼,然后指着旁边的人说:“怀特先生,这是令妹杜蓓琪。”

    怀特先生?

    谁是怀特,宋凯文还是陈景恩?

    陈景恩看着杜蓓琪,嘴角挂着一丝不明意味的淡笑,朝她致意:“蓓琪,你好。”低沉的声线仿佛大提琴的声音,柔和、沉稳、广润,光是听到就让人心潮澎湃。

    对于他称呼“蓓琪”而不是“杜小姐”,杜明华有些诧异,想了想,也许是美国人比较随便,也没太在意。

    “......”杜蓓琪急速眨眼,视线在他身上打着旋儿,努力掩饰自己快要溢出眼眶的惊惶,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好。”

    原来,陈景恩就是大名鼎鼎的Jean·White,华尔街曾经的天才操盘手,被誉为“黄金猎人”的业界传奇,金融系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人物。

    传闻他还上大学时,借助怀特家族强大的金融实力,凭一己之力做空某支能源股,让其股价重挫百分之二十,导致股市动荡。短短叁天内,道琼斯指数狂泻叁千点,引发了局部的金融海啸,从东海岸的华尔街到西海岸的沙山路,美国金融圈举目震惊,最后是国家安全局介入才终止了这场闹剧。

    他毕业后留在纽约,为怀特家族工作,从底层做起,一步一步爬到了如今的位子。现在不但拥有一家自己的投行,还升为了怀特家族旗下最大风投公司的执行董事,在华尔街呼风唤雨。

    天啊,她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完全没料到,教科书般的人物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眼前。

    宋凯文早就看出来了,杜明华的妹妹是上次在哈瓦那酒吧遇到的小盆友,忽然想皮一下,坏心眼地感叹道:“哎哟,这个世界可真小啊,到处都能碰到熟人,大家都说地球是一个村,果然没错啊。”

    杜蓓琪听出凯文在说她,但又不敢正面回答,只能抿着嘴、憋着气,垂着脑袋默不作声,任由面颊泛着红潮。

    杜明华不明所以地问:“宋先生指的是?”

    没等宋凯文回应,陈景恩径直往外走去,朝杜氏兄妹说:“我们该出发了。”

    看出来陈景恩想给杜蓓琪解围,宋凯文无趣地耸了耸肩,好吧,就让他英雄救美吧。宋凯文跟着走了出去,到了临时停车场,他自觉坐上杜明华的车,而陈景恩上了杜蓓琪的车。

    刚坐稳,杜蓓琪就向陈景恩道谢:“谢谢你刚才帮我掩饰。”

    “你是说凯文吗?”陈景恩系好安全带,不以为然地说:“别放在心上,他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并不是有意为难你。”

    “哦,我知道了。那个......”指头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她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现在刚到晚上七点,说早不早说晚不晚,正好卡在饭点,她不确定他们有没有吃晚餐。

    陈景恩看了她一眼,回答说:“没有。”

    杜蓓琪望向后座。这款车虽然有后座,但因为空间太低的关系,坐不下成年人,所以基本上是前排坐人,后排堆放杂物。这次来接人,她特地提早买了一些吃的,放在后面。

    她从位子上起身,转向后,从后座拿过一个纸袋递给他:“给你。”

    他接过,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打开袋子,发现里面装着虾饺和奶黄包。

    从昨天达到海山开始,邀约的人多如牛毛,饭局不断,每一顿都是山珍海味,让他疲于应付。他对食物并不挑剔,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只是看到手中简单的茶点,倒觉得有些特别。“你买给我的?”

    “嗯。”她诚实地回答:“我想你们可能没吃饭,就买了些吃的带过来。待会你们肯定要喝很多酒,垫一下肚子会舒服一些。”

    还真是个体贴的女人。他捏了捏手中的食物,戏言道:“不怕我在车里吃东西有很大气味?”

    杜蓓琪摇头,轻声说:“没关系,随意就好。”

    她眼角的余光扫向他。见他随意咬了两口便不再吃了,看得出来,他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她有些失望,不过想着他是一个美国人,pizza和burger才是他们的最爱,对中餐大概不感冒,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她启动车,在沉沉的夜色中向“巴黎高庭”驶去。